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那个春节是海青当兵后离家后的第一个春节!如果要是在家里,海青会在父母的照顾下,早早地进入了过年的气氛中,家里虽不大,但是温暖,每逢佳节倍思亲,他开始真正的想家了!
腊月二十六,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点照顾心情的意思。五班的弟兄情绪不高,都在想家,包括老牛那个铁一样的家伙。上午射击训练,先进行热身训练,跑了个三公里,浑身大汗,接着就爬在冰冷的地上开始一动不动的瞄准练习。
“娘哎,让不让人活了,这汗还没落就爬下……”老六志国小声地说。
西北风无情地从后背吹进了衣服里,刺骨的凉,所有“得呵儿”的新兵蛋子爬在地上忍受着。
“哎,老大,想不想家?”老二鸿林问老大金光,他俩离得就近,老二想说话的时候只能和老大或者是老三说,想和老四等其他弟兄说几句,那后果是老牛的百般蹂躏。
老大想了想,紧闭着左眼,右眼瞄着靶子说:“想,真想!家里还有订婚的对象呢。”
“娶了老婆,忘了娘,俺家老娘还自己在家一个人过年呢!”老七少峰接话说。少峰单亲,父亲离世早,如果海青觉得自己不幸,那么和少峰相比之下,他的不幸连个屁也算不了。少峰母亲一人含辛茹苦地将他带大,当兵的时候老母亲年岁已经很高了。少峰平常聊天的时候,只是担心老娘。老大不在言语了,自己独自想自己的媳妇去了,弟兄们让老七的话带来不少的伤感。海青听着老大的话题,开始也在想莲,想她现在干什么,会不会也在想着自己!接着又让少峰的话感染得更加想家了!老牛今天没生病,健康的很,但的确是“吃药了”!大家都是那么想,总在十个新兵最温馨的时候加上那些并不合口味的作料。
“谁让你们说话了?”老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家身后,踩着每个弟兄的屁股,每走一步,脚下那个人就会吡牙咧嘴。
“想家是吗?我也想,但这是训练,你们说话就是违反规定!知道吗?知道后果是什么吗?”老牛的身体歪歪斜斜,脚步却没停止还在十个人的屁股上走着。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排座的意思!”老牛说着。
海青心里想,难道那个文质彬彬的排长也会像班长一样想出各种折磨新兵的方法来?
“待会儿,你们要在排长面前好好给我表现,表现不好,后果是严重的。”老牛神气地说着,口鼻里呼出的热气,活像一头牛。
弟兄们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着即将发生的事情,大过年的,谁也不想心情特坏。
训练间隙,特例休息半小时(惯例是十分钟),二排所有新兵围成一圈,排长趋国军站在中间,表情和蔼地看着大家。三个班长站在大家中间小声议论着什么,个个都得意洋洋,像吃了“蜜蜂屎”。
排长说话了:“快过年了,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和班长们也是从新兵时候过来的,知道大家都特别想家,怎么办呢?咱们既不能耽误训练又要过好年,怎么过好年呢?从今天开始咱们新兵连要准备组织一次文艺活动,让大家充实一下过年的气氛,每排每班都要有节目,都要有人参加,和班长们商量后,咱们就在训练间隙开始挑选节目,待会儿每人拿出一个拿手的表演节目。各班长,新同志都要踊跃参加,班长们先来,演完节目去捡稻草,点起火让新兵战友们烤烤衣服,看着这棉袄都湿透了!”
老牛第一个站出来,有模有样的给大家报幕。
“接下来,我给大家表演,‘倒功’”。引得大家一阵笑。四班长陈永胜说了:“这还没开始你就接下来,能不能来个新鲜的,‘倒功’大家都会!”
老牛不去理会四班长,涨红着脸说:“请大家观看!先来点掌声!”
