行辕的后院中,叶宇在凉亭里与曹雪莹对弈,时不时的传来几句笑声,倒是足见此刻叶宇的心情不错。
“我可要将军了!”叶宇以一手迎头炮,正好将了曹雪莹一军。
曹雪莹一瞧自己眼前的棋子已经无法弥补,于是撅起嘴失落自语道:“你老是欺负人,你这棋子布局步步紧逼……”
“嗳,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是让了你两车两马,就仅剩下两个炮与五个兵。这种情况你都不能赢,又能怪谁?”
“怪谁?当然怪你呀,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在这棋盘上就不能故意让一让?”
叶宇没有急于回答曹雪莹的问题,而是将象棋盘上的棋子重新布局,这才自语道:“棋局可以重新开始,人这一辈,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很难再回头了……”
话说到这里,叶宇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摆弄棋子:“棋局之上很残酷,我没有选择,你也没有选择,所以这棋的胜负,永远不是让出来的!”
叶宇的这番话,让曹雪莹的神色有些异样,但随后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就没有输过?”
“输过!而且很多次!”
叶宇毫不掩饰自己的弊端,自己的确输过很多次,谁也不是天生的棋圣,没有经历输又何来的胜?
他的记忆里虽具有先天优势,但当年在龙山寺与圆通大师对弈,亦师亦友的对弈不知输赢多少次!也正是从那时开始,自身的棋艺才会一日千里的猛增。
世人皆知他一战成名未逢敌手,却不知当年一个小小的清流县,就已经暗中孕育了成功的基础。
随后叶宇自顾讪笑道:“只有输了,才会知道胜利得来不易,所以对于我而言,不可以输……”
就在说话之际,北堂墨从外面走了进来,说是知府史正治特来拜访。
“这史正治还真的来了,让他进来吧!”
“是!”
随后不多时,史正治就由北堂墨带进了后院。此时曹雪莹已经避嫌离开,而亭下只有叶宇一人。
“下官拜见叶大人!”史正治来到近前拱手便拜,微黄的脸上尽是疲态。
叶宇没有起身,而是轻声道:“史知府事务繁忙,今日竟有闲暇来此,倒真是让本官意外,来,坐下说话……”
“多谢大人!”
“史知府近日气色颇佳,看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叶宇的这一句反话,让史正治神色尴尬之余,又是一阵叹息:“叶大人就勿要取笑下官了,这大半个月里下官就没有安稳的睡过觉……”
“怎么,王爷对你施压了?”
“是啊,王爷有令,若是案情再没有进展,下官这顶乌纱丢了倒是小事,恐怕是性命难保!”
“嗳,这话过于危言耸听了,王爷执法有度,岂会以性命威逼?”
“是是是,是下官言语失当……”叶宇的这番提醒之下,史正治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失。
“不过你身为福州知府,这大半个月竟然对案情毫无进展,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吗?王爷独子丧生,这份悲痛若是因为你办案不利,你这乌纱难保倒是肯定了!”
叶宇的话音刚落,史正治就已经跪倒在地:“还请叶大人救救下官!”
“在你管辖的地方皇亲死于非命,勘察破案是你身为知府的职责,本官就是想要替你说情,你认为王爷会理会吗?”
“下官不奢求叶大人出面求情,只求叶大人在案情上能为下官作出参详之策,不知叶大人可否……”
“这……恐有不妥吧……”
史正治见叶宇一脸忧郁,于是急忙乞求道:“还请叶大人相助!”
“答应你不是不可以,况且对于此案本官也有些心得。但是你要与本官下一盘棋,不知你意下如何?”叶宇犹豫了片刻,最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下官当然愿意!”
“不过这下棋得有个规矩,不知你能否遵守?”
此刻史正治求知心切,也没有想太多:“还请叶大人明示……”
叶宇随即笑了笑:“这盘棋,本官不能吃你的任何棋子,而你则没有这个局限,如此你我二人对弈一局如何?”
“这岂不是……”
“岂不是你稳操胜券?”
叶宇的这句反问,倒是使得史正治挤出一丝笑容道:“下官的棋子不减,而大人您的棋子注定越来越少。叶大人棋艺精湛下官早有耳闻,但这种规则之下,到最后根本没有胜算……”
“那也不一定,这棋不下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不过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你的这个优势条件,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开局之后,你每走一步,就要支付本官十两银子,不知可否?”
“这……”
史正治没有想到,这对弈还有这么奇怪的规矩。不过史正治略一思量这两个规矩,顿时就明白了叶宇的意图,这是变相的向自己索要钱财啊!
