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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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寻找替罪羊——反教运动时期的大谣言(4)

义和团回答:“因为有无数妇人赤身裸体,手持秽物站于墙头,又以孕妇剖腹钉于楼上,故我等请神上体,行至楼前,被邪秽所冲,神即下法,不能前进,是以难以焚烧。另外,大毛子(樊国梁)用女人的****制作了一器具,他在楼上用这个东西指挥,所以被我请上身的神全都避走而不能附体,是以不能取胜。”

端王听了这些,很是心焦,问如何是好。

义和团说,已经有了主意。他们的主意是,既然洋人跟自己玩法术,用女人的那些东西来摆“****阵”,就让他们知道一下中国法术的厉害。他们先是发布公告:“各团诸位师兄:今为西什库洋楼无法可破,特请金刀圣母、梨山老母,每日发疏三次,大功即可告成。再者,每日家家夜晚挂红灯一个时辰。北京城内可遍为传晓。”

然后就弄来了许多没出嫁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在义和团看来,这些女孩真元之气未散,所以能破洋人秽术,女孩们扎红带、裹红巾,红肚兜上写“护心镜”三个大字,走路如舞蹈状,左手持红巾,右手摇纸扇或提红灯,开始奔赴北堂。她们就是传说中的好灯照。

不久,金刀圣母也来了,据当时看见这个神仙的人说,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金刀神母没有亲自上阵,只是在一旁和那些小女孩们跳一种既不优美也毫无韵律的舞蹈。在这种舞蹈下,义和团又发起进攻,结果和前几十次一样,冲在最前面的依旧被子弹击中。

义和团还是坚信,洋人的法术制住了自己的法术。一次,义和团在一座小庙内烧香,突然见到一名孕妇前来看热闹,义和团就大发雷霆,说是孕妇冲坏了义和团的火,立即将这名孕妇赶走。孕妇走了,义和团在教堂前的进攻也没有前进一步。

终于,一个迫切的问题提出来了:义和团的法术到底有用没用?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义和团立即就给予了回应:法术肯定有用,但洋人也有法术啊。

这个很是问题的问题传到端王耳里后,大学士启秀突然灵机一动,对端王说道:“这些义和团道术可能太浅,根本无法与洋人的道术抗衡。我倒知道五台山上有个和尚,很好,道行很深,请下令让他速来破咒。”

端王立即派人去五台山,十日后,老和尚的光头就在庄王面前乱晃了。

启秀见了大和尚,跑到军机处,祝贺:“明日天下则定。”

人不知他说什么,就问。

他回答:“五台山大和尚已到,教堂一毁,天下岂不是就定了。”

没有人敢笑他,此时正是全民疯狂时期,倘若一笑,就证明了自己“独醒”,弄不好会丢掉性命的。

在世人眼中,和尚本该就是吃斋念佛,和尚玩法术恐怕只有一个法海,但因为收了白娘子,而被世人骂了一千多年。这可以看出,世人对和尚搞道士那一套很反感。

大和尚恐怕也是身不由己,士兵拿着刀架着他脖子,把他弄进京城来降伏教士。他不来肯定是死,来了也许还有条活路。

大和尚修行多年,镇静功夫自然是一流的。当庄王要他准备破解教士的震慑之术时,他倒真得准备起来。

先是在拳民之中选了一百多个肌肉男,又在红灯照里挑出美丽女子十人,最后,他又把大学士刚毅纳入自己的队伍中来,这一切准备完毕,他向庄王回复。

庄王问他,“什么时候攻打教堂最好?”

大和尚立即轮指,半天,回道:“今日下午三点钟最吉。”

庄王又问:“步行,还是要代步工具?”

“骑你的马,”大和尚很沉静,“备大刀一把。”

中午,庄王给他准备完毕,大和尚跳上马,轮着刀就朝教堂而来。因为有规定,除了大和尚外的所有人都要步行,大学士刚毅只好跟在马后面,喘息不已地跑。

来到教堂附近的西安门内,大和尚跳下马,找了个早已被义和团抢劫一空的当铺里坐下,等着三点钟的到来。

别人立即给他送上一壶酒,一盘菜,大和尚根本就不是好和尚,一面喝酒一面吃菜,看着下面自己挑选出来的人慢慢地笑。

将近三点钟,大和尚喝完最后一口酒,出得门来,跳上马,挥舞着大刀带领众人向教堂冲去。同时让人把火把扔进教堂。

教堂内立即给予回复,枪声大作,枪枪命中,义和团冲在前面的几位倒地,几位如花似玉的小丫头也倒地,有几个没有倒的,被转身逃跑的大师兄们踩倒,活活踩死。

大和尚冲在最前面,可当几个拳民倒地时,他仍旧在马上挥舞大刀,甚至还喊:“起来,不要装睡。”

这句话刚讲完,他的脑袋突然砰一声中枪,他的身子一晃,正要跌下马来的时候,胸口又中了几枪,掉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死掉了。

大家发声喊,齐齐逃跑。刚毅年纪太老,跑到西安门,就扶着墙喘气。门口有位出来看热闹的老头不知道他是宰相,笑道:“你老先生如此年纪,也学此道,何苦呢。”

若在平时,刚毅非伸出手去赐那老头两嘴巴,现在却不成,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喘气上了。

大和尚的尸体被拳民一直拖到了西安门外,才略略放慢速度。有人就问:“大法师如何?”

