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影楼后,向米娜交代完几件事后,麦子刚想坐下喝口水,手机响了。号码很陌生,麦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那边,一个男人问,是麦总吗?麦子估计是新鼎的人,她忙调整了一下自己,微笑着说:您好,是关于租金的事吗?已经安排了。那男的幽幽地说,不是,是关于你。嗯,我想你很久了。帮我一下吧,我想上你。麦子脸色大变,手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刻挂了手机,可是,不到5秒钟,手机又响了,麦子愤怒地问,你想干什么?麦子的声音是颤抖的。那男人十分冷静,不紧不慢地说,别说这些无用的,滚出皇水,告诉你,我这次为你准备的可是套餐,警告算是开口汤,大菜还在后面。能听懂吧?听懂就赶紧滚吧!否则我奸了你,而且是轮奸,我对你的身体充满了好奇。我一直在想,这么美丽的女人,下体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我一定…..
麦子把手机再次挂了,她看了下显示器,很显然,打自己手机的人用的是IP卡,那声音能使人想到一个半个身子都埋在电话亭阴影里的人。
由于恐惧和愤怒,麦子脸色苍白,她用颤抖的手去拨110,但刚拨到“0”又挂了电话,她忌讳警车尖叫着开到她的婚纱影楼,那是出大事的样子。
此时,无助和绝望一起涌上麦子的心头,她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时米娜拿着几份报表进来了,见麦子面色苍白,她吃惊地问,麦总,你怎么啦?
就在这时,麦子桌上的电话铃又响了,米娜伸手要接,麦子紧张地喊,别接……
可是,米娜还是把电话拿了起来。
一个男人在电话里说,该死的女人,考虑清楚了吧,要不,我给您寄刀片去。飞利浦的,割腕最为快捷和方便。
米娜歪着头,用脸和肩胛稳住话筒,一边卷着袖子一边说,恐吓是吧?趴在窝里不好给你起名儿,哎,有种你就显灵,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那电话里的男人不急,说:尾巴就是尾巴,****就是****,别把尾巴当****吓人。立即滚出皇水,否则,我可砸了摊子还奸人。
米娜说,贱人,我现在就去买剪子,翡翠之恋212名员工,人手一把,只要你敢脱裤子,我们就敢按每截三毫米剪,估计也剪不到两下。
一阵阴冷掠过裤裆,对方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米娜的脸色跟打了道紫光一样,牙槽子被她咬得咯噔噔响,她转身对麦子激愤地说,麦总,这就是你忍让的结果,看到了吧,婚博会刚被破坏接着就玩这个,什么意思?就是要把我们彻底撵出皇水。这一切都是菩提树干的,我敢用命较真。
此时,麦子的脸色非常难看,是要去拿茶杯的手却摸到了一支笔,那笔就抖得要掉皮。米娜喊:麦总……
显然,她是在等麦子发火呢,等着麦子嘲讽和怒骂呢,只要麦子下一道命令,她就能带上翡翠之恋的所有员工去新疆刨沙粒家的祖坟。
可是麦子笑了笑说,算了,算了,你刚才也把他吓坏了,不理他好了,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米娜惊异地看着麦子。
见米娜这副样子,麦子又说,再打电话来,我们就报警。你忙吧。
米娜叹了口气,把几份报表丢在麦子桌子上走了。
当米娜走后,麦子直直地坐在那,有半个小时,一句话也没说。她嘴唇苍白,浑身发抖,手脚冰凉,眼泪大颗大颗地向下掉。过了一会,她发出去一条信息:
很快,苏由于就回了一条:你发了信息?怎么没有内容?
麦子回:哦?是吗?
苏由于看了看表,已是夜里十点半,他回信息说:
????
过了很久麦子才回:我想向你道歉。
苏由于:????
麦子:关于我昨天说得那四个字。
苏由于:哪四个字?
麦子:我说我的事业马马虎虎。我说了谎话。
苏由于:你能……当面和我解释吗?
麦子:你在哪?在哪?
