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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谜底(1)

这是一间宽大奢华的办公室,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稳稳地坐在办公桌的后面,他身穿一件灰色西装,古铜肤色,神情肃穆。他缓缓地将茶杯放到嘴边,微闭双眼,似乎正在享受着杯中的茶香。

然而此刻满屋弥漫的却是咖啡的浓香,柳飞云坐在一套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悠闲自得地喝着刚刚磨好的咖啡,旁边的水晶烟缸里放着一支刚被点燃的香烟,青烟盘旋着徐徐飘向屋顶,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声。

良久,长者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低沉地对柳飞云说:“这两天你辛苦了。”

柳飞云一笑,抬起头看着对方说:“彼此彼此,大家都不轻松。”

长者谦虚地摆了摆手,说:“白秀清入局了?”

柳飞云仍然面带笑容地说:“他即将出局。”

长者似乎并不意外,他用手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额头上的白发,喉咙里发出了两声干笑,说:“要不是我们这两年煞费苦心的计划,恐怕现在出局的是你我了。”

柳飞云放下手中的杯子,回答道:“是呀,差点让白秀清一飞冲天,幸亏简总的计划老道。”

简总再一次摆摆手,说:“你也别再夸我了,我知道我老了,思法也落后了,如果两年前我听取你的意见,和那家美国财团合作的话,哪还有后面这许多烦心事呀,白秀清根本没有和我掰手腕的机会。”

柳飞云道:“你当时的顾虑我能理解,外资吃掉内资的事在圈里也经常发生,谁愿意将自己辛苦抚养大的孩子送给别人,我如果处在你的位置上,也不会同意合资的。”

简总听完后爽朗地笑了笑:“你这是在给我吃宽心丸。其实当时要不是那家财团苛刻的合作条件,说不定我们早就是合资企业了,你也不用去创办嘉琳公司了。”

柳飞云点头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是啊。”简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朝向窗外,像是看到了过去的岁月。他自言自语地说:“当时那家财团的首席代表连张名片都没印,我估计他们在中国并没有长期的拓展计划,没想到半年后他们开始大肆的招兵买马,最让我意外的是,他们居然投了名不见经传的白秀清,东方捷成的那个小作坊竟然盖起了北方地区数一数二的影棚。”

柳飞云说:“的确,白秀清运气不错。”

“岂止是运气是不错,简直都快成精了。”简总干咳了一下,接着说:“这老小子腰板硬了,矛头直指简森公司,无论是大小客户都跟我们一争到底,完全一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架势,不过说实话,当时我们的确是有些顶不住了。”

柳飞云无奈说道:“没办法,东方捷成的硬件设备太强了。”

“所以我就让你创办嘉琳公司。”简总的嘴角微微上翘,有些得意地说,“我虽然走了一步险棋,但最终还是成功了。这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白秀清一心想吃掉简森公司的客户,但他万没料到我们已经在暗中调整了组织结构,你的新公司用低价来吸引简森的客户,而我则给外界制造出一付无心经营的假象,并建议所有的客户都与嘉琳公司建立合作关系。最终,你的嘉琳公司毫不费力地成为了行业第一。”

柳飞云同意柳总的观点,说:“暗度陈仓只是表面形式,真正致命的招数还是嘉琳公司的低价格策略。”

“对。”简总轻轻地点点头,然后缓缓地说:“以当时的竞争态势,我们只能采取低价格策略才能击溃白秀清。不过假如简森公司调低了价格,白秀清也会采取同样的策略,他有国际资本作为后盾,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这件事只能让另一家公司在暗中操纵,你创办嘉琳公司是整个战局的关键。”

柳飞云若有所思地一笑:“白秀清很高兴我离开简森公司,甚至还送我一台钟作为开业贺礼。”

简总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的表情,说:“白秀清毕竟缺乏管理大企业的经验,他不但没有看出其中的玄机,还自以为胜利在望而沾沾自喜。在他得知你自立门户的同时,你的嘉琳公司实际上已经掌握了简森公司大部分的客户,而这批客户的质量又是非常之高。在白秀清看明白想清楚的时候,他已经无力回天了,只能期望下一年度的经营。想必美国人没少责备他,白秀清也会因此将你铭记在心。”

柳飞云微微欠身,诚恳地说:“这件事得益于简总对我的信任,你让我开办公司,并且得到简森公司的客户,这本身就是巨大的冒险。”

简总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和颜悦色地说:“我们共事多年,你柳飞云的为人处事、脾气秉性我都很清楚,不用多说,我绝对信任你。即便是你没有创办嘉琳公司,我也会将简森的一部分股份让给你,作为这些年你工作的回报。”