新兵们使劲地给老牛鼓掌,好奇地等着他表演“倒功”。再看,老牛活动了手腕和脖子,挺直站在那里,口里喊了一声“倒”,应声倒地,双手抖腕,两小臂着地。新兵大声喊:“好……”接着又是一阵掌声。排长很满意老牛的表演,老牛也算完成了任务,跑着去给大家捡稻草了。不大一会儿,火点着了,海青期待已久脱下了棉袄烤了起来,那湿湿的贴在身上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四班长陈永胜不甘示弱,但他没有用军事动作赢得掌声,唱了一首《中国功夫》,四班长相貌很像屠洪刚,唱声也像,更是掌声雷动。接着六班长,也是那样的效果。班长们给大家照看着火堆,新兵们轮流去烤烤火,烤烤衣服,取一会儿暖,觉得很幸福,从心里感激排长给他们提供这样人性的生活。
“班长的节目演得好不好?”排长问。
“好!……”大家齐声答。
“那下面,有哪个新兵自报奋勇?”排长说。
老牛的目光投向海青,让海青有些难为情,这毕竟是第一次在大家面前露脸,万一……他低下了头。排长看出了老牛的心思,随即给海青报了幕。海青在大家的推搡下走在圈里,站在了表演的位置上,想了想,唱了一首《离家的孩子》,海青的表情丰富,唱腔端正,歌词准确。
……离家的孩子,……心里头倘着泪,脸上流着汗……
……离家的孩子,夜里又难眠,想起了远方的爹娘泪流满面……
……不是这孩子我心中无挂牵,异乡的孩子我是实正是难……
海青的歌唱出了所有新兵的心声,虽然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接触多少部队关于思乡的歌,但这一首通俗的《离家的孩子》让海青在整个新兵连红了一把。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拿着自己拿手的节目争分夺秒的排练,几乎忘却了想家的念头。排长喜欢上了这个年轻小子,只要有演出的场合,排长都要推荐海青。
从那时起,这位肩扛红色学员牌(这个标志这海青觉得很另类,叫不上那是什么)的排长成了海青心中的偶像,直到多年后的一天排长“活在他的心中”。趋国军是二排新兵从军以来的第一任排长,对海青来说也是相处时间较长的一任排长,对他影响最深的一个人。排长是黑龙江佳木斯人,尽一米八的个子,体型略显瘦,大大的眼睛,特别有神,表情和蔼,他对每一个新兵都很体贴。海青刚入伍到新兵连的时候,排长还是实习学员,肩上挂着红红的学员军衔,显得特别精神。咋一看,他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但在他的身后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
开始相处,大家都不是很了解趋排的故事,直到一次,新兵连点验的时候,老六志国帮趋排收拾东西的时候,偷着看了趋排的一些照片和私人东西。据老六志国的诉说,趋排不仅仅标致帅气,而且那就是明星,海青觉得老六的话有点那个——那个像什么同性恋的神态,因为老六就像个姑娘家家。其实细一琢磨,这几百号人的新兵连,还真(他娘)找不出比趋排更漂亮的男人来。营长的脸长,外号“毛驴”,刘连长虽有**一样的眼睛和眉毛,但他的个头比海青那不到一米七的个头也高不到哪去,几个班长更是歪瓜裂枣,要不是人的本身功能还没有克隆那样的技术,他妈妈也不满意那样的“作品”。其他新兵蛋子们,被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全像小鬼,根本就上不了这美男子的平台。
