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宋世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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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望江楼畔

当初叶宇与金国八大山对决,进宫觐见之时昏倒在御书房。

也正是这次昏倒的机会,赵昚乘着叶宇昏倒在偏殿里,看到了那左臂上的怪异胎记。

自那日起,赵昚的心中都是十分的挣扎。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奇才,就是自己失散二十年的儿子。

可越是知道这个结果,赵昚的心中就越是不安。

正如当初御花园中,叶宇回应的那样,他这样的父亲是不值得原谅的。

所以赵昚想要去弥补,但又不知该如何去补偿。

儿子的聪颖突出,本是身为父亲高兴之事,但是叶宇越是突出,赵昚就越是感到十分的不安。

这份不安他以前从未有过,但是不久前的命案,已经让赵昚察觉到了一丝不祥。

最是无情帝王家,赵昚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这其中的权谋无情的肮脏,他又岂会不知?

这份锤炼多年的帝王本能嗅觉,对这其中的异样他不会没有察觉。无论这件命案是有意还是无意,赵昚都不想叶宇因此毁了一生。

但自己的这个儿子太过突出,突出的让赵昚自豪之余心生担忧。

若是将来有一天,这个秘密为世人所知,现在的两个正牌皇子能放过叶宇吗?

所以,对于叶宇的突出才华,赵昚一直都是喜忧参半颇为复杂。

吏治五疏,得到了赵昚的认可,更在朝堂上力排众议予以推行。

因为赵昚心里明白,他省吃俭用这些年,国库依旧不够充盈,若是遇到了天灾年月就难以赈济百姓,所以整顿吏治势在必行。

其实是否裁减官员,群臣们的阻力并不是很大,而这些人唯一在意的就是,哪些人该裁,哪些人不该裁……

这里面就牵扯到了党派之争,谁都希望自己敌对的那一方,能够大肆的裁剪羽翼,这让此消彼长对己方十分有利。

这一次赵昚态度极为强硬,如今张说一党的黄博瑞已经调任礼部尚书一职,而这空出来的吏部尚书,直接由叶宇担任。

由吏部侍郎到礼部尚书,也就大半年的功夫,虽然有些坐火箭,但也是顺理成章。

叶宇在吏部这大半年里,虽然无所事事被架空,但至少混了为官的资历,而且对吏部的运作也是驾轻就熟。

况且面对皇帝赵昚的强硬,群臣也只能看着叶宇坐火箭。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就位居三省六部核心官员之列,不说是绝无仅有,也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谁都知道,当今陛下是要用叶宇这把利刃,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

而被升任吏部尚书的叶宇,对于这次升官并没有太过欣喜。

此次赵昚彻底对他放权,他可谓是掌管了天下官吏的罢黜与升迁。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能力越大,所背负的责任就越大。

叶宇知道,自己大笔一挥,仅仅勾去一个名字,但是背后却有一群人的人生轨迹就会变化。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无论叶宇是不是公正裁减,都会遭来一群人的仇恨。

而赵昚自然深知此事的艰难,于是颁布两条诏令:

其一,各级官吏的部分子弟,不可再举荐直接进入仕途;

其二,暂停特奏名录试。

按宋制,一些人经官吏推荐,可不经科举考试,直接赐予进士出身,候补为官,称“特奏名”。

它常与正常的科举同时进行,数额颇大。

这其中就存在着很大的猫腻,因此这两项是官二代甚至官三代的做官捷径。

这两项诏令一下达,由于涉及众多官吏的切身利益,反对呼声一时间风涌而起。

甚至有人直接向赵昚进谏:“陛下即位未久,恩泽未遍,此二事关于士大夫者甚众,愿少宽之……”

当赵昚将堆积如山的奏章,摆在叶宇面前时,一脸苦笑道:“叶爱卿,你认为这些奏章,朕该当如何处理?”

“那陛下认为,这些奏章多么?”叶宇没有直接回应赵昚,而是反过来问了一句。

叶宇的反问,让赵昚为之一愣,随即看了一眼奏章,沉声问道:“难道爱卿以为这还是少了?”

“不少,但微臣只需一点烛火,就可将其化为乌有!”

“这……”

听了叶宇这句平淡而又深意的话,赵昚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他明白叶宇的话外之音。

“叶爱卿觉得,这样合适吗?”

赵昚依旧有些犹豫,天下群臣的谏言若是如叶宇所言,将其付之一炬焚毁,岂不是有违明君之道。

“陛下,一人身有毒疮,若要根除痊愈,该当何为?”

赵昚毫不犹豫地回应道:“自然是驱除恶毒,以药物调理方能痊愈……”

叶宇恭敬一礼,郑重道:“既然如此,那就无需顾忌处理之时的疼痛,以及这毒疮痊愈之后,会不会留下难看的伤疤,因为根治毒疮才是根本!”

“忍一时之痛,解一生之忧!”赵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陛下圣明!”

赵昚怔怔的看了叶宇一眼,似有深意的问道:“若是爱卿身上有这毒疮,不知该如何处理?”

“为了以绝后患,直接剜去这块腐烂之肉!”

