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又是油又是烟的。夹杂着饭菜的香气。文慈正挽着头发，系着围裙，戴着护袖“噔噔”的切着菜。这昔日洋楼里的小姐如今真正变成了个家庭主妇。
她切完菜又去烧火。很用力的将一根根很粗的木柴用刀砍断，放到灶里面。借着火光，他又一次看到她手上的道道划痕。这双手在沈家时从来只是写写字，织织毛衣。做饭煮菜等家务活虽然也做，但前提是她高兴觉得好玩。如今却是不得不做了。
她烧好火，站起来时。看到了他。她问“怎么不去陪妈？”他说“妈，让我来陪陪你。”她失望的笑“原来如此！那你还是去陪妈吧。”她洗洗手，又去切菜。他想和她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来帮你。”她笑着推他“不用，你一个男人到厨房来做什么？还是去陪陪妈。她可想你了！还有战东，你该和他多相处相处。”
“一直是你自己做饭？”他问。文慈只顾着手上的活“张妈回家去了，过几天就回来。”她又笑“还好，我会。”她从缸里舀水洗菜，他看到她手上的伤口变成了紫色。
他忽然想，她为自己这般的付出，到底值不值？自己从来都觉得自己很爱她。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爱她，她就该这般的生活？并且当做是一种无限的快乐。
“你说，战东是不是又长大了？妈说他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一样的能吃，一样的调皮。你不知道，我抱他的时候，他老爱抓我头发。有几次气的我都想把他给扔了。哎！这点随你。还有，别看他那么小，睡觉的时候居然也会打呼噜，那声音也跟你一样。”她越说越开心。
“他可坏了，那一次回花溪。娃娃逗他玩。娃娃说‘你爸爸是个大坏蛋，不陪你玩。’你猜他怎么着？”她太开心了，觉得有那么多的欢乐该是同他分享的。他也笑“他怎么了？”文慈停下手里的活大笑起来“他居然两只眼睛瞪着娃娃，嘴里叽里咕噜的，挥着手往娃娃嘴上就是一爪子。你是没看见他当时那个凶！”他也笑笑“是吗？”。
她往灶里添了一把柴又说“娃娃就说‘还是你爸爸亲，你个小坏蛋！’他就又打她。”文慈说着看看他“妈说，这也和你小时候一个样。哎！你小时候就这么坏呀？”
他笑“有吗？我不记得了。你说呢？”“我说，你一定比他还要坏。”她开始炒菜。“你去陪妈吧。等下就可以吃饭了。”她看着他还站在一边便催他。
他到灶前坐下“我帮你烧火。”“不用了，我可以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在厨房里？三子他们都在外面，也不怕他们笑？”“笑什么笑？我们这也算是妇唱夫随？天仙配！”他添着柴同她嬉笑。她嗔他“就会胡说八道！”“谁胡说？这不就是？”
战东在外面哭起来。文慈“怎么了？”十斤“夫人，战东尿了。”文慈“哦，来了。”她应着放下手中的活。“妈说这也随你。”她解下围裙，朝院子里跑去。他跟在后面笑“好！都随我行吧？我的儿子不随我随谁？”
文慈跑到院子里，谢母已经拿了尿布到院子里。文慈一把抱过战东给他换尿布。谢华看去，只觉她动作极其熟练。老黑也回来了。谢母问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他说屋子全漏了，补了一天，明天还要继续补。谢母“辛苦。”让他先吃饭好早点休息。十斤扔了一包烟给他。他憨憨的笑笑接了。
谢华见了也笑问“他还这样？”谢母“这孩子可怜，小时候脑袋被烧过。一辈子就这样。好在去年讨了个媳妇。等他们的孩子再大些，我打算让他媳妇也常到家里帮帮忙。张妈年纪大了，外面请的只怕靠不住。文慈就不用这么辛苦。”谢华看着瘦弱的妻子，心里发酸。于是说“妈，要是哪里有合适的，就再请个人吧。家里房子这么大，人太少，冷清。孩子小，您身体也不好，事多。”谢母笑“妈知道！”
