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正是瓜果小月,桃李杏似乎在市场上争奇斗艳,但是价格确实贵得惊人,谢谢咬咬牙,反正身边两个土豪呢,怕个球,就挑着好看的样样都称了点,不为别的,就想压一压病房了消毒水的味道,四月的杏花太过疏离,而玉兰的味道又过于浓郁,思索了一圈,还是果香比较合适,想来这样人在里面也会舒服一点吧。
提着水果紧赶慢赶到了医院,莫念从门口迎了过来,很是开心的拉着谢谢的胳膊,道:“谢谢,谢谢,你的情哥哥醒了,快去看看吧。”谢谢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只道:“真的?念念?是真的?”莫念抿唇一笑,点了一下谢谢的额头,道:“小妮子,你这莫不是高兴傻了吧,我叫夏院长来给你看看?”
谢谢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忍不住道:“什么时候醒的,现在情况怎么样?”念念见她着急,实话实说道:“醒了一阵子了,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一直在叫师父,现在应该慢慢清醒了,他醒的时候我们打了一个电话,我就一直等着你过来,结果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的刚刚进去了,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谢谢只道浦江商会的人来了,心里很有些担心那个人打扰到阿其哥,可是也没有办法,不管怎么说,醒过来就是好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莫念,道:“念念,麻烦你把这些东西带进去,还有,如果那个男的太吵,你记得说他两句。”
念念很有把握道:“放心,这个我有经验,不过,你真的不进去吗?”谢谢摇头笑笑,小声道:“我在门口看看就好了。”念念也不多说,拿着东西往病房里走。
阿笙走进病房,看见余其扬躺在病床,望着天花板,面色还是苍白的触目惊心,口中似乎喃喃着些什么,搬了张凳子坐了过去,才听到余其扬念的是“师父”两个字,拍拍余其扬的胳膊道:“你师父的事,风波已经过去了,这几天他一直按时来堂口,规矩的很,你就放心吧。”
余其扬听到这些话,脑海里慢慢反映它的意思,师父,没事了?想着,不由得轻轻笑笑,听着那个人叫着阿其,想要看看来人,好一会儿,才努力把瞳孔的光有些艰难的聚焦到一块,原来是阿笙。看到他眼里担心的神色,很缓慢道:“我没事了,你呢,你怎么样?”
阿笙见他说话艰难,示意他不要开口,像倒豆子一样把余其扬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一一报出道:“如你所说,常爷听到你师父的事情以后,什么也没说,秘密把事情压了下来,现在谁也不敢那这件事情做文章为难你师父。常爷交代下来,让你好好养伤,堂口和台面的事情都暂时交由,黄佩玉负责。辛妈妈那边你别担心,沁云姑娘让我告诉你,以后去外地办事之前必须亲自告诉她一声。你那三个宝贝徒弟已经带着铺盖卷到成子那里了,只以为是你让他们去堂口历练呢,没有怀疑什么,就是想和师父师娘道个别来着,我给拦下来了,话说你从来折腾了个师娘,是不是把沁云姑娘拿下了?等你病好了我在拷问你。堂口的事情我跟成子和强子他们交代过了,不会出纰漏让黄佩玉抓到什么把柄的,台面上又江伯看着,想来你是放心的。”
余其扬听着,想要点点头,偏生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觉得连吸口气都疼进了肺腑,还是勉力道:“好。”阿笙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一拍脑袋道:“对了,还有那个小丫头,我把她送过去了,那个小丫头说让你记得接她回去,她还说呢,她画的画哪有那么难看,真是小孩子。”
余其扬唇角微微上扬了一点,怎么,骗过她了吗?怎么可能呢,他知道谢谢其实不笨,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聪明的这样,竟然晓得说这样的话,让自己放心,微微叹口气,他,还是没有瞒过她。
阿笙见他笑了,自己也觉得安心了点,在一旁埋怨道:“阿其,你也是,那天晚上你动手之前先跟我说一声啊,我把这件事压下去不就成了吗,非要那什么,以血赎刑。”余其扬攒了一口气,断断续续道:“三爷不会,放过,师父,你。。。不行的。”
阿笙一想,余其扬说的没错,他这件事已经做了,还能瞒三爷一辈子?三爷一向和余其扬不和,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借以打击,而自己更是难逃一劫,如果自己行使周密一点,不让余其扬知道,也许现在就不会这样了,可是照昨天晚上的架势来看,阿其会不会恨自己,唉,早知道还不如不干这一票了呢。
余其扬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不怪你,不是你,也有别人。”莫念在一旁摆好果子,看得出余其扬早上存的那点精神已经差不多耗完了,不由打断道:“病人需要休息,请先生回去吧。”
阿笙看余其扬情形却是不大好,道:“阿其,你先歇着,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啊。”说着转身离开了。余其扬实在没气力说出送别的话,只看着他离开,思绪已经开始慢慢恍惚起来,闭上眼睛,却闻到果子的甜香,一直跟到了梦里。
