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早春,有幸去了趟四川峨嵋山。才惭愧得无地自容:因无知和孤陋寡闻就轻下结论,该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峨嵋天下秀。没到过峨嵋山的人,是无法体会出的。这个“秀”字,除了满山幽绿之外,就是“万绿丛林一点红”了。说是一点红,是你在山下看。等你上得山来,便是漫山遍野的“红”了。从清音阁到白龙洞、再从白龙洞到万年寺、华严顶、九岭岗、钻天坡、洗像池……总之,在去金顶的路上,直到海拔2500多米的连望坡、滑雪场、雷洞坪,灌木丛中,全都盛开着红花,簇簇拥拥,堆堆丛丛,花朵红得艳得盖住了绿叶绿色,密不透风,让游人都患了“红眼症”,几乎让你窒息让你喘不过气来。漫山遍野红艳艳,铺霞织锦,都疑似误闯烟雾弥漫的火海了……这火海,不炙烤人,却燎泼得人心动。在红花丛中,有穿梭不停的鸟影,有“布谷布谷”的叫声……导游小姐告诉我说,这花儿叫杜鹃,这鸟儿也叫杜鹃。感情是两样杜鹃,但都和一个叫杜宇的人有关。“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差?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东周末年,战国割据,当时的四川被杜宇所控有,成为了“蜀地霸主”。杜宇在位时,勤政为民,使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盆地四川终成“天府之国”。杜宇死后,魂魄不散。到了第二年春天播种时节,太阳都升到了一竹杆子高,可人们还在睡懒觉。他着急了,便化做了一只鸟,挨门挨户的叫:“布谷、布谷!”人们嫌他惊破了“好梦”,便一齐拿着家什驱赶他。就这样,他飞到了峨嵋山上,一边飞着一边叫着“布谷”,沿着山间小路一直飞到了雷洞坪,嘴角都叫出了血,流尽了最后一滴,扑地而死。他的血,从山下洒到山上,便化成了一簇簇一片片一丛丛到处盛开的红花,把整个峨嵋山都映红了。“冰雪消融,山花都开了。再不种地,就违农时了,到了冬天吃什么?”人们看到了映山红的花,终于从睡梦中清醒了……人们为了纪念他,便把这种鸟叫成了杜鹃;后来,人们又把一开始叫的“映山红”花也改叫成了杜鹃。因为,这花儿是他的精血所化。
我是个无神论者,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自然不信这充满神奇的传说。尽管如此,我还是对杜鹃鸟和杜鹃花,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从峨嵋山上下来,我便喜欢上杜鹃花和杜鹃鸟了。广泛收集它们的资料,大大小小,也把它们请到家里来了。
杜鹃花是南方花卉。《草花谱》上说,“杜鹃花出蜀中者佳,谓之川鹃花。”“出四川,尤以湖南、湖北、云南、江西、西藏最盛。现有六百多个品种,花以红居多、粉、白、紫、黄次之,一花两色为杂交品种;多以灌木,高不过丈,但花事繁闹,常数十朵簇生枝端,一齐竞相开放,芬芳争艳;也有乔木,株高二十余米,三百年枝繁叶茂,花事不衰……”从这里看出,“杜鹃啼血”是杜撰,杜鹃花感情还有粉、白、紫、黄等杂色!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杜鹃花是极其长寿的木本花,它不但长寿,还极其耐土地贫瘠和寒冷。大多资料都介绍说,1680年杜鹃花由我国传入荷兰,以后遍及欧洲、亚洲、北美洲,现世界已发展成800多个品种,主要分春鹃、夏鹃、春夏鹃、西鹃四大类。杜鹃花早在唐代就被冠名为“中国四大名花之一”,江南塞北,家家户户,屋前院后,书屋窗台,或丛株或盆栽,屋里屋外,到处都是杜鹃的倩影和色彩了。白居易有诗赞道:“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是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应害羞。”吟罢犹疑意未尽,便又吟咏说:“本是山头物,今为砌下芳。千丛相面背,万朵互低昂。照灼连朱槛,玲珑映粉墙。”江南才子文征明的重孙文震亨既爱养杜鹃又善画杜鹃,他在《长物志》里说:“花极烂漫,性喜阴畏热。宜置树下荫处,花时移置几案间,蓬荜生辉,为之一亮。”
