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能阻挡春天的脚步。
是的,万物复苏,春暖花开,这是一年里最好的时节。
“李梓文,你倒是来追我啊!”少女欢快的声音像是轻吟的风铃。
绿树青山,茅屋点点,勾勒出了最淳朴的自然画卷。
村外,女孩正手握着一只漂亮的风车,笑吟吟地望着不远处正气喘吁吁的男孩。
“夏小洛,还我风车!不然等我抓到你,有你好看!”男孩倔强的声音里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哼,你连我都跑不过,怎么追到我!”女孩向男孩做了一个鬼脸后,拿着抢夺到手的风车,心满意足地蹦蹦跳跳着离开了‘作案现场’。
“该死,早晚要你好看!”男孩沮丧地低着头,拍了拍刚才因为狼狈跌倒而留在屁股上的灰尘。
这个叫做李梓文的男孩此时不想回家。
一件心爱的玩具被抢走,更是被一个女孩如此嘲弄。虽然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是每当李梓文吃一口这样的‘便饭’时,心情还是无比沮丧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弱!?
在他的这个年纪里,同村大部分的男生都已经长的又高又壮,跑起来像是一头矫健的雄鹿,跳起来灵活的像穿梭在林间的猕猴,力气大的可以撼动那些不算粗壮的槐树。
看着那些被少年们震落下来的槐树叶子,李梓文除了满心羡慕,心里面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自己这么弱!?
可是没人能告诉他答案,连他的父母也不能,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李梓文的父亲身形高大,常年劳作使得那坚实的肌肉里充满了韧劲和力量,使得他看上去像一头雄壮的蛮牛。而他的母亲体态丰腴,面色红润,也是十分健康。
只有他这个怪胎,从小就病怏怏。瘦削矮小的身材,看上去弱不禁风。无神的目光,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弱者总是缺少朋友,那种来源于骨子里的自卑感让他难以和别人亲近起来,所以他总是形单影只。
心烦意乱的他,此时只想到处走走。
没有目的地漫步前行,踏过小溪,穿过树林,时间在他脚步起落中溜走。
“咦?”李梓文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他伸出手摸了摸面前这颗粗大的树,他叫不出这颗宽大得有些无厘头的树的名字。
这棵树比其他树木粗壮了十几倍,在这片丛林里尤为显眼,惹人注意。
李梓文好奇地挠了挠头,却发现林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要天黑了么?该回家吃饭了吧。”李梓文的心里盘算着。
他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步伐也加快了许多,他可不想再被那个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母亲狠评一顿。
汗水浸湿了瘦小的衣衫,弱小的他连如此快步行走都要费上很大力气。
“呼。”李梓文一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开始后悔自己走出了太远,以至于回家变成如此费劲的事情。
可是当他抬起头,他愣住了。
前面的这颗树,粗壮的不像话。
“怎么会有两棵一样粗的树在这片树林?”李梓文带着这样的疑问,绕着这棵怪树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于是他把这一切归为巧合。
天越来越黑,此时只有‘吃晚饭’这三个字现在是支撑这个少年走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可是没过多久,只听他发出‘嘶’的一声响,那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怎么又回到了这里?”这是第三次面对这根粗壮的不像话的怪树了,而李梓文也绝对不相信自己在来的时候遇到过这种见鬼的事情。
种种迹象说明,他迷路了,他一直在围着这个像是原点一样的怪树绕圈,然后再回到它的面前。
十四岁的少年,真真切切地感到害怕了。
在树林里,天只要黑下来,就会黑的很彻底,繁茂的树叶会遮挡住天空上播撒而下的月光。
春季里的树林,本应该是一派热闹欢腾的景象,各种动物发出属于自己的专属声音,以示自己的存在,或者单纯为了吸引异性。
可是此时这片树林却静谧的可怕,没有任何声响,是的,没有鸟叫,没有虫鸣,甚至没有风吹过的树叶发出的声音。
绝对的黑暗和安静,是最令人感到恐惧的两件事情。十四岁的李梓文,正在经历着这种感受。
然而李梓文的表现却并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他虽然害怕,却没有茫然不知所措地乱跑一通,也没有蹲下瑟瑟发抖的身子抱头痛哭,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思考着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李梓文蹲了下来,拾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向着怪树丢去。
“既然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这棵树。那么这棵树才是问题的关键!”李梓文喃喃自语道,这是他最简单原始的判断。
“咚”
可是当石头碰撞在怪树上面,除了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再无其他。
李梓文不甘心,继续拾起碎石,想要再次投射向这颗充满了古怪气息的大树。
因为他已经认定了,这一切奇怪的现象,肯定与怪树有着古怪的联系。
“孩子,欢迎来到生命迷宫。”
李梓文刚要挥动的手停在了半空,古老沉闷的声音从大树内部发出,打断了他的思路的同时,也颠覆了他对事物的认知!
