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皮内蒂纳
这条小路并不平整。在皮内蒂纳基地外十三英里，隐约就能见到亚得里亚海湾上连绵如山的人群和浪花。夏天过了，刚刚休整了一个月，但第一个出现在训练场上的，还是何塞·穆里尼奥。
“他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这种工作态度在巴塞罗那时期就养成了。”那还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所有媒体都在跟踪报道，赋闲在家的“魔力鸟”下一站究竟是哪里？他会去到苏格兰参加国际教练培训，也会在家做一个合格的父亲，送女儿上学。何塞的女儿同样心高气傲，在学校里总是和同学提及，“我父亲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当然，对于随时尾随想要新闻的狗仔队，他却看得很淡。哪怕，隔天又会爆出“穆里尼奥也不是一个‘守身如玉’的男人，他在外面有过女人了。”人们总是会非常关心这些名人的花边新闻，一个经年从事媒体报道工作的人说，“这本身却是我们职业的一部分，即使它经常作为大众谈论自己职业操守的把柄。但我想，默多克40年前就说过‘允许情色图片和报道出现在杂志封面上’的话，你能认为这么做真就有害于社会么？”
何塞却从不在乎这些。应对媒体和在场上面对竞争，早就是家常便饭。或许在英国的那段日子，对于他自己，到成为在其它地方得不到的锻炼。而现在，用他自己的话说，“比之于在英国碰到的事儿，意大利媒体算是温和多了。”但时而他又会说“这里给予教练的自由度，怎么也比不上英国。”
在被媒体反复播报后，这又几乎成了全球瞩目的足坛争议了——是关于两个极有个性，又天赋异禀的人的一些争执——其中也牵扯上了关于主席莫拉蒂先生的意见。
“瑞典前锋兹拉坦·伊布拉希莫维奇与主教练穆里尼奥先生有隙。”
“神奇的正印中锋、瑞典足球先生与塞尔维亚先生斯坦科维奇在训练场上大打出手。”
“伊布拉希莫维奇先生要像主席先生莫拉蒂要求更多的工资。”
……
如果不是看淡了与媒体之间的口舌较量，穆里尼奥才不会理会这些伴随他大半个辉煌的教练生涯的‘战争’了。但他又开始思量，这个瑞典大个子是不是真的还要留在阵容计划里？他现在正和预备队主帅一起，观察这里的小伙子，看看有没有在新赛季作为刚刚引进阿根廷前锋迭戈·米利托和他的国家队队友、球队的中场灵魂伊斯特班·坎比亚索的主要替补而被提拔上一队的。
“或许那个黑小伙儿已经具备实力了。只是……”助理教练斯特拉马乔尼略带思量的表情，用右手拖着腮帮子，用提出建议的口吻对站在身边的葡萄牙人说道。10米开外，还有另外几个体能师为球员做热身。
“这个孩子有点古怪。”
“去年我用过了，我看得出来。你替我留意一下。在欧冠可能会用到他。”
两人略低下头。意大利的上午阳光赤辣，斜斜晒在训练场旁的通道口上。远处一个双手撑腰、一脸顽酷、头顶带葱、眸有金光而等着队友下一波队内挑战赛开始的‘黑小伙’，回过了头来。
他知道穆里尼奥在看他。
二、萨特的《恶心》？
他知道有人又想和他干上了，但你可能还不清楚，一个在足球战术、团队上展现了如此出众才华的人，对于文学、哲学竟然也有很深的功底。穆里尼奥在切尔西的时候就这么干，这几乎成了他职业教练生涯中性格的一块标志。
“拉涅利的无聊？拉涅利的无聊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萨特的《恶心》，我曾经非常认真的读过那本书。”
“这会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球迷指的，当然不止是足球比赛带来的畅快、发泄。连教练之间的争吵，随口带出一些名言和经典著作，也成了噱头。