我是个爱花的人,以前却没有养过杜鹃花。常听养花的人说,“杜鹃花极难养”,所以望而却步了。从峨嵋山上下来,我便养上了杜鹃花,现在算起来,时间已经有一年多了。通过观察摸索,我终于将杜鹃花养得“精益求精”了。现在,杜鹃花对我来说,完全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都说“花无百日红”,可在杜鹃花面前,这话就说错了。我的一盆杜鹃花,从去年春节一直开到今年五一节,且现在还十朵八朵的盛开着,五瓣花冠围成喇叭状或钟状重重叠叠争奇斗艳,没有累了休花的迹像,你看看那簇簇拥拥的花骨朵一天一个变化就知道了……你说什么?你不相信!那好,你到花市上买一盆,养养看——就准知道,我没骗你。但你切记——我告诉你的:杜鹃花要的是酸性腐殖土,喜荫潮湿贫瘠耐寒,不喜强阳光和大肥。由于酸性腐殖土几乎都是树叶腐烂沤成的,因此这土既透气又不存水。再加上杜鹃花的根系都在土的表层,所以你养杜鹃花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把水看住。夏日,一天要浇一遍水,缺水,它会落叶旱死;水浇多了,也不行,还会落叶,严重的也会死亡。至于开花,都离不开阳光。但阳光太强烈肯定不行,而缺少阳光,它又开不了花。一个水,一个阳光,养杜鹃花之所以难,也就难在这两项上。至于肥,至于低温,它还真有点不在乎。好多人都听说过这个传说吧——1993年12月26日,湖南韶山纪念******百年诞辰的日子,数万人忽然发现,四周坡岭峰峦的杜鹃花一夜之间竟然盛开了许多,把数座山都迎红了……其实,这不是传说,而是真事。2003年元旦那天,我曾有机会住在韶山,亲身验证了杜鹃花的盛开。这丝毫不奇怪,因为杜鹃是极耐寒的花卉。在零上10℃之间,只要水份和光照适宜,杜鹃花就会盛开。你如果是个北方人,在元旦前后或春节期间赶上个风和日丽的晌午到花卉市场转一转看一看,就会发现和承认,我说的,一点也不假。你看那——满面春风、盛开争艳的杜鹃花……
花是养了,可遗憾的是没有养到杜鹃鸟。我利用星期天节假日,一连在花鸟市场上转了大半年,也没有买到杜鹃鸟。感情是,杜鹃鸟也是南方的产物,北方没有。可我明明知道,北方春天来时,杜鹃鸟也经常光顾啊,“布谷、布谷”,整天叫个不停……
今年春天,一个卖鸟的老人,终于满足了我的心愿:“给你!这一对鸟,可是我花高价钱给你买来的呀!”
上体黑灰色胸腹横着斑点的杜鹃鸟,有麻雀好几个大,有点像鸟鹰。我买了一个鸟窝放到了半米见方的笼子里,又把这一对杜鹃鸟抓了进去,蓄足水和谷粒,终于把它俩给圈养起来了。
笼中鸟,窗前花,两样杜鹃,让人足不出户,目不暇接,辗转反侧,流连忘返。让我吟咏出了好多有关描写和赞颂它们的诗篇——“蜀国曾闻子规(杜鹃)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这是李白的诗。至于“杜鹃啼时花扑扑,九江三月杜鹃来”、“此时逢国色,何处觅天香”、“好在青鸟使,封作百花王”、“容艳新妍占断春,香尘似触坐禅人”等诗句,我就想不起来是谁的了。
一连几天,这对杜鹃鸟只喝水不吃食。那个为它们俩营造的小窝,从来就没有光顾过。
半个月后,它俩瘦得皮包骨,活活地饿死了。我在极度伤感中赞叹它俩的傲骨和节气。
一位朋友的造访终于揭开了这对杜鹃的死亡之谜:杜鹃是益鸟,是杜宇魂魄所化,“布谷布谷”的,怎么能吃谷粒呢?你没看它那尖尖的喙吗?是专为吃田间的虫子而生就成的。杜宇是蜀国帝王,自然有一股霸气。它们没有抱窝孵化小鸟的习惯,而是把蛋下到其它鸟窝里,让其代之孵化。刚出生的小杜鹃,由于食量大,也容不得养父养母给自己生育的鸟儿喂食,瞅它们都不在的时候,便把异姓兄弟姐妹都给推出了窝外……我打断他的话语,为杜鹃鸟鸣不平:既然如此,又能说明了什么?杜鹃既然想着“布谷”,就时刻惦记着秋天的丰收,就必须消灭田间里的虫害。它哪有时间生儿育女呢?
