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在你的手里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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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衣龙堂很久才从包厢走出来,出来后他走到一角坐着,脸上不是太好看。这时,有两个女孩在唐总的怂恿下一起来请衣龙堂跳舞,衣龙堂选了一个,然后或松或紧地搂着跳开了。

一曲结束后,衣龙堂又坐在一角抽起烟来,情绪显得很低落。

而此时的麦子更为难过,她知道自己的拒绝意味着什么,想到一天比一天紧迫的日子,想到影楼大厅的那些堆积如山的宣传品,想到……

这时,麦子让人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面带笑容地走向衣龙堂。走到衣龙堂面前时,他为衣龙堂倒了一杯水,说,秘书长,我请您跳舞吧。

衣龙堂扬起下巴,古怪地看了麦子一眼,然后拧了烟,跟麦子下了舞池。

怎么?在乎我了?衣龙堂问,刻意和麦子保持着一定身位的距离。

麦子微笑着问:什么?

怕我生气了是吧?

嗯,嘻嘻嘻…..有点….

这一问一答,衣龙堂又找回了信心,一下子就将麦子搂紧了。麦子想拒绝,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打消了念头。衣龙堂的感觉忽然就好起来,他又将麦子向怀里带了带,明显有些得寸进尺了。

嗨!多么聪明的女生嗨。这时,衣龙堂说。

别抬举我呀!麦子说,我已是女人了。

是呀!女人这两个字就像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两枚果子,更让人心动。衣龙堂眼里有话地看着麦子。

麦子抑制着内心强烈的厌恶,把脸转到了一边,回避着衣龙堂。衣龙堂却故意捏了一下麦子的手问:是吗?

麦子笑了笑,忙转移话题说,秘书长,我的事,你要帮呀!

衣龙堂不看麦子,面无表情地问:你有什么事?

麦子叹了口气,她知道衣龙堂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关键问题的。她的舞步彻底乱了,然后索性停下来,有点可怜地看着衣龙堂。

衣龙堂立刻把麦子的这种表情看成了是一种暗示,他说:我们单独谈,我们去百谷滩。说到这,他又用力握了握麦子的手。

麦子不吭声了,试图继续跳舞,但衣龙堂却一动不动。

这时,衣龙堂说,你同意了,我马上叫停舞会。

麦子叹了口气,看着衣龙堂,口气焦灼地说,秘书长,我们在这里不可以谈吗?你好你今晚喝了多少酒呀!再说,天也太晚了。

衣龙堂叹了口气,是呀。天确实太晚了,我们以后再谈吧。说着,就要放开麦子的手,麦子却一把攥紧了衣龙堂的手颈,她看着衣龙堂说,秘书长,这么大的活动,你知道承办单位要在时间上承担多少风险吗?

麦子说到这,委屈得说不下去了。

衣龙堂笑了笑说,也别急,上帝明年还来,活动不会作废的。说完这句话,衣龙堂的脸突然阴沉下来,看麦子时,目光中充满了挑衅和嘲弄。

麦子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愣愣地看着衣龙堂,衣龙堂却甩开麦子的手,回到沙发上,一杯一杯喝起了啤酒。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麦子再也呆不下去了,她把米娜叫醒后,和大家提前告辞了。

把米娜送回家,已经是深夜11点半了。

从米娜家出来,麦子的心揪成了一团。她问自己,今晚,自己到底能不能满足衣龙堂的要求呢?她马上回答,不!她说,麦子,你不能那么做。

可是拒绝的结果呢?

此时,一种茫茫的孤立无援感、凄苦的绝望感、极度的弱小感、无尽的焦虑感、猛烈的受挫感、黑色的忧郁感……像是被捅了窝的马蜂,在她的血液里,在她的骨髓里,在她的心中,四处飞蹿和叮咬。

过去,怕楚湘水担心,公司碰到再大的困难,麦子都独自承受着,但此时,越来越脆弱,脆弱到一触即破的麦子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她觉得在这样一个黑沉沉的夜里,自己再也无法独自支撑这么大的事了。

麦子颤抖着拨打了楚湘水的手机。可是打了几遍也没打通,打家里电话也没人接。麦子有些不安了,她转而担心起这个呆子来,突然觉得自己整天缧绁于影楼之中,把这个大男孩忘得真叫干净。

过了一会,麦子想到了楚湘水的同事杜立平,于是,她拨通了杜的手机。

听麦子问楚湘水是不是在代晚自习课,杜立平很吃惊,他说:湘水离开学校快两年了。

麦子顿时傻了,什么?什么时候离开的?