“萨特是一个哲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但他更是一名伟大的足球迷。”穆里尼奥补充地说，随后你还能听到他与乌迪内斯主教练也吵起来。
“Competitioniscompetioin！竞争就是竞争。”如果把他的斗争哲学拿到中国去，你会觉得这实在谈不上什么哲学。他对足球的看法简单明了，用最简单的方法拿下我要的胜利。或许这区别会非常大，但事实却是拉涅利在刚刚的比赛中击败了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马里奥？”通道口上，马特拉齐抓住了巴洛特利的肩膀：“我们的主帅取得了他能取得的巨大成功，而且，他还会为了你们和其他对手继续干。”
这小子又做了坏事！但他全没放在心上，他并不是有心要和主教练过不去，也正如何塞所说，这小子就只有一个脑细胞！
那歪歪的一笑，巴洛特利推开马特拉齐走了过去。
三、夸雷斯马迷失了
瑞典人伊布拉希莫维奇与效力巴塞罗那的喀麦隆球星埃托奥的转会让整个世界为这一大手笔震惊，但穆里尼奥却对此很满意。一个符合他战术体系球员的到来，一个拥有丰富欧战经验并能听从他安排的球员，再加上夏天苦苦要求的同胞、欧陆名将夸雷斯马，他对自己在这个赛季的变阵是足够有信心的了。
“我没有说我一定要去拿什么冠军，但我会为此拼尽全力。阿历克斯·弗格森先生说过一句话，‘即使我们不是冠军，也要在为冠军奋斗的路上’。”穆里尼奥平静的目光看着新闻发布厅中的每一个采访记者。这个男人今年45岁，正值人生中最黄金、最具活力的年龄段，冷静、深沉的身影中透出无所畏惧的架势。不过他从不是诗人，也不擅长文学，他表达自己最简单、同样也是最具力量的方式便是：直面下一个挑战。
巴洛特利不是这个阵容的首发球员，但穆里尼奥看重了他出众的球感和身体平衡力。在刚刚结束的欧冠比赛中，巴洛特利罚进了一粒漂亮的直接任意球，帮助国际米兰2：0战胜了一个‘意外的强敌’——喀山红宝石。这个球队曾在诺坎普球场击败了巴塞罗那。遗憾的是，穆里尼奥三前锋战术中的右翼并没有发挥出令人期待的实力，夸雷斯马让穆里尼奥的阵容****，发挥进攻威力与前场串联作用的只有喀麦隆人埃托奥。前锋米利托则在短短几个月间，从效力于欧洲中游球队的普通前锋，一跃成为名震洲际的顶级攻击手。随后1个月，他还会成为阿根廷主教练、传奇人物马拉多纳在中锋竞争对手伊瓜因之间作选择的主要考察对象。
四、热爱事业的权利
如果一份令人享受的事业会让工作于此的人从不疲惫，倾注了毕生的心血与激情，那么还会有什么麻烦会让现在苦于求职的人满腹痛楚呢？穆里尼奥同样关注国际新闻，欧洲金融危机引发的‘地震’导致欧债危机影响了每一个欧洲人的生活心态。遭殃的不是欧元区的主要政府，还有那些失业的贫民，和没有一技之长的人。穆里尼奥亲自为一个国际米兰的忠实拥趸送去球票的故事，却成为这个冬去春来的季节里，最为欧洲人感动的一幕了。或许，人们所感激的，还不止是这个异乡人在足球上所创造的任何功绩，而是他开发了一种自信的模式——任何人都有平等享受自己热爱事业的权利，他还将在自己的职业足球教练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将这一信心带来的提振传播到更远地方。
“从没有人说过足球是必不可少的。但它却成为欧洲人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尤其在英国。”穆里尼奥从不否认自己是足球狂人，在这里他充分施展着自己的魔力与激情，你也总能在场边看到他手舞足蹈的指挥，球员为他取得了关键进球后那表达自我的渴望。喔，当然必须要提到，那个小本子了。是啊，太多记者希望从那里发现秘密，穆里尼奥时不时就会坐到教练席上拿出本子在里面记录，刷刷刷一下两下写出了交待。他会将阵型如何变化而有利于这一场比赛的发展告诉值得他信任的球员。我想，那里面的直线、曲线、圆圈、钩叉在球员名字间的作用不止是做笔记吧？是将纸面的想法传达到赛场上，并足以演绎成球迷的渴望和球员看到告捷希望的历史了。