文慈回厨房继续做饭。谢华不一会也跟了去。见她系着围裙正在炒菜，就想捉弄她一下。刚一伸手“东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他猛地收回手。“黑子，有事？”文慈回过头来。却一眼看到了丈夫。不由愣了愣。他笑了笑。又见老黑站在厨房门口。老黑只是“嘿嘿”笑。“有事？”谢华看向老黑也问。老黑还是笑。文慈想想说“我知道了，黑子是想喝点酒是不是？”老黑“嘿嘿”点头。文慈看着笑起来又看向丈夫“黑子是看到你这当家的回来，想要点酒喝。你有没有啊？”“哦！有的。跟我来。”谢华应着带老黑出去。“刚忘了，对不住！”老黑听着谢华的话只笑。
文慈做好了饭，喊他们去吃饭。三子，十斤两个要帮她去端菜。她说“你们是客，坐吧！”谢母也只说“你们只管吃，让她去。”他们两个不好意思的坐下。
谢华和亲随们在外面吃。文慈端了几个谢母喜欢的菜到谢母房里。谢母先吃。文慈在一边给战东喂牛奶。战东可能是玩的太用劲，足足吃了两大碗。
谢母问“是不是知道你爸爸回来，给你带了牛奶所以还要多吃？”战东看了祖母一眼“来”。谢母笑“好，你吃你的。奶奶不说了。”战东望着谢母桌上的肉汤“来，来”的不停。谢母“你也想吃？”战东伸手要抓。“好，奶奶给你吃。”谢母喂了他几口。文慈“妈，您自己吃。他饱了。”谢母继续喂着“饱什么？他还要吃的。”文慈拿了个碗，让谢母自己吃，她来喂战东。
等谢母吃好了，谢母带着战东玩。她去吃饭。虽说很累，但今天见到了丈夫，能够亲手为他做上一桌饭菜，看着他开心的吃下去。这是她最幸福的事情。
文慈给三子他们铺好床。回到谢母房里，谢华正拿着拨浪鼓逗的战东满床爬来爬去。只见战东拿到了鼓，得意的摇着。谢华张开双臂一把抱起他。战东在父亲的怀里“西里哈拉”。
“哎，你不要咬，好痒！”他叫，只见战东在不住的咬他的脸。那柔软的小嘴唇在他的脸上不住的游来游去。“吃起你老子来了，怎么，你还没吃够？你看你这么胖。”他将儿子横着抱起来“难怪你妈那么瘦，原来肉都长到你小子身上来了。你还吃？”战东“爸爸”。谢母“你不要说了，人家叫你了。”他笑着将儿子竖着抱好“好，爸爸不说了！胖儿子！”战东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比这双白嫩的小手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我儿子，好香耶！”他说。谢母“香什么？一天到晚老尿。”
文慈给谢母打来了洗脚水。蹲下说道“妈，洗脚。”谢华“妈，我来给您洗。”谢母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最后看看孙子。“不用，天都黑了，你们早点去睡吧。汉英，你什么时候走？”谢华把儿子给妻子，他自己蹲下，为母亲洗脚“我明天一早就走。”谢母“就回来一晚上？”文慈听到丈夫第二天就要走，原本也在她意料之中，可到底是难舍的。
谢母“你忙，妈不怪你。只是在外面一定要当心。你不想着妈，也该想着文慈和孩子。他们都在等着你。”谢华抬头看看妻儿。文慈抱着战东站在一旁，她的眼圈红红的。战东白白胖胖的小手不住的拍在她身上，嘴里“呜呜”着。再看母亲，已是满脸的沧桑。
他们是自己最亲的人，是自己最在乎也是最在乎自己的人。如今兵荒马乱，自己又投身行伍。孩子还小，不懂事。母亲和妻子为自己流过多少泪，担过多少心？多少次的午夜梦回，却依然是冷冷清清。母亲是年老寡居又思子，老泪纵横，倍显悲凉。
年轻的妻子，曾经多少回的梦见在伊旁，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空房独处，也只能是任凭年华无声的流过。她们是他此生最爱也最为亏欠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孩子的母亲。一个给予他生命，一个为他延续生命。这两个女人的爱，让他无比的富有幸福，也是他最大的亏欠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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