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鹏的住所稍稍睡了一会儿,我便马不停蹄地拽着谢鹏匆匆出发前往城隍庙。只是到了目的地后我才发现一个问题。城隍庙里到处都是商铺,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压根就无从下手寻找线索!
我思量着该从哪里入手去找线索,结果谢鹏眼尖,瞥见了一家大众浴室,跃跃欲试地就拉着我说进去看看。我心想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跑去浴室洗澡做甚?
见我满脸疑惑,谢鹏却是一笑说:“在我们北京那块儿,总能在胡同里的大众浴室里碰到一些老人。这些老人多半都知道些很久远的奇闻轶事,反正现在你也没啥头绪,干嘛不去碰碰运气呢?”
推开大众浴室的门,才发现这里其实已经相当破落了,墙壁多半已经受潮翻起,曾经洁白的瓷砖也有些泛黄,仔细看还能发现几只匍匐在墙角的小蜘蛛。在这个差不多每个家庭都普及了24小时热水的城市里,谁还会跑来大众浴室呢?
脱光衣服后,我跟着谢鹏进了洗澡间。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澡堂特有的闷热,还有一个光头大汉懒散地坐在浴池里。根本就没有谢鹏想象中的老人……我有些失望,但看见谢鹏饶有兴致地在洗澡,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简单用水冲刷了一下,然后就疲倦地一屁股坐进了浴池。结果正如大石落水,溅了同样坐在浴池里的光头大汉一脸水。
光头的脸色马上就变得很难看。该死,看他那身板估计能把我活活扒掉一层皮!我连忙点头哈腰地给大汉赔不是,最后大汉赏了我一记头榻,不屑地从浴池里站起身走出去。
我的妈妈唉……这光头的后背纹着一只碧眼大虎,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正派人家。
待到那大汉走出洗澡间,我急忙冲着谢鹏说道:“我们还是快走吧!”
谢鹏却还是在不紧不慢地用水冲澡。
“李施主,你不要太着急。慢慢来,慢慢来。”
“快走吧,这里真的找不到什么东西!”
“不一定。”谢鹏摇了摇头,“你看见刚才那个大哥背后的纹身了没?”
废话,那根本就是流氓才去折腾的东西!
谢鹏哈哈一笑,然后也坐进浴池,说刚才那个光头大汉只能算是流氓里的打手。因为在中国纹身有着严格的规矩,像是虎、豹这一类的猛兽多半都是打手出身的人才纹的。这类人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是如果说起坊间的奇怪事,那肯定逃不过他们的耳目。我们不妨等下去问问。
让我去和流氓打交道?说什么都不行!
正想催促谢鹏快点走时,刚才离开的光头重新回来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儿。当光头开始帮老人冲洗时,我赫然发现老人的背后竟然纹着一条青龙,而且还是一条背着大佛的青龙!
谢鹏拍了拍我,小声说:“看,这位大爷才是正主儿。我给你去问问。”
也不等我回应,谢鹏便从浴池里站起身,向这哪位大爷做了一躬。
“这位爷,我们这两个晚辈想跟您打听看一个事儿。”
老头儿连理都不理谢鹏,依旧闭着眼睛,仿佛在享受身后大汉帮忙擦背搓澡的快感。
我偷偷打量着老头,模样看上去至少应该有八十了,骨瘦如柴,身材不高。除了纹身以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手臂上一道长约一尺的伤疤,我个人估计是道刀疤,大概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道上混过的人吧。
待到大汉帮着把他身子全擦了个遍后,老头呵呵一笑,用带宁波口音的上海话说道:“我这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可问的?”
谢鹏一笑,很是恭谨地坐在了老头儿面前。
“大爷别说笑了,看您背后的纹身我就明白您不是寻常人。”
“哦?”老头儿打量了谢鹏一眼,说道:“你这小鬼也懂得纹身?”
“那是,小时候我那舅老爷给我说过纹身的事情。”谢鹏微笑着说道,“我想虽然北京上海离得远,但这里头的意思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不过万一我说的不对,大爷您也不要见笑。”
谢鹏顿了顿,然后转向了老头身后的大汉。
“身纹大虎,避祸求大福。大爷您则是神龙满背,意味着权威尊贵。而且您的这条青龙是过肩龙,想必不是寻常人。”
老头和大汉相视一笑,说道:“不错,小娃娃原来还懂得这些。”
谢鹏也不得意,还是十分恭谨地说道:“您身上最讲究的,其实还是那个大佛的纹身。北方传说人背佛,难出门。如果非要背佛,那必是以青龙为底,以龙背佛。您怕是曾经碰上过些什么事吧?”
听到这,老头身后的大汉脸色忽然一变。老头却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用古怪的声音笑了起来。
“不错,真不错。我还以为现在的小鬼里边没人再知道这些了,难得还能碰到几个懂得纹身的人。问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谢鹏这老小子真行!我赶紧从浴池里站起身坐到了他的身旁,想好好听听他想问些啥。只见谢鹏吸了口气,笑着问道:
“大爷,我想问问城隍庙这附近这么多年,最离奇的事是什么?”
没想到老头楞了一下,随即古怪地大笑了起来,差点就从坐着的小板凳上摔了下去。大汉赶忙伸手扶住了他,问道:“九爷,您不要紧吧?”
老头冲大汉摇了摇手。
“无妨。”
老人很怪异地笑了起来,接着开始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但若要问这城隍庙附近最最稀奇的事情,那就只有黄三爷全家失踪的事情了!”