如果还能有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个魅力的葡萄牙男人，就如同一时间西班牙媒体在另一个半岛上想向全世界推销在这里表演的一个异乡人而拼命找词汇那样，那么球迷或许会呼喊到：“Oh，魔力鸟！”“我要三冠王！”太多太多了，或许他只会淡淡地告诉你：如果在意大利赛场上同时拥有在英国能够追逐的一个赛季6项荣誉，我想我会拼尽全力满足你们更多的要求。
五、对手是切尔西！
只是这一路太难走了。他知道人生是需要经历很多事情才能达到巅峰的。而很多时候，这些经历比去到什么巅峰更要宝贵。但却又有很多人是完全没有胆量的——将自己的一生都投入一项事业，“这不是政党为了稳定自己的统治而用来骗人的话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浑浑噩噩的，是啊，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停摆的、消沉的就是你的意志，很快就下去了。然后就开始发牢骚了，称“这都是蛮好玩的事情”。我们可从来不否认它们的娱乐性啊，只是生出的另一条追下去的逻辑，比娱乐来得更真实、更质感。
穆里尼奥已经得到了欧冠淘汰赛首轮的对阵形势。所有人，哦，当然也包括你，一定能知道他的想法。“他们都是我的孩子，在通道内我会和他们非常友好；但在比赛之中，我谁也不认。”或许，抛开了事业上的追求，抛开了忘我投入的工作，穆里尼奥的私生活没有任何人看得清楚了。
一如往常，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皮内蒂纳的，中场大将蒂亚戈·莫塔就自己的位置问题引发了穆里尼奥对阵容的新思考。而与老东家的对决，首回合就将在下一周打响了。办公室里的陈列既整齐又庞杂。他更看重的是自己身边那大大小小的电子装备。如果可以直接说，那里面存放的就是他的整个足球大脑。
这时候，他在一天的工作簿后却加上了这样一个句子：我所向往的世界已经非常清晰了，它符合我的信仰，充满了我的情趣。狄更斯带来的世界认识停留在了那个世纪，奥威尔勾勒的形态——或许我还很打冷战，不知道我所在的世界与那个世界有多远。
至少……足球中依然充满的是自己的语言和行迹，这个男人也许想到，他所说过的这些话，在足球以外，在人中间口口相传的可能为零啊。他没有任何走上希特勒式人生的动机，他也从不向往做一个文学家的样子。
“何塞，你对切尔西的比赛，我也会去现场。祝你胜利。”穆里尼奥刚刚收到了老板莫拉蒂的电话。他此刻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电脑分析上一场对那不勒斯的比赛后，球员在下一场比赛的战术适应条件。这个时候，马其顿人潘德夫已经从拉齐奥自由转会来到，他的首秀便是米兰德比，并在下半场罚进直接任意球带来胜利。穆里尼奥很满意，他再也不能取信于同胞夸雷斯马。失去了主力位置的葡萄牙边翼，被租界去到了自己的下一个对手阵中。“或许，”他感慨这样的巧合发生：“会有那么一些事情要发生了。”
六、首回合即将打响！
睡觉与吃喝成为了人生的第五件事。一睁开眼，这个英俊的葡萄牙男人就被各种传闻包围着了。
“这是魔力鸟与英超的对决。”
“他会像自己的前东家讨个说法。”
“罗曼会后悔吗？”
吃早饭的时候，妻子拿来的报纸上，满篇满幅都是这样的标题。比赛要在接近半天以后才开始，他还有很多时间来享受早餐的面包和牛奶。不过，他倒有了从文学上研究这些标题的兴趣，和妻子开起了玩笑，“这种文学与我所了解的文学，绝不在同一层次上。这里只有文字游戏，看到的就是作用。我想，我的下一个行动，就会让它们变成了另一个味道。”