柳飞云摆摆手,说:“你完全可以全资开办一家公司,然而嘉琳公司你却与我共同出资,这意味着你无故减少了一半的收益。”

简总笑着回答:“钱挣多少才算够?我虽然不算富有,但至少余生是够用了,你柳飞云年轻有为,哪能没有自己的事业。再说,我虽然与你共同出资,但我却丝毫不用操心公司的经营,分红也不少我一分,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还是赚了。”

柳飞云换了一个话题,说:“我们策划的这件事至今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简总回答:“天机不可泄露,如果被外人知道了,我们将前功尽弃。这个计划我们已经在公司谋划了很长时间,简森的员工都以为你在和我交接工作。为了让外人更加相信,在你离走的时候,我特意在饭店给你开了一个盛大的欢送会,当时的情景还很感人。我相信你会遵守诺言,楚嘉琳和李晓峰应该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柳飞云肯定地说:“他们不知道。”

简总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白秀清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今年拼尽老本也要击败嘉琳公司,不过他对此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采取了一种极端的策略。”

柳飞云插了一句:“其实我们早猜到了。”

简总说,“自从嘉琳公司成立的那天起,白秀清就开始了他的布局,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更大的局中。”

柳飞云说:“即便他现在明白也是为时已晚了。”

简总闭上双眼,舒服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说:“白秀清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在年末他窃取你的所有相关资料,然后马上修改自己的数据,在最终的报价上东方捷成至少会比嘉琳公司低10%,这样一来,明年他会得到很多有质量的客户,你的嘉琳公司也会垮掉。”

柳飞云说:“的确如此。”

“可惜呀。”简总作惋惜状,“这个白秀清怎么一点没长进,同样的错误他犯了两次。他的眼睛光盯着嘉琳公司,却忽略了简森公司这个瘦死的骆驼,我们既然已经猜到他在嘉琳公司安排了自己人,那么策划书上的数据怎么可能是真实的?”

柳飞云说:“说实话,我前几天真担心白秀清不会行动,如果他按兵不动,我们这个计划也就全盘落空了。”

简总不动声色地说:“你高估了白秀清,他的心思都在如何窃取资料上,我们和他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白秀清断然不会想到,我们一直在等待他拿走资料,而那份丢失的报价要比正常的报价稍高一些,白秀清在此基础上降低了10%,而简森公司的策划案又普遍比他的低10%,白秀清以为简森公司早已名存实亡了,显然这个判断是错误的,白秀清将为他的轻敌而付出巨大的代价。”

柳飞云说:“简森和嘉琳公司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可惜白秀清没有想明白。”

简总忽然睁大了眼睛,说:“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白秀清的内线已经无关紧要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他们究竟是谁?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柳飞云回答:“我很清楚。”

“说来听听。”简总换了一个姿势,专注地看着柳飞云,说,“不会是李晓峰吧?”

柳飞云一笑:“我开始也怀疑他,不过这件事与他无关,李晓峰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简总用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片刻之后说:“是高宇吧?”

柳飞云没有立即做出回答,他说:“其实白秀清所设的这个局也一定用了很多心思,只不过好刚没有用在刀刃上。整个事情的核心是如何破解我电脑上的密码,白秀清猜测我用的是楚嘉琳的生日,所以他第一步就是寻找楚嘉琳的生日,拿到她的身份证无疑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柳飞云接着说:“坦率讲,白秀清设的局还是很高明的,他安排了不同的人去完成不同的任务,计划设计得非常复杂,一般人很难看出其中的玄机。”

简总不无遗憾地说:“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是你。”

柳飞云继续说:“第一个出场的人物是王会计,她利用保险公司的关系,在写字楼的大堂举办了一次保险促销,其意在于吸引楚嘉琳的注意,这是白秀清向她下达的唯一的任务,仅此而已。”

简总紧皱眉头说:“你怎能确定王会计就是白秀清的人?”

“其一,那家保险公司的负责人不但认识王会计,而且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们在递交策划书的前一周开始低价促销,显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其二,王会计之前的工作单位就是那家美国财团,她在那里只供职了三个月就跳槽到了嘉琳公司,这似乎太过巧合了吧。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在她的身上,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简总沉吟一下,说:“确实令人费解,不过我认为这只是你的推断而已,如果她愿意,可以有一千条理由来驳倒你。”

“我同意,李晓峰也是这个观点。”柳飞云坦然自若地说,“不过我只用一条理由就足以盖棺定论。”

简总下意识地探了一下身,饶有兴趣地说:“愿闻其详。”

“昨晚段伟进入了白秀清的办公室,他看到白秀清笔记本上记录着王会计的工资明细,起始时间就是王会计加盟嘉琳公司的时间。这个理由够充分吧。”

简总点点头,说:“这个段伟果然有一套,白秀清断然不会想到我们还有这步棋。”

柳飞云继续刚才的话题:“第二个出场的是庞萌萌。”

简总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是那位前台接待吗?”