聪明,聪明!朋友笑着说,你既然知道得这么多,咋还把杜鹃喂死了呢?
我哑然失语。这又让我想到了那传说中的杜宇……传说终归是传说,但它也绝不是空穴来风,无源之水。往往都根据其特点、特性,牵强附会而成。如果杜宇在天有知,它一定不会怪我吧?!
笼中的杜鹃死了,窗台上那盆杜鹃花还活着。在月季花、茉莉花中,属它弱枝强花开得又肥又艳。
月季花是不适合窗台伺养的,花期短不说,且极易感染病虫害,蜜虫红蜘蛛防不胜防,花儿是越开越小……茉莉花呢,也比月季花好不到哪,看看那密密麻麻的红蜘蛛,就想把它丢弃了。唯独那盆杜鹃花,没有病虫害枝繁叶茂花事繁热——盛开得轰轰烈烈红红火火……
杜鹃鸟已经死了,我只能全心全意善待这盆杜鹃花了。
对月相思
我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望月。
东山林语,鸟儿归巢。特别喜欢在秋夜里独自一人,离开网络关闭手机,在心灵上约你,约你走出绿色之城,走向山野,看那从东山上升起的一轮圆月,漫过一半白桦林一半红枫林的枝头树梢,升上天空。
深林湖畔人不知,明月悄然来相照。
江山铸城乡,巷陌纵横。尽管如此,秋夜下的大地还是有些空旷,尤其是在湖畔林中,更显得有些清冷。高处,就越发显得不胜寒了。月呢?一定会很清冷。
云是有情物。彩云追月,想给月的颈项系一条薄如蝉翼的纱巾。即使不暖,也会飘逸轻盈。
我不喜欢悲秋伤愁。尤其不忍看:残荷飘叶弄影尘,秋风秋雨愁煞人之景像。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
黄昏院落,凄凄惶惶,酒醒时往事愁肠。那堪永夜,明月空床?
有圆月朗照的时候,一定不会有秋雨,就是秋风也是了无痕的。
一场秋雨一场凉。整整一个白天,太阳没有出来,是秋风秋雨没有让太阳出来。到了夜的时分,月却驱散了秋风秋雨,准时的从东山上探出头,冒出尖,升起来了,像一团橙红的火。
秋的夜,万籁俱寂,一片萧杀。但有了如铜镜如玉盘的一轮满月,冉冉上升着,在长空中朗照,在长空中徜徉,秋的夜,就有了暖色,就有了生气。
这时候的月,就是一首诗、一曲词、一幅画。
于是,我看到了月之美:一种静湛的美、?一种如水的美、一种朦胧的美、一种柔情的美……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这应该是一种静湛的美吧?!
独上江楼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这无疑是一种天地交融的如水之美
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这应该是一种朦胧之美。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这该是一种怎样的至纯至真的柔情之美?