那就是半天以后的比赛，穆里尼奥已经将首发完全排出来了。在门口，在车上，在皮内蒂纳基地外边儿，穆里尼奥对每一个人打招呼，他的心里只有这场比赛了。
夜幕下来的时候，这场比赛的话题成为人们不要睡觉的理由了。足球在这里从来就如便利商店一样遍布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只是今天到来的人，已经在其他赛场上证明了他的关注度。穆里尼奥气定神闲，他站在球员通道处，等待双方球员换好球衣从更衣室走出来。
“Hei，何塞！”还没等兰帕德露出笑容，阿什利·科尔先叫出了穆里尼奥的名字。不是职业运动员，穆里尼奥的身高和体貌没有他们的粗犷。他带着自己的绅士笑，上去摸了摸阿什利的光头。
“看来比赛是第二位，见一见你才是最重要的。在这里还开心吗？”特里寒暄到。此时已经吹响了进入球场的哨声，穆里尼奥走出通道口，去客队的教练席上与前米兰主帅安切洛蒂握手。
“放心，我的孩子们，我会让你们鼓足全部的勇气，战胜我的历史。”穆里尼奥铁目一般盯着球场，他将那个随身带着的本子放到座位旁边，将两手放在了膝盖上。
“Ho——”
七、“不会，因为我赢了。”
没有人愿意离开球场，两个阿根廷人决定了比赛的结果。他们是穆里尼奥战术体系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穆里尼奥早就离开教练席了，他到更衣室里与球员们坐在一起。
“安切洛蒂先生，你怎么看这场比赛的结果，国际米兰的实力是否在你们之上？下一场比赛应该如何应对？”新闻官在通知穆里尼奥要去参加新闻发布会了，‘魔力鸟’简单地应了一声，“不忙。”
“穆里尼奥的确是当今足坛最优秀的教练之一，今天的国际米兰展现了他们最优秀的一面。但我们拥有一个客场进球，我依然乐观看待晋级。”或许一场足球比赛和一部电影的发布会现场区别很大，安切洛蒂的眼里透出的是失利者的冷笑。
“穆里尼奥先生，如果这场比赛的对手是乌迪内斯，您还会与圭多林先生发生争执么？”刚一坐到主席台上，第一个问题就让穆里尼奥心生寒意。
“不会，因为我赢了。”他简单地笑了一笑，然后随口喝取了面前的饮用水。
八、“让大国际重现！”
依然是极为艰巨的任务，联赛中困难重重。但穆里尼奥会庆幸自己的主力球员都格外健康，否则他会像在切尔西时那样，让加纳裔中场球星迈克尔·埃辛退回到中后卫的位置上了。战胜了老东家后，他并没有收到前老板阿布拉莫维奇的电话，他知道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了。他要做好自己现在的工作。
“何塞你要知道，不止是我，任何一个梅阿查的球迷，都希望你做的是什么。”一个星期以后，离重返伦敦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老板莫拉蒂让穆里尼奥去了他的办公室。
穆里尼奥看着莫拉蒂办公室里他的父亲安杰洛·莫拉蒂的一张捧杯喝酒的照片说：“您说的，一定是这个。”
“我不清楚，你能否在未来3个月带来这样的奇迹。或者比它更大的奇迹。”已经有信心说出这个话的时候，莫拉蒂对国际米兰进入8强怀抱着极大希望。
“先生，”穆里尼奥坐在一旁的扶椅上，右手枕着下巴，两眼死盯着前方，沉默片刻后简单回答到：“我并不清楚我能为国际米兰带来什么，我只清楚，我的目标，不止是让‘LargeInternational’重现。”
莫拉蒂——没有说话了，他双手托着下巴，两眼满是隐藏的欣赏，看着面前的这个外国人。那心里隐隐有的一个梦，或许真的在半个世纪以后，自己年近7旬之际——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