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胡子老头走后,苗晓男一拳打在陈烨的胸膛上,道:“督军的女儿?还将本小姐抬得挺高的嘛!”
陈烨抱着胸膛,哼哧了半天,苗晓男看着他,道:“别装了,死不了的话我们就走吧!”
陈烨道:“到哪儿?”
苗晓男道:“当然是回麻城,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今天早上过去的那一批士兵想必就是刘荣的部下啦!”
陈烨想想道:“我们现在非要急着回麻城吗?”
苗晓男看着陈烨,道:“那么你的意思呢?”
陈烨又摸着自己的下巴道:“我觉得再过两天比较好一些,待刘荣的部下中了掌柜的金蝉脱壳之计,咱们岂非坐收渔人之利?”
苗晓男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一旦掌柜真的没有将盘尼西林带走,让刘荣的那帮人在‘楼上楼’里找了出来我们岂非功亏一篑?”
陈烨点着头道:“有道理,还是你想得周到。”
于是他在镇上打了半斤酒,买了一只吊烧鸡,然后再雇了一辆马车,一边喝酒一边坐车,悠然自得。
苗晓男皱着眉头看着陈烨,道:“你这个人究竟有没有烦恼。”
陈烨点头道:“有一点。”
苗晓男道:“我们相识虽然才几天,但我总觉得你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烨道:“你忘记了我的出身?没爹没娘的孩子何来心肺?何况人生在世,何必自寻太多的烦恼?”
苗晓男道:“好笑,难道孤儿就一定是这样子吗?”
陈烨道:“我不知别人是什么样子,但我就是我,这就是我的样子,只要活得痛快,我才不管别人怎样看我。”
陈烨一大口酒下肚,半躺在车厢中,唱道:“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好酒,好酒。”
苗晓男叹道:“其实以你的才华,如果你肯认真一点,绝对可以在这个世间闯出一片天下。”
陈烨笑笑,道:“是不是我闯出了一片天下,当了大王,你想做王后?”
苗晓男又是一拳打在陈烨的脸上,道:“鬼才想做你的王后。”
陈烨摸着被她打痛的脸,咬牙切齿道:“有种你再打。”
苗晓男一本正经地看着陈烨,道:“你说真的?”
陈烨道:“打是疼,骂是爱,就说真的。”
苗晓男一脚踩在他的左脚上,笑道:“这算是疼还算是爱?”
陈烨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遇上你,算我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马车忽然停住了,苗晓男对赶车的小伙子道:“小兄弟,怎么了?”
赶车的小伙子道:“前面有一队士兵设了关卡,正在调查,任何人也不能过去。”
陈烨和苗晓男从车厢中走下来,正是前天夜里半山路上三轮摩托出事的地点,数名身穿军装的士兵在路上用木头设了关卡,路旁已经坐了十多名未能过去的客商,他们有的喝着水,有的吸着烟,无奈地等待着。山坡下,四条尸体被搬到一起,三名军人在他们的身上仔细地检查着,另有几名军人则在山坡的草丛里搜寻着什么。
时候快到正午,秋高气爽,睛空万里,一碧如洗。陈烨和苗晓男在山路旁一块洁白的岩石上坐下,远远地看着。终于等到三名验尸官停下工作,脱下手上带着的白手套围在一起互相交流。陈烨碰碰苗晓男正想低声和她说话,苗晓男向陈烨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作声,陈烨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正十分专注地注视着围成品字形在一起互相讨论的三名验尸官,陈烨心中一动,莫非她能够读懂唇语?
三名验尸官散开后,掏出香烟各自吸着。苗晓男这才笑笑,低声对陈烨道:“检查焦尸的那名军人说他在焦尸上找到掌柜的怀表,还有他的一些随身物品,所以他对死者的身份没有怀疑。”
陈烨“哦”了声,道:“你还能读懂唇语?”