杜立平也愣了半天,麦子不知道丈夫离校的情况让他感到极为意外,他叹了口气说:湘水早就辞职了。

为什么?麦子急切地问,出了什么事了?学校对他不是一直很好吗?他又是个老实人,虽然倔强和简单了点,为人没有坏心呀!

杜立平又叹了口气,然后一个劲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麦子说得没错,学校对楚湘水一直很器重,他和学校的关系是从2008年8月份开始出现问题的。

杜立平说,那阶段,他着了魔似的,每个星期都要请假。当时,新生刚刚到校,是各年级组最忙的时候,也是学校抢生源创收的大好时机。因为这个事,校长找他谈了好几次话,从那以后,校长对他……

麦子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个时间段,麦子正在皇水陪孙可姿复习,正在狂追麦子的楚湘水之所以请假显然是为了偷偷来皇水陪麦子的。

麦子的眼里出现了一道明亮的线,这道线先是很细,继而渐渐粗放,然后弯曲着从她的眼里滚落下来。

杜立平说:后来,楚湘水上课正常了,但是零九年,又出事了。

是下半学期,楚湘水发现这学期的教辅材料错误太多,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批发商是按照三折给学校的,而学校要求各年级的班主任按教辅材料的原价向学生收取费用。楚湘水找到校长,把这个问题直接捅了出来,要求学校也按照三折价向学生收费。

讲到这,杜立平叹了口气说:湘水呀!他怎么也应该知道,那些教辅材料没有校长点头是进不来的。

说到这,楚湘水辞职的原因就不需再问了,这时,麦子抹着眼泪问:湘水辞职后都干了些什么?去别的学校应聘了吗?

杜立平告诉麦子,楚湘水离开学校后,特别想有一笔钱,因为他想有一所属于自己的学校,但是在教育局跑了一个程序后,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经济实力,随后,他又办了一个叫着迈向育英教育培训班,可是,没办一个月就停了下来,因为他收费比别人低。另外,由于《阅读写作》、《国学》、《奥数》和《心理学》是他自己代的,是免费的,这引起了同行的不满,于是有人把他拦在了桥上,告诉他说,心理学不收费说明你心理有问题,要矫正。接着就开打了。

麦子哭了。

杜立平说,是我去救他的。我把他抱上了车,唉,那时他只有不大的一把,好轻。

麦子哭着说,谢谢你,谢谢你。现在呢?

杜立平说:他申请了一个摊位,在九十四中门口卖书。

麦子紧紧地咬着嘴唇,不停地摇着头,她深深地自责自己。这一年来,由于经营压力,自己很少回南京,但是南京和皇水只有四十几分钟的路,楚湘水竟然整月整月不来看自己,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问为什么呢?想到两年前楚湘水为了追自己被学校警告;想到楚湘水辞职后那么需要一笔资金创业,而自己总是敷衍再敷衍;想到楚湘水因为仗义执言被人当着恐吓猴子的鸡,肆意戏耍和宰杀;想到楚湘水被人打到半死扔在桥上;想到丈夫在最难的时候没有听过自己一句安慰话;想到丈夫独自行走在漆黑的夜色和凄凉的风雨中,自己却灵魂出走还有身体的出位……麦子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胸口。

和杜立平结束通话后不久,麦子再次拨打了楚湘水的手机,她最想在打通后深情地说一声,湘水,我的丈夫,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但是,当手机接通后,她却痛楚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湘水倒显得很开心,他问,为什么不说话?然后高声地说着自己在学校的业绩和一些奇特而有趣的事情,对于这个谎言,麦子再也承受不起了,她哭了。

楚湘水沉默了一下,声音低下来问:影楼又出问题啦?

麦子忙说:没有。

想我了?