在这美轮美奂的氛围中,我的心绪回归了自然,尘封的历史,也就随着一腔情怀掀开了。
历史原来是一条长河。我在这条长河中,寻寻觅觅,逐浪踏波。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首先看见唐朝的张若虚吟咏着《春江花月夜》向我走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他望月发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说月是一首诗、一曲词、一幅画,错了。
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郎听采菱女,一道夜歌归。仅李白一个人就向我拿出了《关山月》、《把酒问月》、《月下独酌》、《静夜思》、《玉阶怨》、《秋浦歌其十三》等数十首以月为题或诗中涉月的名篇。
源远流长,脍炙人口啊!
宋代大文豪苏东坡高歌着《水调歌头》,步履醉酒的亦向我走来……
诗人、词家,还有画家,古往今来,你简直很难找出他们的诗、他们的词、他们的画,没有月。
为什么?因为月,至少是人的一半生命。现代人是如此,古代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烟笼寒水月笼沙是一景,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是一种梦幻、春花秋月何时了是一种无奈、月落乌啼霜满天又是一种意境……还有王昌龄“秦时明月汉时关”的那种月不变江山更迭的历史沉重地沧桑、白居易的“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的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之伤感、孟浩然“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之写意、杜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忆弟思乡之情、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诗中画画中诗、张九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之真情写照、张先的“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的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的白描之自然。
自然之美,美得让人如梦如幻。
秋夜里,独自一人看月,便自然而然的入了这境界,想走都走不出。
自古人生伤离别。月,就是你最好的寄托。
人为生存,少小离家,甚至一生都在外奔波。
人生都在旅途中。远离父母,远离兄弟姐妹,远离故乡的居多。甚至抛妻别子或者那一份至真至幻的美好初恋……你的那份真情、那份牵挂、那份美好、那份思念、那份品味,都可在对月的相思中。
隔山隔水不隔天,也隔不断相望。此时,异地,你心中牵挂的人,也许都和你一样,都在望着这一轮圆圆的月亮。
人攀明月不可得,人行却有月相随。
人在旅途,谁也免不了走夜路。
中秋夜,月圆人不圆。只能让明月千里寄相思了。
有的人在路上,有的人在故乡。
在路上的随着月奔波,在家乡的望着月祈盼。
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有多少西风庭院?夜凉如洗,霜华满地,渐惹愁思。落叶夜敲窗,睡不成又起,披衣独坐,凉生月华如水。入得词牌子,西江月,长相思。这回望断,永作终天隔。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恋人已去,离愁一枕。暗寻思、旧追游,神京风物如锦。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张若虚又在发问: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小楼凭槛处,正是去年时节。乍圆还缺,依前离别。一曲《春江花月夜》,让秋月终于解了人间的风情,要不然咋会一天瘦个一边,黯然神伤?
何事长向别时圆?原来,月是相思的。从八月十五的人尽望开始,就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每天晚上升起来的时间,越来越迟。
连小孩子们都算出来了:月,一天比一天出来晚,整整晚了一节课时间——四十五分钟啊!到了阴历初一那天,相思成疾,竟然病得不出了。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还有,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摩天咿哑冰轮转,捣药叮咚玉杵鸣。乐奏广寒声细细,斧柯丹桂响叮叮。偶然一阵香风起,吹落嫦娥笑语声。白兔捣药,很快医好了月的病,月又出来了。因为,月下的人间需要她承载相思,月宫的嫦娥也需要她出来寄托相思。
初一,月病了。初二,月出来了,大病痊愈的她瘦得只成了一个月牙。“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还是白居易观察的仔细。缪氏子也不逊色:“初月如弓未上弦,分明挂在碧霄边。”戴叔伦更胜一筹:“凉月如眉挂柳湾,云中山色镜中看。”初三初四鹅毛月,初七初八月半边。月,为了人间的相思,以毅力以顽强,在涅槃中储势待发,又开始一天比一天圆了。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这是牛希济早年对月的误解。还是他一个朝代的雍陶说得好,人间多离别,处处是相思。地上有相思豆,空中有相思鸟。我亦想附庸文雅:“一轮新月弯如船,载得身心谋得面。”
天上的那弯新月,只要你思你想你念,她就会变成相思相见的小船。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