“……”

叶宇的这个回应,哪里像是文臣该说的话,简直就是军中将士该有的气魄。

而就是这句简单地话,却让赵昚的心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也对叶宇将来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转变。

随后君臣二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期间叶宇向赵昚再次进谏,建议各级官员凡年满70岁者,没有特殊情况,都应自动请求退休。

若赖在职位上,无自知之明者,则予以强制退休,并取消其子孙恩补特权。

与此同时,还开始着手准备调整官制,以便从根本上解决冗官问题。

当叶宇走出皇宫那一刻,天色已经不早了,刚准备坐上软轿回府,恭王府的人在宫外已经等候多时。

接过那烫金色帖子,叶宇嘴角微微一动,心道这几日可真是没闲着。

昨日是庆王赵恺请他过府叙旧,今日这恭王赵惇又来相请。

看来自己这个吏部尚书,还真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随即坐上软轿,吩咐了一声,便向望江楼而去。

望江楼位居钱塘江畔,风景如画甚是怡人,站在望江楼上,可将风景尽收眼底。

当叶宇来到望江楼时,恭王赵惇已经先一步到了。

叶宇登上望江楼,向赵昚深施一礼恭敬道:“下官来迟,让殿下久等,实在有罪!”

“嗳,师弟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我二人既是师兄弟,又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赵惇豪爽的笑了笑,随即又接着说:“今日相邀师弟来此,实则是向师弟赔礼道歉!”

“下官不敢,不知殿下何出此言?”叶宇不动声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

“李崇之死,使得师弟蒙受不白之冤,如今虽已经真相大白,但本王心中却是愧疚万分……”

叶宇一听这话,心中却是颇为鄙夷,心道这个事情是否真相大白,想必你赵惇比我清楚。

“殿下不必如此,既然真相大白,下官也并未有所损伤,此事下官早已经忘却了!”

赵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替叶宇斟满一杯水酒,郑重道:“师弟如此胸襟,本王佩服。来,本王敬你一杯!”

“多谢殿下……”

“……”

随后二人在这望江楼上谈论许久,直到月上东升,二人依旧是把酒言欢意犹未尽。

此刻二人都有了一丝醉意,叶宇更是晕晕沉沉神色迷离。

“师弟,你我二人既然是师弟,就是一家人,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日师兄送你一份礼物,还望你不要推辞!”

叶宇醉意朦胧的半眯着眼睛,随口推搪道:“殿下客气了,下官何德何能,岂敢接受殿下馈赠礼物……”

“嗳,师弟不必推辞,来人,将礼物呈上来!”

说话间,就有侍从恭敬地捧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叶宇搭眼一瞧,就知道这个礼物够贵重。

随后赵惇示意叶宇亲自打开盒子,叶宇左右推脱不过,只得亲自去打开木盒。

可是当他打开这个木盒之后,叶宇顿时神色惊愕的愣在了当场!

紫檀木盒之中,躺着一座观音像,随着叶宇缓缓打开盒盖,观音像身后的那一千只手,赫然映入了眼帘。

叶宇压制心头的震惊,眼中盯着那洁白如玉的千手观音,双手已经微微有了颤抖之状。

一旁的赵惇见叶宇如此震惊,以为叶宇是因为礼物贵重的缘故,于是微眯着醉态的双目,笑了笑:“师弟,这份礼物你可还满意?”

“呃,呵,殿下这尊千手观音实在是太贵重了,下官……”从失神中走出的叶宇,一脸尴尬地推搪道。

“嗳,当初师弟在会馆外以佛偈退了金国使者,足以看出师弟对佛法造诣极深,本王将此物赠予师弟,也是物归其所!”

赵惇的话十分诚恳,几番谦让之下,叶宇也就收下了此物。

随后二人又闲谈了两句,叶宇以公务在身为由,便醉醺醺的离开了望江楼。

望江楼的黄昏,颇有另一番景致,此刻楼上只剩下了赵惇一人。

方才还醉眼惺忪的赵惇,此刻却极为冷静地站在楼栏边,静静地往下远处的风景。

“殿下!”这时虞允文从楼下走了上来。

赵惇没有回头,而是静静地说道:“虞相,有件事你可要有所准备……”

“还请殿下明示!”

“陛下整顿吏治已经开始,之所以如此坚决,归其原因还是国库财政问题。”

赵惇这句话只是含糊其辞,并没有说明真正的意图。

可虞允文身在朝堂几十年,一听这话就恍然明白了:“以殿下之意,陛下是要收拢财政?”

“不错,所以虞相要做好应对措施,那些烂账你要妥善处理,可别留下尾巴,被张太尉的人抓住把柄!”

“下官明白!”

转过身来的赵惇,见虞允文似有话要说,于是开口问道:“虞相,有话不妨直言。”

虞允文犹豫了片刻,随后郑重道:“请恕下官愚钝,那叶宇乃是锐意进取之人,当年下官就颇为赏识此人才干,可殿下您……”

“这就是你要说的话?”赵惇眉头微微蹙起,显然露出了一丝不悦。

“正是,这等干练之才,若是为我们所用,对殿下入主东宫可谓是大有裨益!下官愚钝,不明殿下为何要处处制肘……”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虞允文,也一直让他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