麦子默默地擦去眼泪说,你要保重身体,一定要保重身体!等我回去。说着逃也似的挂断了手机。

麦子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坐下去。她向下落座的时候,犹如一个优雅的句号,默默地依偎在一句话的后面。

转眼两天又过去了,经过两天的煎熬,和前一阶段相比,麦子憔悴和瘦削得已经能分成大小套了。这天上午,麦子正在办公室伤感发愁、绞尽脑汁想出路,米娜一边夸张地扭动着腰肢,一边笑着走进了麦子的办公室。

麦子从来没看过米娜这种做派,感到很奇怪,眼睛睁得大大的。此时,米娜的笑声越来越大,笑时,眼闭着,捂着嘴,身子佝偻着,像大虾投了油锅。

麦子懵懂地问:把别人对象抢到手了?

米娜笑着摇头。麦子叹了口气说,淘宝的没把你淘去,真活宝。要是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你就笑不出来了。

米娜不笑了,看着麦子,一字一顿地说,麦总,可知道什么叫晴天霹雳吗?让你听一个。衣龙堂被免职了。

麦子愣愣地看着米娜。

米娜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麦子的满眼疑惑,忽而又笑开了。

真的?麦子问。

米娜说,真的,确切消息。

麦子轻轻地拍了一下掌,兴奋地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为什么?她问。

米娜笑着说,大前天晚上,这个该死的喝醉了,去十字路口当交警了。

麦子摇了摇头,不知是表示不可思议,还是表示对米娜的消息有所怀疑,而米娜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那天晚上,麦子带米娜离开舞厅后,沮丧的衣龙堂和唐总连喝了30瓶啤酒,司机把衣龙堂送到楼下后,衣龙堂没有上楼,司机刚走,他就晃晃悠悠地上了大街。

一到大街上,衣龙堂就兴奋开了,因为深夜那无序的车流立刻引发了他的占有欲,于是,他跳上指挥台开始有模有样地指挥起交通来。

当然,还有更热闹的米娜没有给麦子说,衣龙堂指挥交通时唱了《忐忑》。这首歌是由老锣(Robert.zollisch)作曲,龚林娜演唱的,已被网络炒得红了又红。歌曲以笙、笛、提琴、扬琴等乐器伴奏,运用戏曲锣鼓作为唱词,融合了老旦、老生、黑头、花旦等多种音色。之所以被反复传唱,就是因为在似乎毫无意义的咿呀声中能宣泄不同的情绪和感受。演唱这首歌时,它要求演唱者要舍得丑化自己,敢拿自己有限的身体来夸张变形,像鬼像怪像妖像魔,这一些,衣龙堂都出色地做到了。

省纪委进驻皇水后要求皇水市委、市政府公布市民上访电话和信箱,市委、市政府均安排专人二十四小时值班,有人认识衣龙堂,帮他打了投诉电话,于是,后来的免职无论有几种说法都于他指挥交通有关。

麦子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坐下去。她向下落座的时候,犹如一个优雅的句号,默默地依偎在一句话的后面。不久,泪水慢慢地漫过她的眼帘,然后顺着她的脸颊,一截一截地长,最后突然断掉,然后再一截一截地长….

米娜慢慢走过来,她拥抱了麦子,眼泪也流了出来。接着,她悄然走了,她是送金苹果的人,衣龙堂被免职的消息就是她刚刚采撷到的果实,她希望她的老总能独自享受它的甘甜。米娜知道,因为这个衣龙堂,麦子真的苦得太久了。

接下来,好消息果然来临,沉寂多日的圣诞集体婚礼活动开始启动了,下午,妇联打来电话,要麦子过去,麦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写在白板上的活动倒计时,如释重负,轻轻地吐了口气。

衣龙堂说,这个话题不适合久别重逢的人。我们换一个轻松的话题。22号晚上,百谷滩,我们过一个冬至节吧。请你吃饺子,怎么样?就这么定了。

妇联主席见到麦子后十分客气,又是倒水,又是让座,等忙完手上的事,她让麦子带上刚沏的茶,随她去了旁边的一个小会议室。

坐下后,麦子向妇联主席微笑了一下说,主席,我的事让您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