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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碧落何处楚江阔

没有人知道浮影刑组左护法在何处办公,也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如果你非要关心一下的话,那么请问她的哥哥林凤成,他会说:“帆澈她不就在林府自己的闺房里?”

你若是问独孤怅晚、谢安楚、黎泽等左护法的心腹,他们会先发出信号,然后到约定好的地下石室中与林帆澈相见。

至于姬芷沁这个身份倒是确确实实有上面安排下来的书房的,虽然林帆澈在里面办公的次数,比她以林帆澈的身份出现在浮影里的次数还少。

那么,除去在浮影刑组辅佐怅晚的那几年。之后的日子里,林帆澈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运筹帷幄批阅浮影大量文件的呢?

呈到浮影左护法手里的文件都是会先送到浮影首领书房的,然后由林帆澈自己带入地道,宫内的地道纵横交错,想要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并不容易。

何况,谁也没有那个闲心去追究这种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只是林帆澈升任浮影左护法那一天林凤成不经意问道:“既然你已经出了刑组,你要不要身边带个侍女帮你打理事务?”

林帆澈眨着桃花眼想了想,随之笑道:“好的,我已经找好人选了。”

当晚她拿了一块兰花佩吩咐各副组长及以上成员,从此此佩归浮影左护法心腹侍女所有,见佩如见人。

众人应的整齐,又各自好奇谁会是那心腹侍女,香如故,莫涟漪、张雪嫣还是那姬芷沁?

然而四人皆未入选,并且从那之后,就再没有任何人见过那方玉佩,包括浮影首领林凤成。

御花园西面的乾西,偏僻而幽冷,历来帝王妃嫔失宠者,都被赶至此处居住。

浮影东堂负责帝王皇子后妃安全,既然是负责,那么失宠的也一定要照顾到,只不过区区一个冷宫又如何能让帝王放在心上?偌大一个乾西,也就派了一个浮影进来。

林帆澈初见楚江盈时,一个十四,一个十六。

那天恰好是林帆澈向黎泽表白的日子,被拒绝,除了一句对不起之外没有任何理由。他不说,她也没问,她不想自取其辱。

她换了一身宫女的服装跑到乾西去,乾西乃是冷宫,多有不受宠的妃子宫女在这里呜咽,所以她若在这里独自饮泣的话,任是谁都不会起疑心的。

然而出了地道,她惊讶的发现,屋外的草地上,有人正在作画。

那人的手很巧,一杆笔在她的手下翻转几下,纸上便出现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沿着那肤色略暗的手腕一直往上看去,鹅黄裙袄,杏色比甲,乌发云鬓之下的容貌不过中人,一双丹凤眼却是好奇的看着自己。

她开口了,声音轻细糯软:“你是新来的宫女?”

“我……只是随便走走。”同样是铅华不染,怅晚的憔悴和苍白显得超凡脱俗胜却世间一切色相,而她的平静与安然只显得宠辱不惊风淡云轻去留无意,独孤怅晚给人的感觉是临花发颤,是圣洁的令人不忍亵渎,而望着她,所有的感情都会慢慢的变淡下来,无喜无嗔。

“这里好久都没有见到过新人了。”那少女说道,一脸平静淡然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很多人都不喜欢来这里的。”

“你从多大就开始到这里来了?”林帆澈惊讶,按她的容貌被选上秀女的确有些困难,可也不该刚选进来就被送到冷宫这边啊。

“大概有四年了吧。”少女微微笑道,“我喜欢这里,这里安静,还有些许的神秘。”

“安静神秘?”林帆澈不由失笑,她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如此评价冷宫的,难道这里不该是凄凉和冤魂的代名词嘛,“你叫什么名字?”

“楚江盈。”少女答道,修长而纤细的凤眼稍稍的眯起,她不美,这么一眯却是让人整个心湖都归于安静。

“盈盈。”林帆澈重复,她想她知道这个名字,浮影在冷宫中的唯一守护者,“我叫姬芷沁。”

两人在草地上呆了一个下午,下棋聊天,最后无话可说互相依偎而坐,静静的,也不觉得有任何尴尬。

直到日暮低垂,露水沾湿了整个草地,林帆澈才惊起回府。白首如新,覆盖如旧。进入浮影刑组两年来,这是第一次,她感到全身心的放松。

也是第一次,她忘记了黎泽的存在。

之后她常来,在刑组遇见了棘手的问题时过来休息一下,思念黎泽不能自己时过来休息一下……甚至,只是因为想见楚江盈,所以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一趟。

