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蓉蓉紧抓住墨逸霄的衣袖不放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极轻极柔的声音,正如这三月轻卷杨花的春风吹过心头:“逸霄哥哥……”
这轻柔的声音却让墨逸霄心头猛地一阵,未见其人,已闻其声。丝丝的声音依然美得撩人心弦。
丝丝的声音略捎带哀怨道:“逸霄哥哥心里已没有丝丝了吗……”
墨逸霄停下了脚步,他心里怎么会没有她?她只十七岁,他已喜欢了她十七年。纵使是分开的这一个月间,他也不曾有一时一刻忘记她。只要她张口,便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为她去摘。可他对不起他,他毁了她的清白,还落荒而逃,整整一月没有归家。他背对着丝丝道:“丝丝,是我,对不起你。”
“既知道对不起我,为何不回来见我?”
“我没脸见你。”
“你有脸活在世上,为何会没脸见我?”
“是,我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丝丝是他的表妹,叔父叔母的千金。两家在丝丝没出生前就已指腹为婚。他不仅犯了错,还一走了之,直等到她来见他。既对不起自己的爹娘,更无颜面对叔父叔母。
“那你不若还是死了的好。”丝丝的话语很柔,很轻。若不是亲耳所闻,谁也不会想到,这么绝的话,竟能用如此温柔地声音说出。
墨逸霄甩开了白蓉蓉的手,转回了身,终于看到了丝丝那美如仙子的容颜,看到了那只一宿缠绵,却让他一生销魂的人儿。他慢慢走向她,缓缓用空灵的声音吐出几个字:“你要我死?”他的眼中没有惊讶,没有恐惧,只有冷静。
“是。”丝丝抬头望着他,脸色依然安宁,仿佛她应的,不是要不要他死,而是愿不愿嫁她。她的嘴边带着浅浅的酒窝。那醉人的酒窝传自她的母亲。
白蓉蓉刚回过神,她被丝丝的美惊得呆住了。只两句话,她已明白,这个美貌绝伦的少女,就是墨逸霄心中之人。她愣了很久才再去听他们的对话,方才明白他们对话的意思,大声叫道:“你要他死?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叫他死?”
然而,墨逸霄好像没有听到白蓉蓉的话,丝丝更没有听到。墨逸霄已走到了丝丝面前,凝望着她美得温柔美丽的眼眸。她的眼神是暖的,他冷漠的眼睛似乎也要被她的眼神染得暖了。他点头道:“好……那你杀了我吧。”
“呆子!难道,你也疯?”墨逸霄的回答几乎让白蓉蓉跳了起来。
“我……不忍杀你。”丝丝垂眸道,“不若你自己杀了自己可好?”
丝丝声音柔美,虽似在和别人商量,却让人无法拒绝,墨逸霄当然更无法拒绝。他喜欢丝丝,就算她对他再残酷,他也喜欢。他居然也柔声道:“你觉得好便好。你要我怎么死?”
白蓉蓉已经呆了,呆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开始不明白,是自己出了毛病,还是这两个人出了毛病。或者,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是她做的白日梦?要么就是这美若天仙的少女实为妖魅所化,如此轻易地迷住了墨逸霄的魂魄,让他身不由己。
“我想……我想,你应该用十成内力去击自己的膻中穴。”膻中穴是任脉要穴,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任脉之会。以墨逸霄内功之强,若是以自己十成内力去击,十有八九会立毙当场。
“正该如此。”墨逸霄竟然真的毫不迟疑地伸掌向胸口膻中穴击了下去。“砰”一声,墨逸霄喷出一口鲜血,向前跨了一步。跨了一步后,便拉过了丝丝,抱在了怀里。反正,他就要死了,何妨自私一次,将她搂进怀里?
