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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七窍心肝无遗策

“怅晚你——”谢安楚不觉皱眉,“就算我有这个嫌疑,凤成大哥与帆姐自己总没有嫌疑吧?”

“林凤成。”没有回答谢安楚的话,独孤怅晚将目光缓缓移向这位浮影首领,“据我所知,你是林家嫡长子,可是林帆澈却是庶出。”

“我不否认。”对上独孤怅晚的眼睛,林凤成丝毫不以为杵的答道,“可是我若想要害她——或者说以我的身份,即使是想要杀害浮影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需要耗费如此多手脚。”

“以你的身份解决别人不是难事,可如果你想顺便解决我呢?”公子怅晚语气平静,那一字一句却是如刃犀利,“你想解决我并不容易,但若是林帆澈出事,我自然难逃其纠——至于林帆澈。”

“她三次遭遇谋杀,除了第一次有皇甫千军之外,再无任何目击证人。至臻阁号称与世无争,却独霸江南河运。她会不会厌倦了浮影的生活而打算与至臻阁联手……而这些谋杀以及李玉泷的处死,只是转移我们视线的幌子而已?”

“这不——”谢安楚想抗议,却发现独孤怅晚说的句句在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一个突破口来。

“然后是我跟栾缎,浮影刑组的事情就掌握在我们两个手里,监守自盗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至于可能性,如果林帆澈死了,最有可能当上左护法的人便是我,而栾缎也正好接任我的位置。”

“安楚的情人死于林帆澈之手,你会不会因为这个缘故而投靠叛徒?”

“沈砺苦恋林帆澈一十五年,他会不会由爱生恨而要杀了林帆澈?”

“最后是黎泽,林帆澈的手段他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他若是怕帆澈因为嫉妒而对他的妻子下手而先发制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独孤怅晚停住了话头,所提七人,每一个都有出手的可能。

石室里面的气氛安静紧张,幽幽的珠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折射出诡异的光芒来。

第二日的午后,独自坐在床上,谢安楚透过窗户向外望去。

一群修组的孩子在外面扎着马步,看管着他们的是一位身着桃色衣裳的女教辅,温柔娴淑,小家碧玉。

“安楚。”有人推门进来,“听落英说你在这里,几乎吓坏了这些新手弟子们。”

“你的身份也并不比我低,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会更紧张?”没有看背后的黎泽,谢安楚淡道,“……十年前,我跟泷儿就住在这里。”

“泷儿的事情……落英也很难过。”将手搭在安楚的肩上,黎泽劝慰道。他的妻子华落英与安楚玉泷岁数相仿,当年在浮影里面也是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不言而喻。

“黎泽,帆姐她是真的爱过你。”冷不防的,谢安楚开口。

“……我知道,可是能够吸引住我的,也只有落英一个。”愣了一下,黎泽抬眼向远方的女教辅望去,目光温柔安静,“她能够遇见并且爱上皇甫千军,对此我感到高兴。”

“高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如卸重负吧。”挑起眉,谢安楚冷声,“你直到最后才公开你要娶的是谁,不就是怕林帆澈暗中下手嘛?”

“她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摇摇头,黎泽坦然道,“纵使你多次请愿,泷儿最后还不是被处决了嘛……你敢说,你不恨她?”

“我恨。”沉默半响,谢安楚苦涩一笑,“只是啊,黎泽……帆姐执掌浮影这么多年,你以为会有什么事情,是她想知道却无法知道的?”

“怎么会……”黎泽愣住,“这件事情……”

“你喜欢谁,帆姐六年前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她怕你大婚的时候尴尬,她又为何要避到建州去?”站起身来,安楚向外走去,看也不看黎泽一眼,“就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可以怪她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你也没有这个资格。黎泽……纵使帆姐她再任性再骄纵,她也是始终为你着想着的。”

栾缎不无担心的看着独孤怅晚的房门。

自从昨日回来,独孤怅晚的脸色就没有好过——公子怅晚素来喜怒不行于色,可是她知道,一旦遇见棘手的问题时,独孤怅晚藏在宽大右袖里面的手,就会下意识的握紧。

那一夜,刑组组长书房的灯,足足亮到了四更才熄灭,她想去劝他,却站在门外良久还是开不了口。

已经是申时了,独孤怅晚还是没有起床。

虽然昨夜睡的很晚,但是这时辰也未免太晚了。栾缎咬咬牙,最后一次敲门。

依旧没有人回应。

深吸一口气,栾缎推开房门,午后的阳光细细密密的倾斜在石砖上。“公子?”低低叫了一声,栾缎伸手拉开纱帐。

一声尖叫从她口中发出——床上躺着的怅晚,双目紧闭,紫色的唇角沾染着丝丝血迹,一头乌黑长发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斑驳,胸口起伏微弱几乎不可见。

