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杨连财赵占有串通一气，垄断八道沟土建工程市场，当我不知道？
市场经济是无情的。商场如战场，你知道又怎么样？就是下个套，也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往里钻的。我实话对你说了吧，你连杨百蟠的一半智商都没有。这也难怪，咱们现今中国，都是阴盛阳衰。我真是后悔，9月3日那天开过招标大会后，杨百蟠也是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你现在坐的位置正是她上次坐过的地方。我看见她伤心地哭了，便过来劝她。在谈话中得知了你们的前前后后……她说，她第二天就要离开你了。你的一切都变了，她再也找不回重前的感觉了。她让我转告你，她不辞而别了。我怕担责任，所以她走后，我就打电话把这个消息提前透露给你。你懂吗？我现在后悔了，我为什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说罢，雪月把她杯中的酒一扬脖给喝了。然后，她把桌上那瓶里剩下的酒给倒了个精光。
雪月的话语把陈淼带到了9月4日那天早上：杨百蟠拎着旅行包刚出门，就被他夺下旅行包好言好语给劝回来了……他见雪月没有声了便说：是啊，我也一直疑惑不解，你既然想征服我想拆我的台想看我的笑话，为什么还要把她出走的消息告诉我？
杨百蟠女士是个难得的人才。当她对你彻底心灰意冷的时候，我想把她招到自己的旗帜下。这回，你终于懂了吧？哈哈！说罢，雪月爽朗地笑了起来。
小姐，埋单！陈淼气愤地站起来要走。
先生，您一共消费是388元。
怎么——这么贵？陈淼皱着眉头说，有点不大情愿地掏出了4张百元人民币。
刚才那个小姐伸出手正要接钱时，被雪月用斜眼余光给镇压住了：谁的钱都敢接吗？告诉吧台，陈淼先生的帐单，我给免了。雪月说着，用手扶着陈淼的肩膀又把他按到了座位上。
陈淼刚落座，另一个小姐就拿了一瓶开封的人头马，给他和雪月满满地斟了一大杯。
雪月端起酒杯说，来，干杯！
她见陈淼无动于衷，又说，陈经理，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你不用担心消费不起，这瓶人头马，我请客，不用你买单。
陈淼疑惑地瞅着她，仍然没有动杯子，他有点担心，他实在斗不过眼前这个女子。他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雪月不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她不紧不慢喝完了那杯人头马说，陈淼，你不觉得你现在活得很累吗？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的工人在你手下干活也很累。你看看杨连财和赵占有他们俩活得多潇洒——说着，她站起来拽着陈淼的手就走。
陈淼心里想，我就是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没有拒绝，他被雪月牵着手，向钻地道站似的左拐右拐就来到了一个房门口，雪月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拽着陈淼就走了进来。
里边两个袒胸露背的男人正搂着两个袒胸露腹的小姐球在沙发上乱摸乱啃……
大灯被打开了。
两个男人见屋外进来了人，刚要发火，一瞅见是雪月和陈淼，便推开了各自怀里的女人忙陪着笑脸对雪月说，雪月姐姐，你领他进来干什么啊？
向你们俩学习啊！你们好好想一想，同是土建公司的经理，你们凭什么花天酒地活得滋润潇洒？而陈淼经理却风餐露宿与工人同甘共苦？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陈淼挣脱了雪月的牵手，他心口的血液直往脑袋瓜上涌他有点受不住了，他慌慌张张恍恍惚惚像碰破了头的苍蝇东奔西撞终于跑了出来，终于跑出了鹤岗山庄月亮船酒吧。
他站在雪地上足足呆了10分钟，加快的心跳才平静下来，大脑被冰凉的冷风吹得也清醒了。他感觉到了又冷又饿，于是，他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工人们经常光顾的“一家人酒家”。