“树竟然也会说话!”
李梓文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他没有害怕,相反的,他感到十分兴奋,好奇心完胜了恐惧!
自己遇到一棵会说话的树,说给那帮村里的蠢孩子们听,想来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吧!可是现在,李梓文真真切切地站在它的面前,聆听着它的声音。李梓文用力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发现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是的,我会说话。不过理论上说,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树,不,应该说和树没有什么关系。”树内的声音似乎很乐意来为他解答这个问题。
“好吧,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树精,还是树妖,哪个会更好点?”李梓文鼓起勇气提起问题来。
“嗯,你还是叫我守护者比较好。”
“守护者?你在守护着什么?人,动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李梓文的兴致更加盎然了。能和一棵树交流,李梓文的心中充满了令他自己感到沉醉的满足感和自豪感,于是他忍不住多问了几个问题。
“根据我侦测到的关于你的情绪波动来判断,现在的你很兴奋,很欢愉,很好奇。可是在你的心里,难道就没有恐惧这种情绪么?要知道,之前我也见过几个人,他们来到这里,有的大哭,有的求饶,还没有人像你这样向我提问题的。”
“我想,我只是没有恐惧的必要而已。”李梓文如实地回答道。
“为什么?难道你就不害怕自己会死在这里么?哦,对,也许你太年轻,还不太明白‘死亡’的意义和严重性。”
“不,我明白。我们村里的老人,时常有几个会死掉。他们会在火焰里化成灰烬,变成一滩灰白色的粉末。粉末不会说话,也不会吃饭,只呆在属于自己的盒子里,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咯咯。”树内的声音发出奇怪的笑声,而后道:“我头一次听说,死亡是一件没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孩子,你真的很有意思!咯咯。”
“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在守护着什么?”
“抱歉,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你!我在这里呆了三千年,是的,整整三千年了,可是连我都他妈不知道我在守护着什么!我的许多重要的记忆都被封印了,我记不清许多事情,甚至连‘守护者’这该死的鬼名字也不是我自己起的,它只是封存在我记忆里的烙印而已!”
“你活了三千年?”
“是的,在这棵树里面像寄生虫一样生不如死地苟活了三千年!经历过这样的感受,你确实会有‘死亡也是一件没什么了不起的事儿’这样的感觉!”
李梓文似乎感受到了‘守护者’的声音里的难过和阴郁,心里忍不住泛起同情。
“我能帮助你么?”李梓文试探地问道。
“孩子,谢谢你,这是我三千年来听到的最真诚的一个声音。”‘守护者’的声音有些激动。
“可是,孩子,你太弱小了,我所感受到你体内的生命力微弱的可怜,那种感觉像是风中摇摆的小火苗,嗯,可能我的这个比喻不太贴切,可是真的,你很弱。”
李梓文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你在感到羞愧?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弱小么?”‘守护者’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总被别人欺负。不过这没什么,我可以原谅他们。可是现在我帮不到你,你会在这里继续受苦。我无能为力,只是因为自己的弱小。”
李梓文一想到这个自称为‘守护者’的家伙已经在这里孤独地生活了三千年,他的心里就产生一种感同身受的悲观和绝望。
“咯咯,命运总是让对的人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守护者’自顾自地发出听上去十分怪异的笑声。
“我没太听懂你说的话。”
“没关系,孩子,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