苏由于:还去小桔灯,我在那等你。
在这样一种目光里,苏由于渐渐地回暖了,他说,那时,你对我似乎有点好感?不,麦子握紧了苏由于的手说,是爱。苏由于有些意外,只看了麦子一眼,目光就纷纷折断了。
苏由于在小桔灯订了包厢。包厢里很温馨,壁纸是樱花图的,落地灯是日式的,灯亮时,一层层稠腻的暖意从四周袅袅升起。包厢里有一张餐桌,四把藤椅,一组三人沙发。沙发上的两个枕头一个是喜洋洋造型,一个是灰太狼造型,看上去十分可爱。等麦子进来时,包厢里的空调已把空气煮到了正好脱衣的地步。
麦子和苏由于打了招呼,然后脱去了自己的大衣,于是,一个体态袅娜而不失风韵的女孩便从臃然的视野里剥离出来。
麦子的胸部偏丰满,但坚立,苏由于看一眼就转过脸去,他的心在跳高了,一米比一米高,因为和孙可姿婚变以来,她好久都没有和女人独处了。
都是早就安排好的,服务生端上了两杯饮品,一杯给了麦子,一杯给了苏由于。麦子那杯是冰激凌加橙子,苏由于要的是奶饮,肥厚的牛奶上浮了一片叶子状巧克力,让人想到了饱满和丰腴。
包厢的窗户正对着翡翠河。河岸上多是人文景观,山水相连,枝繁叶茂,浓郁之中,一对对情侣互相纠缠和包容着,他们手脚并用,捉对厮杀一般。有一对情侣正在接吻,那一声吻有力而长,像只鸭子,“啪啪”地踩着水就到了窗口。麦子和苏由于被“鸭子”踩上了,都低下了头,轻轻地打理着面前的饮料。
这样就显得沉默了,还是苏由于先说了话,他笑着说,你不打算道歉啦?
麦子知道苏由于在说自己发给他的那条信息,她有点腼腆地笑了笑说,哦,没有了……
说完这些,麦子自己都感到很纳闷。上午,那个恐吓电话后,她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绝望,突然想见到苏由于,那是一种多么炽热的渴望啊!那时,她觉得心里有许多话要跟苏由于说,但是,现在她竟然什么话也没有了,那些话到底跑哪去了呢?难道都长了翅膀?
虽然想说的话没有了,但她的心里却充实了,人也轻松开来,这让他非常非常奇怪。
影楼还好吧?这时苏由于说。很佩服你,你是白手起家,可是在皇水却做到了最大。苏由于说这些话时,表情既是敬佩的,也是羡慕的,可是麦子的眼神却一下子忧郁和茫然起来,她笑了一下,把目光转向窗口问,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苏由于经过这场婚变和事业的衰败,感到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了,于是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在对方的命题面前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麦子习惯性地吹了一下飘落到眼前的头发,然后充满憧憬地说,我想去上学,我好怀念大学的时光啊!
苏由于看到,麦子说完这些话时显得很激动,眼里泪光闪闪的,他被感触了。怎么啦?他关切地问。麦子说,我感到……墙很厚,还有……
这句话很古怪,但苏由于能听出意思来,他说,最近......生意不好吗?
麦子摇了摇头。
苏由于想到了孤独,但他没说出口,最后他说,疲劳最容易使人自卑、落寞和茫然,你要注意休息。
麦子叹了口气说,心里……压力很大……说到这她竟然笑了一下,然后泪水在眼角慢慢聚集开来。
苏由于试着递过去一张纸巾,麦子接了下去,她一边接住已经往下落的眼泪,一边说,经常感到很绝望,有撑不下去的感觉,哦,我昨晚又做恶梦了。她语音有了变化,鼻音很重。
苏由于说,做恶梦可不是一件坏事,做恶梦也是排毒。
麦子坚持要说她的梦,她说,我的那些新娘都站在水里,知道她们穿的都是什么裙子吗?荷叶,那种已经衰败的枯黄的荷叶。她们见到我在船上便一起向我走来,她们竟然能在水上走,像一只只八脚虫。她们一起向我要新郎,我的船一下子就被她们扒翻了。你不知道,我虽然生在农村,但不会水,我惊醒时听到了我凄厉的尖叫……
说到这,麦子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还是有一些泪水像是生了筋骨一般,从她的指缝中扭动着挤了出来。
此时,苏由于似乎能体会到麦子的心情,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他只能一张一张地向麦子那送纸巾。
过了一会,麦子突然笑着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苏由于忙摇了摇手,表明自己不介意,然后问。这些你跟湘水说过吗?