“公子!”她发了疯一般的大叫起来,用力的摇着头,“公子,不——”

浮影里面阴云重重,玉壶冰里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林帆澈所纠结的事情,与自己的性命完全无关。

“我不在的这两个多月里他居然又收男宠了!”与千军相见的第二日,一回到玉壶冰,她便怒道。

“让他将男宠赶出去。”龙成飞眉毛都不抬一下,“要不师姐,我去帮你解决了他们?”

“解决他们?”林帆澈冷笑,“我与千军非妻非妾,非亲非故,我有什么资格解决他们!再者就算不说至臻阁有多少人马,单单千军一个人又岂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皇甫千军又不需要我去对付,师姐你去对付就可以了。”龙成飞气概万挥手,“姐,你就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千军刀术冠绝天下。”看着这身材微胖,一脸初生牛犊不怕虎神情的小师弟,林帆澈不禁失笑,神情也放和缓了些,“就算他空手让我,他的手上功夫也是一绝,这一点不仅少林的普信长老如此说,就连他的男宠们也这么说……我虽然心生向往,为之一试的时机却还是未到。”

话音刚落,香如故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手上的七叶莲散了一桌子,龙成飞柳苏洋两人也是前仰后合,忍俊不禁。良久袁舞醉才抹泪道:“师姐,幸亏我尚未为病人施针,你说我要这一针下去扎出些什么事情来该如何是好?”

“那是你医术不精,只能自尽以向师傅谢罪了。”林帆澈说的一脸无关痛痒,“又与我何干。”

“是是,皇甫千军他纳男宠都与你无关了,我医死个把人又与你有什么干系。”白了这不正经的师姐一眼,袁舞醉回答,“不过师姐,难道你就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

“不,如果我现在冲到至臻阁要求皇甫千军将他那些男宠逐出,还是有九成的把握的。”目光缓缓游动,林帆澈面上平静眼中却有一种悲伤之色,“可是这有什么用处嘛?逐出这批,还会有下一批。舞醉,你要记住,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关系,都是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封存的时间越长,酒便越香醇……然而一旦开启,可能根本不够人滥饮几次。”

“而我,不会把这滥饮的机会用在几个男宠身上。”最终,林帆澈总结道,“感情不是谋定后动步步为营就能得到的,但是若不花心机也不会得到……当然,也许我终于有一天会撑不住我俩之间的关系,那时如果他仍是不肯接手撑住,那么我会亲手摔了这坛酒。”

亦是在同一天,整个岐黄谷已经在暗淡的夜色中安静下来。忙碌了一天的吴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正欲更衣之际,突然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只灰色信鸽。

吴渊皱眉,他一向不与外人通信,而这鸽子又是从何而来?

他打开窗子,那鸽子看看外面又看看他,红色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两下,身子却是纹丝不动。

看来,这只鸽子真的是来找自己的了。心中暗忖道,吴渊伸出手去,取下信鸽腿上那一小节竹管。

竹管里面是极薄的纸,一张一张整齐叠起。吴渊心怀疑惑的将其展开,方一阅读就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再度审视了一遍纸上的内容,他几乎是满身冷汗,师傅的义子,整个岐黄谷里最为才华横溢的师弟,沈砺居然是浮影的人!

然而那一张张白纸黑字,证据确凿。

怪不得,沈砺每年都要外出几次。怪不得,沈砺与姬芷沁和香如故的关系竟是如此密切。

他惶然,连续几次深呼吸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搭在桌子上的左手紧收,一声脆响,整个桌子居然被他抓下一角来。

木刺深深扎入他的手指中,殷红的血液流淌出来,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楚,送信来的人是谁?他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

那个人,既然如此了解浮影内部和岐黄谷,却又为什么会选择深爱香如故的他呢?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和不可置信,吴渊咬牙,最终将纸张尽数收入衣袖中,推开门,向南宫洛云的居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