已经是夜里9点多钟了，酒家里没有几个人了。他找了一个墙角坐了下来，要了一盘木须肉一盘陈醋花生米半斤老白干，还有一斤饺子，便独自一人喝起了闷酒。
7
第二天早上。
杨百蟠吃完早饭，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就等陈淼开车来接她到长途汽车站。
她真想回吉林，她真想妈妈了。她趁着地基养生的工夫，想回家住几天，也顺便缕顺缕顺自己与陈淼的关系。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陈淼从雪停那天早上从医院回来开始，对她的爱情又开始萌发了……想到这，她又有点后悔：昨天晚上，她要是跟他一起出去吃晚饭就好了……可她又有些怪他恨他：他为什么不再敲一次门？他再敲一次门她一定会开开门跟他一起去的。他真的变了，要是在学校，他知道她没吃晚饭，他一定会买许多好吃的东西给她带回来吃的。可昨天晚上，她足足等过了一年，也没见他的影子。今天一大早，她真想不辞而别。可她又放不下他。想到这，她终于拎着旅行箱去敲陈淼的房门。
她敲了一阵子门，毫无反应。她转身想走，又不甘心的推了推房门。
房门被她轻轻地一推，就开了。迎面扑来了一阵呛人的酒气，熏得她直往后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清楚了：陈淼四脚拉胯地趴在床上，头冲着床沿，吐了一地。他醉得连房门也没有关，连鞋也没有脱，可能折腾了大半夜，现在倒睡得像个死猪似的。
杨百蟠还能走吗？她打开了气窗，让屋里的空气有了流动。随后，她又把陈淼的呕吐物给收拾干净。屋里的空气终于被净化了。
杨百蟠给陈淼脱掉了皮鞋，从床头拿了枕头放好，当她给陈淼翻身时，无意中碰触了他的头额，滚热烫人。不好，陈淼他发烧了。她放下陈淼刚要下去找药，只见陈淼抓住她的手不放说，百蟠，不要走！
放开我，我给你找药吃！杨百蟠生气地说。
陈淼仍然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仍然喃喃地说：百蟠，别回家。我真的离不开你。
你一走，就回不来了。我需要你，工地需要你。
百蟠，我求求你，别走了。
杨百蟠终于发现陈淼神智不清，发烧得直说胡话。她把头贴到他的耳边说，我不走，我不走，真的不走了……
8
春打六九头。2005年2月7日，立春都过了好几天，可天气还是那样严寒：气温仍在零下20多℃，北风呼啸，雪不融化。
时间近半，大烟囱才完成了四分之一的高度，剩下的140天要完成还有200米高的大烟囱，难度实在有点太大，每天平均要起1．5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越往上干难度越大：烟囱架子要一点点的起高，钢筋才能一根根的绑扎，模板才能一层层的搭，两台塔吊轮换着加固增高，混凝土才能吊上去一点点的浇灌……空中作业，就那么点地方，围着圈转，人少了不行，人多了也不行，施展不开。说都这么麻烦，干起来更麻烦。整个八道沟从南到被都停止了土建施工，只有这大烟囱是个例外，起早贪黑继续施工。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只能选用最好的水泥并少用水多添加防冻剂。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大大增加了工程预算外资金及成本……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有些工人想回家过年，说出来又怕领导批评，只好开始软磨硬泡了：今天我头晕得厉害，恐怕是得了恐高症，不敢上高了……我感冒发烧了，混身麻冷，不能上高了……
一队队长陈笑天找到陈淼汇报说，经理，我可是没咒念了。正施工呢，好多人不是接电话就是用手机给家人打电话，都哭丧着脸道，今年大干，经理说了过年不回家。经理，要不放两天假？回去看看老婆孩子就回来。再说，裤裆里的鸡也憋得难受，找小姐没有钱不说，还怕得性病抓着罚款，这炮只能找老婆放了。