苗晓男道:“我以前在家闷得无聊的时候爱和家里的丫头们玩这种游戏,看看谁能猜中得多,时间长了摸出了一点门道。”
陈烨道:“厉害,厉害。”
苗晓男笑笑:“这也可以算是我的又一天赋。”
陈烨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苗晓男道:“你猜对了,他们已基本认定这是龙头山劫案后劫匪在逃跑过程中发生的意外,因为开摩托车的骑手并非他们组织的部属。”
陈烨道:“这么说来,这些军人的确是刘荣的属下?”
苗晓男道:“站在中间正吸烟的那个四方脸是这批士兵中职位最高的一个,其它两人都叫他营长。”
陈烨道:“看来他们的确很重视这批盘尼西林。”
又过了一刻钟,草丛中搜索的几名军人也完成了任务,山路上的关卡终于解除。马车一路往小城的方向驶去,但见一路上风声鹤唳,不时有官兵和警察骑马或者开着直冒黑烟的摩托车匆匆而过。
回到小城里已是天色沉沉,经过十字路口,“楼上楼”饭店外站了一队官兵,有两个正在往饭店的大门上贴封条,显然他们早已将饭店搜罗了一遍,但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收获。
陈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付过车资还打赏了赶车的小伙子,大街上走过一队巡逻的警察,陈烨和苗晓男站在街边的屋檐下看着他们走过,苗晓男道:“城里加强了警戒,你认为掌柜会在短期内回来吗?”
陈烨想了想道:“应当会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想必他一定明白,况且他为这批盘尼西林做了之么多事情,想必现在他一定心急如焚,我估计不出五天,他一定会回来。”
苗晓男道:“那么我们呢?真的来个守株待兔?”
陈烨苦笑道:“这的确是一个最笨的法子,但除了这个法子,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吗?天大地大,我们到哪里去找他?”
苗晓男道:“那好,我去买干粮。”
入夜后,趁着夜阑人静,陈烨和苗晓男越过高墙进入了“楼上楼”。“楼上楼”饭馆一共两层,第一层是大堂,第二层是厢房雅座,两人走进二楼的一间包厢,透过包厢的窗子,可以清楚地看见后面的院落,陈烨道:“就这间厢房吧!今晚你休息,我守夜。”
苗晓男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道:“开始的时候你一口咬定盘尼西林被藏在两具尸体的身上带走了,但现在你为什么又认定盘尼西林并没有被带走?”
陈烨叹了口气道:“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认为盘尼西林被带走了,在龙头山的山神庙里我还是这样认为,但当我在车祸的现场看到老丐的尸体后,我的想法就改变了。”
苗晓男道:“为什么?”
陈烨道:“因为掌柜用心太良苦,他故意在现场留下老丐的尸体,目的就是传递一个错误的信息,让所有人都认为盘尼西林已经被劫走,但实际上这是一个他早已谋划的骗局,既然是骗局,你不认为他一路上带着这批盘尼西林有点多余吗?”
苗晓男道:“所以你认为盘尼西林还被藏在这店中?”
陈烨点头道:“希望我没有猜错。”
苗晓男道:“我之前进来搜寻了两遍,我实在想不到他会将它藏在哪里。”
陈烨道:“掌柜的心计非比寻常,除了他自己,恐怕再也没有人能找得到。”
苗晓男道:“如果是你,你会将它藏在什么地方。”
陈烨笑笑道:“如果是我,我根本就不会抢劫这批盘尼西林,你不要想太多了,好好睡一觉吧!”
苗晓男道:“我就在这厢房的桌上睡好不好?”
陈烨摸着下巴,眼里带着笑意道:“你一个女孩子,我一个大男人,你不怕我欺负你?”