麦子彻底清理了脸上的泪水,然后笑了笑,摇了摇头。
苏由于叹了口气,他问,所以你就独自承担?
是的,我看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逃跑最合适。
可是,在外人眼里,你的影楼就是个大银行啊!呵呵,我也这么认为。
麦子笑了笑说,别说这是错觉,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过一个普通人生活,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如此不堪重负,一个人心里要垮时,谁也拯救不了。喂,你有什么办法吗?你倒是个能让我感受到力量的人。
苏由于觉得麦子这句话充满了讽刺,尽管他确信麦子没有这个意思。
风来了,窗帘立刻敏感地神经兮兮地飘了几下,然后又无精打采地落了下来。苏由于看了眼微微攥紧拳头的麦子,忙站起来,轻轻地关上了窗户。
苏由于在起身关窗户时,麦子就把下巴支在自己的手背上,目不转睛地仔细地端详着或者说欣赏着眼前这个细心的男人。
苏由于见麦子看他,坐下来问,干什么?想在我脸上找到答案?
嗯!麦子令人怜爱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感觉你像一艘巨舰,很有方向感,你的气质一点都不浮夸,让人觉得好安全,还有,你的体内像是有座火山,充满了热能和力量。
苏由于笑了笑说,你挺会错的。
麦子说,你也很幽默。你的快乐能洗尽别人的哀愁和茫然。
苏由于说,你错以为你进了新华书店。
麦子叹了口气说:是的。教科书呀,打开多少页才能看到我的问题呢?给我一个答案吧,好吗?说到这,麦子的神情突然又阴郁开来。
苏由于在麦子赞美自己的时候,却感到自己像一截空管子,呼呼地透着风,此时,他不得不振作精神说,当下马路是按照机场跑道修的。生活节奏快了,人可以贴着地面飞。哪个没有压力呢?
麦子并没有去想苏由于这个问题,而是盯着苏由于看,忽然,她的心被什么拨动了一下,因为,她特别想去握一下苏由于的手,但是,她的手刚伸出一半就停了下来。苏由于却看到了,苏由于也下意识地伸了一下手,可是只伸出去一截也停了下来。这时,苏由于躲避着麦子的目光,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麦子,人人都有压力,我也是,而且不仅来自于事业。这些,你或多或少应该知道点。
麦子想着苏由于的话,又打量了苏由于一番,渐渐地敏感起来。
苏由于的目光开始凌乱地洒满了他面前的桌子,一时间,人似乎飘在了远古的大海,最后,他抬起头来,看着麦子说,让你耻笑了,我昨晚竟然写了一首诗。俗气很久了,我敲击键盘时,才感觉到我的诗神经极为僵硬,呵呵……
不,我喜欢你的文采,我要看。麦子马上固执地说。
苏由于把一张纸递给了麦子。
苏由于的这首诗叫《婚变之夜》:
当爱拼尽所有
你终于得到一个名字叫
前妻
我也在已经收场的曲目里认领了
自己的姓氏并
当着你的面为爱扎帐
今夜的茶吧企图阻拦一次婚变
把我们叫到一起是为看还有什么假设
你呷了咖啡嫌苦涩不够又
加了几勺往事
我想唱这首你最爱听的情歌
拿起话筒却走失在仅剩下的五线谱里
在那个没有舵手的日日夜夜里
我们已奢侈地挥霍掉了歌词
桌子上的烛为关照两个背上行囊的心灵已
耗成残火的根
面对走来的服务生我们同时摇头
随后一起淹没于黑暗
相隔那么近但
谁也不再伸手打捞
出门时夜已晚点
它静静地停靠在你我的站台
可你我都无意再搭上这趟痛苦的短程车
况且也已无共同的回家方向
分手时我答应成全你
让你还能在有人送别的布景中
体面地里去留下我
坚守伤心
独自听你踩在我心上的脚步声
越来越微弱
看你远去的身影缩小成