陈淼刚要发火说没出息说不行，恰巧这时候，杨连财和赵占有一前一后开着宝马奥迪A6轿车奔了过来，打开车窗说，老陈还干呢？给工人放几天假吧，你也好解脱。干脆，现在就上我的车——顺路送你回家！
我可没你俩清闲，你们给工人放长假，把到手的工程转包出去，天上掉馅饼哈腰就捡钱！陈淼一针见血地说。
老陈，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现在工程都是微利，国营职工一个月开1000多元还嫌少。嫌少，就有情绪。有情绪，就影响工作，就不出活。还真不如外包出去，又省心又挣钱。拿一个国营职工的工资就可以雇用3个临时工干活，何乐而不为？我告诉你，你这叫自讨苦吃。
老陈，杨连财刚说完赵占有接着道：我们的地基活都干完了，就等着四月初天暖上来把握住工程进度就成了。你呀，真是命苦，没吃过肥猪肉还没看见肥猪走吗？你不走，那就算了，继续喝你的西北风吧！再见了，拜拜！
杨连财与赵占有一唱一和，说完，开着各自的宝马奥迪A6上了大道，一溜烟似的就没了影。
陈淼把陈笑天晒在了一边，瞅着那没了车影处的地平线发呆。他仍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怎么也不相信，市场经济竟然让这两个当年的铁哥们变成这样，堕落得简直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杨百蟠把他叫到一边说，发愣有什么用？别干了，给工人放三天假回家过年吧！
不能放！这假要是一放，正月十五也开不了工。陈淼说。
你不是一贯关心爱护工人吗，现在咋了？跟党员干部讲清楚，初二晚上回来，初三照常施工。磨刀不误砍柴工。人心思走，精神头一点也没有。你没看这两天不出活吗？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再说，就是往后延期个把月，也不影响电厂其它什么。我们这烟囱是独立的，不像电厂厂房和皮带长廊，完不了设备不能安装。我们只要在设备试运行头一个月前完成就行，丝毫拖不了按期发电的后腿。到头来据理力争，顶多也就罚点款呗！没有什么不行的，到时候我找人疏通疏通。杨百蟠说。
那他们为什么把工期定得这么紧？陈淼疑惑不解。
人家是想逼我们出局。如果这烟囱给了杨连财赵占有他们，我听说，今年年底前完成就行。杨百蟠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陈淼想了想说，那你就通知放假吧！你也回去吧，我留下来，再找几个人一起看护着这乱摊子。
还是你回去吧，大嫂和孩子好几个月没看着了。我留下来，一个人好说。等你回来，我再回去看我妈。杨百蟠苦笑着说。
9
陈淼心里有事，在家过完年，初一一大早吃完饺子就要往回赶。妻子说啥也不让：工人都放假了回家过年，你急三火四回去干啥？扬百蟠这狐狸精一去就把你迷住了，好几个月不回家。现在回来了只呆了一天，你就急着往回赶，是不是她没走啊？
你都瞎说什么？工程初三就要恢复施工，我这个一把手，哪不照顾到能行？我不得先回去准备准备吗？
没有金钢钻，你就别揽瓷器活！当初我说啥来着，让你别干这破经理，你说啥也不听。现在可好，怀里抱着个刺猥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不管怎么说，我今天就是不让你走。
那我明天走还不行吗？陈淼终于做了让步，这才免了进一步的争吵。
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妻子早就把白天争吵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她缠绵地抚摸着陈淼的下半身想做爱，陈淼把她推下说，我没心情，等下次吧。
下次？妻子一听就火了，我等了快半年了，你还让我再等半年吗？干这事，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能忍受，你能憋得住吗？你那股水不给我，是不是都给那狐狸精了？再不就是找小姐弄出去了。怪不得你好长时间不回家，今个你都给我说清楚。他妻子光着干瘪的屁股坐起来说。