苗晓男叹道:“当然怕,怕得要命,但我更怕黑,我一合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个老丐惨死的模样,实话对你说,昨晚我一夜都睡不着。”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陈烨,陈烨心中涌起一阵怜意,正色对她道:“你放心睡吧!有我在这里你什么也不用害怕。”
苗晓男点点头,合上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夜渐深,寒意渐浓,陈烨饿了,随手翻出苗晓男买的干粮,有烧饼、肉干、鸡蛋,足够吃三四天的了,陈烨拿起一块烧饼慢慢地吃起来,边吃边看着熟睡中的苗晓男,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恬静,陈烨不禁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自己真的是一个生于这个年代长于这个年代的人多好啊!这样就可以一辈子陪伴在她的身边,可惜自己不是,自己来到这个年代只有一个目的,自己始终有一天我会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因为那里有许许多多的人在等着自己,周老太太、周蕾蕾、外祖父,他们都需要自己。想到这里陈烨不禁黯然神伤,看着苗晓男那单薄的身子,陈烨转身走出包厢外找了一叠干净的桌布盖在她的身上,也许这一辈子,自己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苗晓男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盖在身上的桌布,小声道:“谢谢!”
陈烨笑笑,“惊醒你了?”
苗晓男笑笑,摇摇头继续睡了。
三天的时光很快过去,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饭馆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甚至连官兵都不再来了。陈烨不禁对自己的信心生出了一丝动摇,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话也少说了。苗晓男似乎看出陈烨心中的不安,故意说一些笑话逗他开心,第四天,陈烨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不是很喜欢打击我吗?现在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有没有看走眼的地方,你为什么还陪着我在这里傻傻地等?”
苗晓男的眼里带着笑意道:“我喜欢打击你,那是因为你有时候太自负了,但我从来没有怀疑你,自从第一眼看到你牵着马带着那个老丐的尸体走进饭馆里为他报仇,我相信你绝不是一个坏人,即使你看走了眼,或者盘尼西林早已被送走,但只要你愿意在这里等,我就一定支持你。”
陈烨看着她,心中实在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有道:“谢谢!”此刻除了这两个字他还能说什么?
第五天的夜里,终于有人来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院子里传来“叮”的一声响,陈烨的心紧张地跳动起来,声音虽然很小,但他却听得出那是有人在墙外抛进索钩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果然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爬上了墙头,蹲在墙上东张西望了片刻,然后纵身跃下,夜色虽浓,陈烨的眼睛却早已习惯了黑暗,他一眼就能认出他那精瘦的身形,除了“楼上楼”的掌柜,还会是谁?。
陈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掩着苗晓男的嘴巴轻轻摇醒了她。苗晓男睁开眼睛,听到院子里细微的脚步声,不用说也明白了,两人一起伏在窗口,只见黑衣人先是打开院子的后门,再从杂物房中找出一把短柄锄头径直走到了院子里的水井旁
陈烨终于明白盘尼西林藏在什么地方了,黑衣人拿出随身带来的绳子,将一头缠在离井不远的树身,另一头则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拿着锄头潜进井里。
秋天季节虽然干旱,但小城因为地势较低,井里的水还是很满的,黑衣人不但潜进井里,而且还带着锄头下井,显然他并不是将盘尼西林藏在井里那么简单,而是在水中的井壁里挖洞,再将盘尼西林埋进去,这样即使有人想到盘尼西林会被藏在井中,但也绝对找不到。
过了一会儿,只见黑衣人从井里探出头来,然后又潜下井水里,原来井壁的洞还挖得挺深的,他这是在换气,如此几次三番,他终于提着一大袋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爬了上来。
看到这里,陈烨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耐性和心计。
就在井旁,黑衣人将湿淋淋的衣服脱去卷作一团连同绳子锄头一起丢进井里,然后赤条条地提着那一袋子东西走进院落里的一间小房子,过了片刻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一身灰布长衫。
陈烨本以为他会就此离去,想不到的是他竟从后门走进饭馆里,陈烨和苗晓男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只见他将那一袋子东西放在大堂中间的一张圆桌上,然后坐在桌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太阳已从地平线上伸起,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