莫念有些无奈的关上了窗子,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搞的,难道连病人是吹不得疯也不知道吗?轻轻关上门出去,看见谢谢从角落里闪了出去,不由的笑道:“谢谢,你是属耗子的吧,偷偷摸摸的,谁也不能见。”
谢谢见余其扬虽然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好歹是真的醒过来了,心情不由得多云转晴,心情好了就爱贫,接道:“属耗子有什么用,我觉得还是土拨鼠比较好,看到那些人啊,我直接打个洞。”念念点点头,拍手道:“唔,我看可以有,直接打洞到你情哥哥的房间,趁他睡着了,想干什么都可以。”
谢谢觉得自己也不想干什么,就只有一件,强奸,唔,好想法。但是看到纯洁的念念,谢谢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荼毒祖国的花朵,还是忍住了内心邪恶的想法,拉着念念道:“念念,你说阿其哥什么身后能好起来啊。”念念拿着手上的档案本对着谢谢的头上扣了过去道:“看把你急的,这才刚醒。等他过几天精神好一些了就要开始慢慢上药,换药,总之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夏院长上次只做了简单的缝合,以后还得来一次,估计一个半月之后才能拆第一次线。如果要完全愈合的话,大概要半年。”
谢谢听到缝合,换药这些词只觉得背后生凉,阿其哥,一定会很疼的吧。而听到那个半年以后,谢谢很忧伤的觉得,半年过去以后,阿其哥估计会把谢谢忘掉的,顿时觉得老天爷办事,委实缺德。
念念看她的神色,正打算安慰几句,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在一夜之间醒过来,实在是个奇迹,这样厉害的人,也许能早上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定,想着正在算把这一串分析给谢谢听,却被人给叫走了。
谢谢把核桃抱在怀里,脑袋贴着墙壁,听着里面的动静,偶尔可以听到悉悉索索床动的声音,偶尔可以听到那个人在梦里轻轻呓语两声“疼”。,每听到阿其哥说这个字眼的时候,谢谢就会觉得很难过。
窦静怡探房的时候,看谢谢在这里坐了一个上午,取出了一个红红的苹果递给她道:“先吃点。”谢谢笑了笑,道:“谢谢静怡姐姐,你对我真好。”窦静怡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进去看了看,余其扬的额上因为疼痛沁出了一层虚汗,不由得蹙眉,叫旁边的一个小护士拿棉花球擦了擦。掀开被子看了看,腿上的伤口看起来还是骇人的可怕,好在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了。不由叹息,一个人怎么会受这么多的伤,看起来,分明才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呀,也难怪,他这次会醒来的这么快,这样的伤,应该不会是第一次。只是,亏了身子,老了以后会很难挨。不过他这样刀口舔血的人,怕是也没有那么一天吧。
想着,心里有些沉重,她不是什么高尚的大夫,也没有那份医者父母心,一直以来,自认为冷漠,但是那份希波克拉底誓言的精神究竟是刻在了骨子里,她还没有办法对于这所有的时间苦难做到真正的平静。
出去以后,瞥眼看见那个小丫头捧着那个苹果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看来,里面的人,对她真的很重要。正打算安慰两句,却听得里面的那个小护士叫嚷道:“不好了,窦主任,他的伤口裂开了。”
耳边听到苹果滚到地上的声音,偏过头,看见那个小女孩怔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子,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手忙脚乱的把那个苹果拾起来,不停地拿袖子擦拭着,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一件事情。
她不晓得怎么,有些心疼这个丫头,走过去弯下腰道:“谢谢,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啊。”那丫头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一息摇摇头道:“我没事,静怡姐姐你去忙吧。”窦静怡安慰道:“手术刚完,伤口裂开是很常见的,别担心,我去处理。”说着步履匆匆的走进了病房。
伤口三天以后才慢慢稳定下来,开始上药,听念念说,黄色的药沫滚在狰狞的血液之间,连她们在旁边看都觉得疼得厉害,余其扬却只是为微蹙着眉,反而浅笑着安慰她们道:“没事没事儿”,当时她们几个小护士不知道怎么都哭了出来。谢谢听到这些总是沉默,他的苦痛,她近在咫尺,却是一点也分担不到。唯一安慰的是余其扬恢复得很好,连窦静怡都觉得讶异,大约十三天后,伤口勉强愈合,就拆了第一次线,开始准备第二阶段的缝合治疗。
谢谢那天走出医院,第一次觉得天蓝的这样好看,连夕阳拖着的余晖,都美的那么惊心动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谢谢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