“丝丝,你可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这是他要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以前对她太过冷淡,如果不告诉她,她一定不明白;如果不告诉她,以后也再没机会说。墨逸霄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温柔,在他倒了下去前,他希望丝丝明白,不论她要他做什么他都会为他做。只因,墨家的血里,流淌着的,就是那份痴情。他的父亲便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他父亲心爱的女人要他为自己而活,而墨逸霄心爱的女人却要他为自己而死。就算心爱的女人要他死,他心里也一样开心。他若为她死了,她从此便无法将他从心头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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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大哥!”白蓉蓉冲了过来。原来不是梦,墨逸霄竟然真的听了那个丝丝的话,将自己杀了……望着丝丝扶着墨逸霄的尸体缓缓坐下,她咬着银牙,一字一句说道,“你好狠!世上毒蝎都没有你狠!”
丝丝的脸上竟然依然有笑意,她的声音也依然美妙动听:“也许吧……即使如此,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他又是你的什么人?”最后半句话丝丝并没有说,“他又是你的什么人?”这几个字是白蓉蓉自己加上去的。
“我……”白蓉蓉一时语塞。是她一味地在追着墨逸霄,墨逸霄却从来没有理会过她。她咬牙道:“难道你吃醋了?所以,你便要他死?”
“吃醋?”丝丝的笑,清纯透彻得如清泉一般,“我有什么可吃醋的?”她没有什么可吃醋的,她长得比白蓉蓉美得多,她一句话就要了墨逸霄的命。也许,她要墨逸霄把心挖出了给她,那呆子也会立刻照办。而白蓉蓉又有什么?她何必吃醋?
白蓉蓉不说话了。在她眼里,丝丝清纯的目光在她眼中仿佛带着说不出的讽刺之意。白蓉蓉的眼中已闪耀着泪光,怒气过后,随之而来得是无尽地伤心:“至少……你,你能不能让我把他葬了?”
丝丝没有回答,她根本不必回答。墨逸霄的人和心都是她的,白蓉蓉有什么权利碰?
白蓉蓉已明白了秦丝丝的意思,她猛一跺脚,转身向道旁树林狂奔而去。听到她的哭声时,她的人已远了。
丝丝轻轻叹了口气,望向墨逸霄的尸体……
那天,她早早起来做了早饭,回到逸霄哥哥屋中,他的人已经不见了。她四下找寻,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找到书信。总是他浪迹江湖惯了,又或许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她留不住他,也不该留他。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难过。毕竟初夜过后,他没留下只字片语,便不知所踪。叫她如何能安心……
可她还是一直为他守候,等他归来。大半个月过去,他却依然没有音信。下月十五,正是司空启明接任丐帮帮主的日子。她是司空启明的表姐,自然也该去祝贺。于是乎,她下山来,边走边寻逸霄哥哥的踪迹。一路上听到他做下的几件大事,她喜忧参半。她喜得并不是逸霄哥哥半个月里已江湖扬名。她生在墨家,那些虚名的东西,她本不放在眼里。她喜得是,他不辞而别确实是为了行侠仗义。同时心中也难免担忧。忧得是,他似已乐不思蜀,忘记了自己。
今日晌午,她到丐帮分舵找司空启明,司空启明只是支支吾吾,说逸霄哥哥可能去了白云山庄。她寻路而来,却看到他正跟另一个女孩子纠缠不清。丝丝不是一个爱吃醋的女孩,她从来没有吃过醋,也不必吃醋。可她确实高兴不起来,她也无法肯定,他心里是否还有她。从她住到昆仑后,他便刻意对她冷淡,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什么?她真的不明白。
她对他温柔如水,因为她从小便喜欢这个表哥。她不曾对他使过性子,因为他从来就不曾让她不开心。说不清是否是从父母告诉她逸霄哥哥今后便是她的丈夫开始,他的冷俊,刚毅都让她难割难舍。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他的感情也慢慢变成了儿女私情。她没有强烈地表达出来,只因,她有遗传自父亲的那份喜怒不形于色的稳重。她生性随柔,却同样坚韧。若非心甘情愿,她怎么会将身子轻易献给一个男人?
如今,她总算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她只一句话,就要了他的命。而他临死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告诉她,他喜欢她……现在明白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一声鸟啼,白云山上居然有孔雀飞过。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逸霄哥哥若去了黄泉,她是否也该生死相随?丝丝的脸上没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