我眼中的泪滴
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俩只顾七手八脚地忙着绝情
竟忘了讨论一场隐患
——谁负责将过去连根拔去
谁负责为爱消磁
我忙去拍打夜
夜已紧锁
…………
婚后,麦子通过楚湘水读过苏由于早期写的许多诗歌,一个个滚烫的意境曾让她应接不暇,手足无措,那时,麦子想过,读苏由于的诗,你可以说晦涩,但你绝不能说不快乐,就如一朵花开在我们的来生,抽象但会让你感受到亮度和温情。但今天的这首诗,由于情绪被高度情节化,就显得明晰和简单的多,麦子连连看好几遍,看完最后一遍,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盯着苏由于看,脸颊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这时,苏由于苦笑了一下说,我和她离了。
麦子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大,最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由于点了点头说,真的。
麦子的眼睛还在苏由于的脸上,她在极力地寻找着什么。
这时,苏由于的目光丢在一个不经意的地方,淡淡地说,她不允许我告诉任何人,但是,在皇水……你知道……我没有亲人……
说到这,苏由于的手突然痉挛了一下,眼里晶莹起来。这时,麦子发现苏由于的喉结处有一小块尖锐的撕痕,衬衫的领口有了浅浅的一圈脏污。昨晚在小桔灯,麦子不过是把苏由于的憔悴和消瘦看成是工作劳累所致,而现在,她深切感受到了一个男人的煎熬、挣扎和茫然。
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吗?苏由于又苦笑了一下说,想知道我是多么糟糕吗?我像足了一个败家子……所以,请你能原谅一个男人的虚荣和虚张声势,我说我的事业怎么怎么辉煌,都是谎言,是一件窄而短的裤子……说到这,苏由于说不下去了,目光向下坠落,像是要沉入冰冷的湖底。
此时,麦子心里一动,又想去握苏由于的手,结果还是停在了半道。这一次苏由于却把手伸了过来,然后轻轻地覆盖在麦子的一只手上,麦子立刻加上了另一只手。
包厢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隔壁似乎上了一道铁板烧,发出令人厌恶的“刺拉”声。
良久,麦子就那样紧紧地抱着苏由于的手,久久凝视着苏由于,用目光支持着苏由于,一时也不敢离开,生怕一转眼,苏由于就会从自己的目光中跌落下来。
在这样一种目光里,苏由于渐渐地回暖了,他小声地温情地有点戏谑地说,我忽然想到那时,那时我迷迷糊糊地感到你对我似乎有点好感,可以这么说吗?
不,麦子握紧了苏由于的手,忽然叹了口气说,是爱。
苏由于有些意外,只看了麦子一眼,目光就纷纷折断了。
麦子是在楚湘水举办的那个“纪念汶川大地震遇难同胞诗歌朗诵会”上被苏由于吸引住的。也就是说,那天对于苏由于一见钟情的不仅仅是孙可姿,而后者在这件事上充分表现出的性格缺陷,如自卑、懦弱、犹豫、胆小和忍让等等,让她的心灵受尽了折磨。从南京回到皇水的当天晚上,麦子还做了一个让自己羞臊的梦:
月系林梢,苏由于突然发飙,挥舞一条粗大有力的皮鞭抽她,把她的衣服抽得粉碎,把她抽成了裸体。她不躲避,她微笑着,像猫一样眯着眼睛,迷糊地看着眼前这个孔武的男人……
一觉醒来,大梦不散,此时她身体的一些地方是潮湿的,人便像是被偷了一样有些紧张和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