再后来她索性将文件都带了过来一一批阅,楚江盈在第一天就知道了她也是浮影中人,具体是哪组她从来没有过问过也对此毫无兴趣。

林帆澈在这里的事情没人知道,浮影有规定,异组成员不得私交,楚江盈自然不会上报;帆澈自己也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盈盈过于纯粹与轻柔,在浮影上层只会彻底毁了她。

另外一个私心就是,林帆澈不想与任何人一起分享盈盈眼底那片平静的湖水。

宫中的确多有浮影来往,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哪有几个来关心冷宫的事情?就算来关心了,看草地上两个宫女服饰的少女依偎而坐,或对弈或画画或写些什么,再不就是林帆澈抱着楚江盈闭目静坐。冷宫寂寞更何况是这群空闺独怨的少女们,发生什么事情不是正常的?远远望见,无伤大雅的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楚江盈涉世不深无欲无求不懂,林帆澈虽然数见红尘却是不敢懂;楚江盈因为不懂所以不说,林帆澈就是懂得也不敢说。

她是林帆澈,她当时爱的男人是黎泽。就算是碰壁,自己风流倜傥年少轻狂想如何不成?何必将自己陷入一种尴尬的境界?

升任左护法的那一天,她将兰花玉佩交给了楚江盈。

她告诉她,自己就是左护法的心腹侍女;她说自己自有保命的东西,而未来若真有浮影为难,九死一生的时刻,这块兰佩会救她一命。

她将兰佩缝入香囊,给楚江盈贴身戴着。

就让我以爱情的名义看着黎泽。就让我以朋友的名义守护你。

从密道里走出,草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一如既往。

蓝衣玉裙,粗服淡妆,肤色暗然却依旧给人一种空灵的感觉,也许楚江盈这个人,无情无欲,真的是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

“啊,你来了。”看见林帆澈,楚江盈淡淡勾起唇角,“姬芷沁,好久不见。”

“是啊,这一阵事情纷杂,我不得不出了京。”盈盈的笑容难得一见,相交六年也只见她笑了十数次,每一次也只是如此勾勾唇角而已。

“这次回来之后还要出去嘛?”盈盈继续低头绘画,连一眼都没有多看林帆澈。

“……盈盈,你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一直呆在乾西不寂寞吗?”没有回答她的话,林帆澈只是问道,“失宠嫔妃自恃身份,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不是有你嘛?”细细的画下一笔,楚江盈轻声回答,“你走了之后偶尔还会有其他宫女过来,我并不寂寞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摇了摇头,林帆澈苦笑,“我是说,如果有机会让你出宫嫁人……”

“我暂时还没有出宫的想法。”这句话让楚江盈停住了笔,但也就是片刻而已,她就继续绘画,“我很喜欢现在这种安静的生活……不过,你以后不方便常来了嘛?”

“盈盈。”双手环住楚江盈的腰,林帆澈将头埋入她的肩膀中,良久才闷闷的问道,“如果有一件事情,你十分想得到,却又毫无把握,你还会不会去追求他?”

“为什么不会?”楚江盈回答的十分肯定,“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得到啊。”

“……可是,如果是爱上一个人呢?”环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更加紧了,“盈盈,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只是现在,我已经分不清我是因为爱他而想得到他,还是因为不甘心所以想得到他了。”

“我不懂什么叫做爱。”沉默良久,楚江盈才开口,“我几乎很少想要过什么东西,只是如果我想要什么东西,我就一定要得到它。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只要条件允许?”林帆澈挑眉。

“哪怕条件不允许,既然我想要什么东西,那么其它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是完全无所谓的。”楚江盈回答,温儒的,却是坚定的。

“哪怕我想要你?”低低的笑了起来,林帆澈问道。

“别闹了,我不已经是你朋友了嘛。”细长的凤目难得的多了些假嗔的味道,楚江盈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我虽然不能理解你所谓的爱情,但是既然是你想要的,就去做吧。”

“嗯……盈盈,我会带着我的幸福会来找你的。”林帆澈闭眼,唇角带笑,“到时候你也离开这个冷宫,我给你找一处绝对安静的地方,出世入世随你选择,好不好?”

“好。”怀里的人点头应道。

人的一生会爱上很多人,专一指的并不是只喜欢一个人。而是在决定爱并且追求一个人的时候,一心一意。

而林帆澈选择一心一意对待的,现在只有皇甫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