忠实的信徒立即回道:“和尚睡觉了,我们用咒唤醒他。”

但有人知道和尚死了,可又不敢直说,只好说:“他不会长睡不醒吧。”

的确,大和尚直到进了庄王府,脊背已经被拖出了数道血痕,脑袋和胸口冒出来的血已经变冷,他也没有醒。

其实,在当时的义和团看来,北堂的战斗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军事冲突。从根本意义上讲,它是一场比试法术,甚至就是散播谣言的竞赛。作为义和团的神与他们心中的“洋鬼子”进行的一场法术(谣言)大比拼。义和团就是要和洋人、教民比试一下谁的神法力更大,能占得上风。所以,当义和团遭受挫折时,总是把失败原因归于对方更有效力的法术,而不归于对方的先进武器。

事实上,作为“鬼”的一方,教民们也制造谣言,为的是得到心理安慰。在一份北堂的某个洋人的日记中就这样写道:“北京公使馆被围困的外国小孩在1900年7月1日星期天做祷告时,特别为墙上的勇士们祷告。豪先生是他们最喜爱的人……当天过了一会儿,豪的膝盖受了轻伤,‘在炮弹击中他之前,他失去平衡,向后摔倒,逃得一命。’晚饭时豪颇为动情地说:‘肯定是孩子们的祈祷救了我。’”

不仅是在北堂,在直隶也是如此,那里的教民就认为:他们能在1899年12月到1900年7月间逃脱义和团的无数袭击,是因为被义和团认定的“白衣女鬼”(圣母玛利亚)显灵于教堂,保佑了他们。1900年7月,当义和团威胁着要征服直隶东南的一个天主教教民村时,当地一位传教士祈求下场暴雨,让大水环村形成一道防线,阻止义和团的进攻。他的祈祷得到了响应,下了一场极大的暴雨,正达到了期望的效果。教民们当时就肯定相信这场雨是圣母玛利亚送来的。

在义和团看来,放火的法术上,洋鬼子们也正在跟自己斗法。传教士受到火灾威胁时,也常把因风力或风向的改变而得以逃生的现象归功于上帝的力量。一位传教士就这样描述使馆区被困的人们:“我们的祈祷多次得到神奇的响应。至少有两次,正当房子要着火的时候,风向就改变了。”

一位传教士总结说:“那个夏天留给人最深刻的,一生难忘的印象是上帝的力量无处不在。最终的结局就是上帝的意志。”

义和团深信洋鬼子有这样的法术,虽然他们也相信这样的事实:当义和团成员受了枪伤或炮伤,义和团的领袖只要在伤口上一抹,伤口立即复原;或者当义和团成员牺牲了,只要默诵咒语,死者就能起死回生。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些洋鬼子的法术可以破解。即使连他们在打仗时,“人马高达10多尺,手中刀枪无数,所向披靡,无人能敌”的法术都能被破。

至于其他神奇的法力,如隐形、入地及分身术等在围攻北堂的战斗中根本不能奏效,原因是,洋鬼子们的法力比他们高出一筹。

在义和团看来,神鬼之战最终以自己这个神败给了教堂里的鬼而结束。而失败的原因他们根本不知道,或许他们还在认为,自己的谣言散播力度不能感天动地呢。

当八国联军在北京城外准备攻击北京城的时候,谣言再次出现,谣言说,联军害怕女人的内裤。大学士刚毅立即下了一道命令:征收全城妇女裤子,有血迹者更为上品,并收集大小便,用作战斗武器。这位义和团的忠实信徒在这个时候依然相信,晦气的东西可使联军枪炮打不响,即使打响也打不中,就是打中也打不死人。

这道命令一下,据说,义和团纷纷到居民家中抢夺妇女的裤子,结果北京城里妇女们没有裤子穿了,它们的裤子都挂到了北京城头,一时之间,北京城墙下五颜六色,再加上收集的便桶、尿壶之类,让北京城显得分外滑稽可笑。

义和团后来以失败而告终,他除了给那段黑暗的历史浓墨重彩外,还给中国的谣言史写下了辉煌的篇章。在中国近代历史上,因为反教所引发的谣言也随着大清王朝的灭亡而消失。但谣言这种随时就能卷土重来的东西却只是销声匿迹,它在需要它的时刻,又会摇身一变,卷土重来。

人们也需要谣言,是因为人们喜欢传谣,所以谣言如万有引力,永恒而生,永恒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