“是她。”柳飞云说:“庞萌萌的任务更为简单,只需把保险促销的事告诉楚嘉琳,在公司职员中,只有李晓峰和她与楚嘉琳有机会接触,所以,让庞萌萌做联系工作再合适不过了,白秀清还是知人善任的。”

简总问:“她们怎能确定楚嘉琳会上这份保险。”

“我看过那家保险公司的促销细则,让利幅度非常之大,对于楚嘉琳这类注重健康的外企白领来说,无疑是充满诱惑力的,当然,也不能忽视庞萌萌的说服力。不过我相信白秀清一定会有替代方案,毕竟在这个计划中,谁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简总说:“在我印象中,庞萌萌还是个孩子,她又怎么可能是白秀清的人呢。”

“这一点毋庸置疑,庞萌萌住在广安路附近的一栋高档公寓里,我顺藤摸瓜查了过去,她居住的房间户主登记人是白莲。”柳飞云回答。

简总说:“白莲是谁?”

柳飞云回答:“是白秀清的夫人。”

简总说:“原来如此,庞萌萌是白秀清的女儿,为什么她不姓白?”

“白莲并不是白秀清的原配夫人,而庞萌萌是白莲的亲生女儿。”柳飞云解释道,“据段伟说,白秀清和白莲已经分居很长时间了,我想庞萌萌和白秀清之间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以庞萌萌的人生阅历和单纯程度来看,我更愿意相信庞萌萌并不了解事情的全部,她只是白秀清手中的最微不足道的棋子,并且白秀清只能通过白莲才能遥控庞萌萌。也许白秀清迟迟不与白莲离婚的理由,就是由于庞萌萌的存在,她还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简总说:“我听明白了,她俩也许并不知道互相的关系,白秀清怕你看出其中的破绽,所以他一定会单独下达指令。”

“应该是这样,白秀清做事很小心,王会计和庞萌萌平时确实很少交流。”

简总说:“现在事情全清楚了,两位女士很优雅地把事情办妥了。”

柳飞云说:“最终取走数据不是她们,最后的一击白秀清是不会让她俩完成的。”

简总一付意外的表情,问道:“有点意思,说说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高宇。”柳飞云依然平静地说,“其实我有些怀疑韩子路,因为他是庞萌萌的男朋友,而且他俩的关系我之前并不知晓,所以韩子路的动机似乎要更明显些。”

简总问:“为什么是高宇而不是韩子路呢?”

柳飞云一笑,说:“如果一个人心中有事,那么他的言谈举止一定会与众不同,高宇在无意中露出了破绽。今天凌晨我去了摄影棚,韩子路和高宇在拍一组片子,完事之后我和韩子路聊了一会儿,我向他提了很多问题,试图找到他的破绽,但韩子路的回答无懈可击。之后我想和高宇谈一谈,令人意外的是,高宇竟然毫无征兆地不辞而别,要知道,这可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柳飞云顿了顿,接着说:“李晓峰给他拨过电话,高宇说他去医院看病了,毫无疑问这是个借口,高宇在拍片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要去医院,他显然是在躲避,为什么呢?我和李晓峰找到顾朝阳,问清高宇的住址后,我们立即去了他家。”

简总举着茶杯聚精会神地听着柳飞云的诉说,他此刻微微地感到柳飞云的睿智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柳飞云继续说道:“刚一进屋我就发现了三个疑点,其一,高宇对我们的深夜来访并不意外,他好像一直在等我们;其二,他说去医院开了些药,但他在厨房里煎的却是中药;其三,他在家里看着影碟,从读盘时间上看,大约是一部故事片的时间。”

简总说出了不同看法:“高宇虽然有些反常之举,但这些好像并不能说明什么。比如,高宇不意外你们的深夜造访,那是他不喜形于色;他在厨房里煎中药,也许那些中药是他几天前到医院开的;他在家里看着影碟就更平常了,或许这是他的生活习惯,你总不能限制别人的爱好吧。”

柳飞云说:“我同意你的说法,以上三点并不能说明什么,不过还有另外的一处很难说通。”

“噢?”

柳飞云说:“我临出高宇家时,故意询问他他家木地板耐磨转数是多少,高宇不知所云。”

“这能说明什么?”简总不解地问。

柳飞云回答:“顾朝阳曾告诉我,高宇上大学是修木材加工专业的,因此,强化木地板的基本参数对于他而言不应该陌生,我从高宇的表情上看出来,他完全听不懂这个简单的问题。

简总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我越听越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