不过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难事!
以这种规则对弈,他可以说是稳操胜券。这一盘棋下来,纵使对面的叶宇再如何了得,也不过几百步就可以解决问题。
几百步也就是几千两,这点小钱他还不放在眼里。他虽然身为知府俸禄不是很多,但老丈人可是浙东的大盐商,休要说几千两银子,就是几十万两也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史知府没有信心?这盘棋你若赢了,本官才会帮你,否则可就免谈了!”
“呃,当然不是,既然叶大人盛情,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
“红先黑后,请!”
“请!”
随后二人就你来我往厮杀起来,由于叶宇的黑子不能吃红子,所以史正治的红子一开始还精于布局,直到后来就所过之处任意厮杀。
因为史正治认为,只要将叶宇的这些棋子全部消灭,那么就会大局将定!
不过可惜的是,这一番厮杀下来,历经一百多步的攻防厮杀,叶宇的棋子几乎没有伤筋动骨。
一百多步走下来,棋子几乎如开局前的那样,史正治的额头顿时泌出了细汗。心说这棋局也太他娘的诡异了,棋盘就这么大,结果一路追杀竟然不能得偿所愿。
这一百多步里,倒不是他吃不了叶宇的棋子,反而硬要吃棋子是肯定可以的。但是每次他要吃棋子的时候,自己的大后方就会面临被将死的危险。
如此一来,为了能够解救危难,他只得放弃吃棋子的意图。
况且以叶宇的棋力而言,每一次的布局与攻伐,虽然不能吃棋子,这种环环相扣的影响力,足以让史正治防不胜防。
等到这盘棋对对弈超过一千步的时候,叶宇的棋子终于损失了不少,但是棋盘上的局势仍旧难分胜负。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午后,史正治无语的对着棋盘,心说这眼前的棋子为什么就如此难吃呢?
就这样,几十个棋子,在棋盘上迅速的追赶着,时不时的来几次将军,二人周转了六千多步后,史正治起起落落的手臂终于酸痛的难以抬起。
而那张疲态的脸上,就更是苍老了许多!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你的敌人都多么的强大,而是你明明近在咫尺的可以杀了他,却终究只是一步之遥。
把棋下到这个地步,其实史正治心里很清楚,叶宇完全可以控制整个棋局的变幻,也可以尽早的结束这场对弈。但是叶宇就是故意绕弯子,玩着捉迷藏的伎俩既不打算被吃,也不想这么快赢这场对弈。
从早晨史正治就来拜访,一直到夜间时分,这一局的对弈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期间叶宇命人送来茶点,并安抚史正治不要着急。
史正治望着一脸平静的叶宇,心说我这能不着急吗?这一盘棋下到这个地步,他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他只希望能够尽快结束这份痛苦。
可是他几次求饶却被叶宇拒绝,声称这棋局下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什么个人问题!
“大人……”史正治一脸哀怨的望着叶宇,很想叶宇能够结束这场对弈。
叶宇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臂,自言自语道:“本官下棋那是有始有终,这是规矩!没有输赢之分,一般不能结束……”
“那不一般呢?”史正治虽然已经疲惫的神思涣散,但还是听到了叶宇言语中的突破点。
“这不一般啊,就是中途退局的人,要付出十倍的代价,怎么,你愿意?”叶宇佯作有些吃惊的望着史正治,用诧异的的语气询问道。
“愿意!愿意!”
这个时候备受煎熬的史正治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别说什么十倍的代价,就是一百倍,只要能够结束这局棋他也是愿意的。
“好吧,根据方才我们事先说的,一步十两银子,你走了六千三百六十二步,折合成整数,就是六万两银子,然后因为你中途退局,付出十倍代价,那么就是六十万两银子!”
“什么!六十万两!大人,这……这……”叶宇这一通计算,可是将史正治惊得差点背过气去。
叶宇一本正经道:“是啊,这还是取得整数计算,至于其他的零头就算了……”
十分大方的叶宇命人取来纸笔,刷刷点点在上面写下了字据,随后放在了史正治的面前:“你看看本官可有写错的地方,若是无错的话,就签个字吧!”
“叶大人,这玩笑……”
叶宇笑容戛然而止,冷声道:“你觉得本官是在说笑吗?”
“可是叶大人,这……下官为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
“嗳,史大人你这话就错了,这六十万两银子你是没有,可对于你岳父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
叶宇说到这里,似有深意的笑了笑:“就算你岳父也没有,也自会有人为你付这个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