我跟你能说得清楚吗？陈淼哭笑不得的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那是指你们女人说的，男人早就不行了。你没听说十个男人九肾虚吗？要不，大街小巷的药店到处卖壮阳药干啥？
陈淼不想跟妻子吵，也怕她闹睡不了觉。只好强打精神，把她按倒在床上自己翻身爬了上去……他那个****由于心绪不佳，好半天硬不起来，也钻不进那个****……等好不容易钻进去了，又渴劳劳的经不住诱惑，一激动便像初恋头次品鲜那样——早泄了。结果，妻子的欲火被点燃烧了起来，却被小雨淋漓没过足瘾，又阴阳怪气地和他找茬吵了起来……
初三一大早起来，陈淼连早餐也没有吃，趁着妻子还没起床就像从地狱之门逃出来一样逃出了家门，打车径直去了长途汽车站。
夫妻没有隔夜仇。他出门的响动惊醒了妻子，妻子她头没梳脸没洗就拿着事先装好的饺子也跑出了家门打了一辆车追了过去。
他刚登上开往八道沟的汽车，妻子便拿了一大兜速冻饺子气喘嘘嘘地追上来说，饿了，用火煮着吃。到了那，想着给我打个电话，免得我牵挂。
陈淼接过拎兜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长春到八道沟的路程，跟长春到沈阳的路程一边远，又是新修的高速公路。汽车一驶出长春市区就开得快了起来，不到4个小时，就到了八道沟。
陈淼下了长途汽车，就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他从出租车下来，没有回自己的宿舍，径直去了扬百蟠的宿舍。
杨百蟠一见他像白胡子老头进来了，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陈淼摘掉皮毛帽子说，你还没吃午饭吧，正好咱们俩一起下饺子吃！
杨百蟠从床上下来道，不瞒你说，我连早饭都没吃。只上了一趟厕所，现在还感觉冻屁股呢！说到这，杨百蟠见陈淼正瞅着她，便感觉失言脸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陈淼拿起小饭锅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去外面打水，你往炉子里再添点煤，把炉火弄得欢欢的，赶紧下饺子吃，我连早饭也没吃呢！
陈淼和杨百蟠中午吃的是饺子，晚饭便想出去换换口味。他带着她一连走了附近的几家小饭馆，都关着门，只好又回到宿舍继续煮饺子吃。
饺子煮好了，不太多。陈淼便让杨百蟠先吃，杨百蟠却让陈淼先吃。两个人正你让我我让你的时候，门开了，门外站着刚下了长途汽车找到这里的一个女人，一个年近40岁的女人。
你怎么找到这的？陈淼瞅见自己的妻子站在门前，吃惊地问。
杨百蟠忙走过去往屋里拽她：呦，是嫂子！快进屋啊，你要来咋不和陈淼他一快来呢？！
我要是一块来，能捉住你们这对狗男女吗？
陈淼皱着眉说，这不是在家里头，你往我身上扣屎盆子行，你可别往人家身上扣屎盆子。人家杨百蟠她还是大姑娘没结婚呢！
是不是姑娘，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
嫂子，我和陈淼真的没有什么，真的，只是工作上的关系。
工作上的关系，谁信？唬弄鬼呢？工人放假，一个不回家，一个急着往回赶，我就知道有事。只可恨我心太急，等过一会儿你俩上床再捉奸就好了。
你都胡说什么呢？啪！陈淼瞅见外面越围越多的人，终于怒火从心头燃起，抬手给了他妻子一个大嘴巴。
你敢打我？！我今晚跟你拼了。说着，她一头朝陈淼撞去……
10
东北有句谚语：“打春别欢喜，还有40冷天气。”这谚语，在辽宁还说得通，到了这八道沟，连50天也不止。都到了三月末，原野上的雪还没有融化。在太阳光的反射下，洁白耀眼。西北风还在昼夜不停地呼呼刮着，搅动得陈淼心烦意乱。
尽管如此，光照还是一天比一天见长，天气还是一天比一天渐渐地转暖，大烟囱已经立起了有100多米高，防冻剂一天比一天用的少，可陈淼却高兴不起来。从大年初二晚到现在这40多天里，他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初二那天晚上，妻子跟踪到了这里，在杨百蟠屋里闹得天翻地覆……第二天，杨百蟠就独自回吉林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