说着,老人便开始讲述黄三爷的故事。
原来,解放前的时候,城隍庙附近住了一个叫做黄三爷的人。这个黄三爷的人可不是普通人,那时候上海滩的大亨们普遍都要让他三分。即使是那时如日中天的杜月笙,提到黄三爷也不得不客客气气的讲话。
可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解放后的黄三爷也因为出身有问题,不得不接受被关在牛棚里改造的命运。这时,黄三爷认识了一个周姓的教书先生。据说他颇为精通鬼谷之术,还能够延命续魂。
可在那个年代,说这话无疑是寻死。于是这周姓的先生因为宣扬牛鬼蛇神,被折腾得不轻。亏了黄三爷实在看不下去,出手将他保下来才没把命丢了。教书先生感激黄三爷的救命之恩,便将自己偷藏在身上的一本书送给了他,说是记载有长寿的秘方,能一生受用。
黄三爷倒也没将教书先生的话当真,只是偶尔上茅厕的时候取来翻翻解闷。一直到浩劫结束后的某一天,逐渐上了年纪的黄三爷身体有所不适,看了好多医生都不见效。抱着纯粹试一试的想法,黄三爷翻出了教书先生送的书,按照上边的方法开始熬药。结果没几天,黄三爷不单康复了,而且身子骨比从前壮年的时候还要好。几个常常混在一起的老兄弟还夸他精神气质好得就像是返老还童。
可自那以后,黄三爷所住的地方四周就不断发生一些古怪的事情。
先是弄堂里经常出现一些猫和狗的尸体,而且这些猫和狗都死得很诡异,肚子被剖开,心脏和肠子也被挖空,不知去向。
一开始,人们只是觉得这事晦气,多是在半夜关紧门窗不理会,可接着就发生了更可怕的事情。某个来投奔亲戚的外乡人被发现死在了弄堂口的电线杆上,死状十分凄惨。尸体没有头,倒吊在电线杆上,从大腿根到胸口被剖开,心脏和肠子同样不翼而飞,在风中晃来晃去。
警察同志们如临大敌,立即封锁了整个地区开始挨家开始盘查。可当查到黄三爷家的时候,警察发现屋子里黑着灯,房门紧锁,怎么叫唤也没有人回应。于是一个警察就翻墙爬进院子去,结果发现地上有一摊血,血迹一直延伸进了房间。
他立即打开门把其他警察放进来,一群人冲开里边的房门,几乎都被吓得不轻。屋子中间的床上放着一个人头!更可怕的是一颗新鲜的心脏被钉在地板上,四周是用各种不明来历的骨头拼出的一组古怪图案。
黄三爷一家四口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论警察如何找寻,就是到处不见任何踪迹。但是负责收拾现场的人中却传出一个故事,说是每天一到半夜,房间的墙上会显出四个古怪的影子,看着怪吓人的。
于是人们纷纷传说黄三爷一家都被变成了影子。如果事情只是到此为止的话,那确实只是一段传说,可后来那栋房子又出事了。两个来淘金的外乡人租下了房子,可没过多久,其中一个十分古怪地死在了房间里,好像是说浑身的血都被吸光了。于是人们就说,黄三爷又回来了。
老人说道:“后来,黄三爷的几个亲戚聚在一起,想把这事情给弄个明白,就专门请了一个老法师来。谁知道那老法师却连大门都不敢进去,只说自己道行太浅压不住,转身就跑了。从此以后,那栋房子就一直锁着,再也没人去过。”
听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类似的故事,正打算开口问,可谢鹏先开了口。
“您和黄三爷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吧?”
老人的眉毛跳了一下,嘴角上挂着耐人寻味的微笑说道:“不错,黄三是我的拜把兄弟。而你们两个小娃娃想要知道黄三的事情,恐怕不会简单只想听听故事吧?”
我暗暗啐了一声,这老家伙也不简单,反过来开始套我们的事情了。
“您不是说曾有两个外乡人租下了房子吗?后来活下的那个是我二叔。”
“哦?”老人抬起头端详了谢鹏几眼,“年轻人,话可不能乱说。”
“不敢,我二叔名叫谢中华,出事的那天是1994年的4月28日。其实这次来,我就是想弄明白当年的真相。”
谢鹏一脸认真地说道。结果我却是一愣,难怪刚才有一种既视感,没想到昨天谢鹏说的那个二叔,竟然曾经就住在黄三的房子里!
老头的眉毛又是一跳,眯着眼睛打量起我俩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这娃娃倒也不像是吹牛的模样。说说看,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谢鹏看了看我,似乎在询问我的意思。可我脑袋此刻一片空白,只得伸手示意谢鹏随意。于是谢鹏点了点头,看着老头说道:
“我想去看看那房子。”
老头的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说:“你们不怕黄三爷把你们给吃了么?”
谢鹏也是一笑:“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老头又是呵呵一笑:“既然不怕死,那就多告诉你一些也无妨。”
说罢,老头站起身,让大汉搀着回到了浴池外的休息室。我们也赶紧跟了上去,只见他拿出钢笔,随手在一份报纸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了谢鹏。
“那房子现在由我侄孙在看着,你们如果想去看就联系他吧。”
说罢,老头也不多话,带着大汉就离开了浴室。
谢鹏看了看我,然后把报纸递到了我的面前说:“要不现在就打个电话过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