排长当战士的时候,是在总队机动支队服役的。新兵下连后不久,就因军事素质过硬抽调到警卫局担任某国领事馆的警卫工作。后来又考上了警校,毕业后,要求到这脑残也不想来的坚苦地方锻炼深造,“入乡随俗”美男子也多少有点打折,所以不是老六看了人家的隐私,还真不知道那就个漂亮小伙。趋排外表严肃,话很少,但战友们很敬重他,包括那几个像土匪一样的班长,就是在刘连座那也要给他留几分地位的。话少自然破绽就少,为什么人们对什么佛像,观音诸如此类的神仙都很敬重呢,因为佛像基本没有说过话,大家都不知道佛在干什么,想什么……趋排在人们心中的效果可能和佛一样吧,这当然是海青心里想的。
几位班长的描述,让新兵们心里多了一份神秘,趋排座的故事让新兵蛋子们瞠目结舌。特别像张飞一样的班长老牛飞着吐沫星子说:“那排长的素质!真是钢钢的。(东北话,老牛是山西人,说东北话还有一种山西的味道)什么空手夺白刃,行进中限时武器分解结合后射击,咱听都没听过……”既然老牛都没听过,那功夫可见了得,不是别人插了话,老牛或许还会讲出什么“百步穿杨”?“十米内避枪子”等等这类神功。要不是,快下连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海青还把老牛的话当成了“空穴来风”的“演义”了。
过了年,很快就三月份,其实每年都那样。相处时间长了,大家和趋排座也熟悉了不少。真不知是海青的眼睛不好使还是那趋排的保密工作做得好,时尽两个多月,愣是不知排长是**同胞。
那天,午饭后,海青正在走廊里走着,脑子里也不知想了什么……
“唉……”突然有个声音好像冲着他来的。老兵们都说新兵“缺弦”(傻的意思),好像真是那样,海青愣是没有听着。
“那个,那个新兵叫你呢。”声音又一次传进了耳朵。这会儿,海青才注意到,那个声音是在叫自己。
胆小的海青差点儿就吓了一跳,一个黑大个,站在他身后。全身黑,满身都是油烟味,那味大的足能熏个跟头。他看出来了,是炊事班的老班长,可能也像新兵蛋子一样,没时间洗才导致他像个“门神”。
“到!”海青神经很敏感,他很惧怕这些“凶神恶煞”的老兵,哪怕这个火夫也一样。
“到什么到,呆儿呵。”火夫说。
海青对这个称呼,并不在乎什么,他所在乎的是不是这个四条大杠的老兵会不会收拾自己。像电影里日本皇军那样,打个立正,等着火夫的命令。(后来听说这个火夫在第二年抗洪后因立功提了干,后来的后来又因为找了两个对象,老家的那个去部队上闹去了,把火夫从少尉直接搞成了两条小拐的上等兵,人生真是如戏。)
火夫把呆儿呵的海青叫进了炊事班的操作间,指着那个像池塘一样大的锅台。
“把那个,给你排长送去!”火夫说。
火夫手指的是一盘炒鸡蛋,尽管火夫班长的样子难看,身上的味道难闻,但那盘炒鸡蛋真还让海青的口水喷发。
“还有那碗米饭。”火夫又说。
“别整脏了,听着没?趋排可是**,干净着呢。”火夫还在说。
“是!”海青认真地回答。心里想,还别整脏,真不知道这鸡蛋是怎么炒出来的。
“眼不见为净”!
什么?**!这么长时间怎么不知道?看来海青心里的想法是有偏激的,总觉得趋排是有一些“官僚主义”,在他心里反而给这位**排长增添了一份神秘!
把饭菜送到趋排所住六班屋子里的桌子上,海青发现六班的战友们显然和趋排的关系要比其他人“热乎”一些,近水楼台吗。六班的战友要求趋排讲他过去当战士时的故事,当然是那些精彩的,冒险的,刺激的那部分。大多数人都喜欢一种东西,就是高帽子,大家软磨硬泡,达到了目的。
海青觉得自己的遭遇能算作是最彻底的痛苦,相比这下,人家整个新兵连都没有洗过脸,一晚上的紧急集合的次数能达到十五次,训练的科目并不只是那些简单的队列和擒敌术,那真是算不成武台山也是少林寺了,全是硬功夫。排座吃着饭,毫不建议给这帮好奇的新兵蛋子讲他的故事。
趋排那年也是新兵。他的幸运和中彩票的感觉一样,从新兵连的时候就呆在王牌部队,还没下连就被警卫局挑选干了警卫,后来又神奇般地考上了警校,“扛了黄牌”。(黄牌就是干部,不是金牌!当然也有不幸的时候,几年后因病英年早逝!)传说中的机动支队,除了训练,就是可恶的训练,排座那时候的表现和现在的海青也不相上下,是个好同志!新兵连的时候他的全副武装5公里越野,就是整个新兵连的第一名,直到新兵连结束的时候还在保持着第一的纪录。连那些班长老兵都望而却步,这还不是最绝的。无视线情况下手中武器分解结合,他仅用不到十秒的时间,这里加以注解一下,无视线,顾名思义那就是看不见了,手中武器,指的是“54”式军用手枪,并不是所有零件都分解,所指的是部件,但那个像神一样的时间,在海青有限军队生涯中从没有达到过,为了赌一口气,反复练习,结果是用力过猛左手中指脱臼。“手中武器分解结合后2分钟速射”,排座的成绩一直保持着优秀。故事内容与这个文质彬彬的秀才军官怎么也不能吻合。人怕出名,树大招风,这样的“情报”,怎么也想不到会传到和内卫部队“井水不犯河水”的警卫局(属武警序列归公安管理使用)。那里的首长“微服私访”,暗地里看中了他,结果是一纸调令,暂时结束了他内卫部队服役生涯。他的警卫目标是某国领事馆某号目标,警卫方式不一,适时而定,有明哨,有暗哨,有时是便衣,有是也装军装。在排座的心里,还是军装更舒服更合体,而且他喜欢一尘不染,这个形象一直保持了他的有生之年。
听排座讲,一次便衣暗哨警卫过程中,目标是在闹市区内休闲娱乐,而且目标的长相和我们中国人几乎一样,就连语言也相通,所以采用暗哨。要说警卫工作没有发生过意外是不可能的,但这一次算作是意外中的意外,让这些听故事的新兵蛋子树起了汗毛。目标在一条步行街上购物的时候露了底(让小偷看着丰厚的“家底”),一邦带有黑社会性质的人物尾随,目的大概也就是打个劫,在一处人多的时候几名歹徒突然接近被警卫目标。这个情况,排座当然已经早早尽收眼底了,但是在没有情况发生的时候,警卫人员只能采取防范措施,不能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导致事态恶化。也该着歹徒的学艺不精,正准备实施抢劫,排座以一个路人的身份“打抱不平”,将歹徒整了个“屁滚尿流”,结果歹徒恼羞成怒,依仗人多势众,拨出凶器,长的短的刀具。排座说他不紧张,海青可觉得他和老牛一样在,吹牛!但事实说明吹也有吹的道理。他保护目标是第一要务,大半个身子护着目标(外人可看不出他们的关系),渐渐后撤,一把刀向排座的右下腹部刺来,在他后来回忆说,那家伙是想置他于死地。可这举动代价不屝,仅仅不到一秒的时间,局面发生了转变,被剌中的却是那持刀的歹徒。排座用双手控制对方的几处关节,将攻击改变了方向,歹徒重伤……至于死没死排座不愿提那个事情!
歹徒可能是罪有应得,但在排座心里却造成了阴影,阴影并不是他害怕。出色地完成任务,理应得到奖励,对于完成任务而言,他是一名忠诚卫士,可在外国人面前他对自己的同胞下了“死手”,这就是阴影。后来他请求上级给他换了工作,笔直地站在了大门前,他要求考入内卫警校,要求分配到艰苦的内卫部队可能也是这个阴影所致,排座没讲这些。
“呆呵儿”的新兵蛋子,听得更像一群傻子,没有流出口水那是万幸。
海青觉得这个故事好像不是杜撰,那邦土匪班长也不是胡咧咧,这可能是真的,那时候的内卫部队是靠素质吃饭的,什么是素质,像排座这样的才是素质,老牛说的什么狗屁尖刀班,尖刀兵,在这里不值得一提!要说那几个土匪班长是尖刀兵,“尖刀侠客”,刘连是**式的“尖刀剑客”,那排座是什么?应该算是“刀锋”吧!
这些“尖刀理论”,让不少“呆呵儿新兵蛋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累,什么叫苦,训练,训练,还是训练……傻子是不知道自己是傻的,就像海青一样,一直到新训结束后的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