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上月末本月初,钢谷首席执行官兼大宇宙联合政府总指挥查尔·文瑞森很悲痛地站到屏幕前,声泪俱下地严厉控诉那些破坏世界局势稳定,无故残害正享受钢谷高科技带来的优质生活的人们的坏蛋,他正式宣布,向世界上四个已知的恐怖组织宣战。这四个恐怖组织总人数约有百万之众,公开与现代科技为敌,是钢谷与人民的死对头。他们的名字是“自然之子”、“众神之戒”、“白新月”和“全统”。我听到“全统”这个名词时浑身一颤,想起了那个充满噩梦的夜晚,我至今也难以肯定那晚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但当时不是叫“全统线”吗?怎么又改名了?
我又想起了刘言,这个人到底去哪儿了呢?他说一年后会发生翻天覆地的世界性的变革,我们都无法置身事外。眼下世界的确如他所说,成为了一个新世界,可它却只是充满漏洞和危机,尽管丑恶,依旧是人类的世界,远没有他描述得那样恐怖。他曾经让我准备紫外灯呢,紫外灯不会是用来对付钢谷的,应该是对付那像蝙蝠一样叫声凄厉,在暗夜里腾空飞翔的吸血怪物的!那么难道是他已经成功阻止了那场危机?看来也不是……起码全统并没有真的灭亡。
但我总是隐约感觉,除了钢谷当权者和四大恐怖组织之外,还有一些不为我们所知的东西,隐匿在喧嚣熙攘的尘世之外,那些阳光难以照射的角落,暗中窥视着我们的世界。
我已经为自己制定了一个长远的计划,不再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这次的变革对很多人而言,仅仅让他们在略微惊讶之后变得精神愈发疯狂,生活愈发恬淡,而我却充分理解了何为危机感。对于我这样的小人物而言,全球化的钢谷时代是我完全阻止不了的,而钢谷一旦消亡——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时代,假如是这样,我也同样完全阻止不了。但从现在开始,我按部就班地实现我的计划,也许我改变不了世界,但却能拯救自己。
我开始每天都努力干活,这不光是为了争取减刑,主要是为了锻炼身体,让自己肌肉发达,结实强壮。时间长了,基层的管理者比较重视我,同监狱的犯人们也开始尊重我了,我的年龄提不到组长,但我也树立了自己的威信,加上温启泰拳脚不输人,又比较稳重公正,我们兄弟俩在自己各自的“房间”里也没有遇到格外的阻碍。空余时间除了干活攒分之外,我就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类知识,尤其是我不大熟悉的电子科技入门知识。尽管在监狱里条件有限,能学到的很少,但由于钢谷提倡电子信息科技,又难得有人这么入迷,他们也展开了这方面的培训,我获益匪浅。同样,在新的世界,就要精熟新世界的法律,好在我们是犯人,这一点反倒很有利,我努力学习联合金属法的行为畅通无阻,而且各方面都提供样书,并作为典型大力赞扬。在学习的过程中,我不得不对钢谷严密得无懈可击的完美法律法规条款由衷敬畏,几乎挑不出任何盲点和宽泛笼统操作性不强的内容,深入了生活的各个方面,找不到一处地方没有相关的法律条文,甚至还详细描述了包括自然灾害、瘟疫、战争等费稳定时期人们应该如何去做的法律——这也是我重点要去了解掌握的。很多人都在佩服我的同时,也对我如此努力的原因比较好奇,因为钢谷法律有规定,犯人释放后三年内必须从事非主流的农林副牧渔行业,不得涉足电子与金属、能源等产业,学了电子科技也多半用不上,于是我也就顺便又学了点水产养殖,为出狱后三年找个事做。我还打算等出去以后到那片悬崖下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散落在那里的横财三千万,世界统一了货币,被称为钢镑,这些钱能够兑换出大约七百万钢镑。接着我要买一部性能较高的SUV,进行改装,再带着足量的武器、工具、药品、衣被和饮食,拉上我们一家逃难。
这期间尹心水也来看过我好几次。我对这个抓我归案的女警并不了解,她给我的感觉也不过是漂亮和干练,但当我得知她是刘言的女朋友后,我才惊叹她多么地坚强。我有时候在想,刘言真的需要个女朋友吗?也许他是在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吧……!至今我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但尹心水作为他的女友,也一样一无所知。她一看到我眼圈就红红的,也许我会让她产生对刘言的联想。在抓我并且审判结束后,她来看望我的时候对我的态度仿佛是老朋友一般,这让我很感动。她对我倒是没有什么隐瞒,告诉我她的男友失踪了,她的堂兄则莫名其妙地被冻死在博物馆里,博物馆也被拆除了……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出于对她和刘言的双重感激,我在她最后一次探望我临走时好心提醒她:“尹姐,你记住啊,要找个结实的家住着,准备紫外灯,贮存食品和药品……”
她回头很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随之决然离去,至今也没有再来。我理解,她要割舍过去的悲伤,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刘言虽然依旧在她的记忆深处难以磨灭,并在夜深人静时也许会浮出来残酷地啃噬她的心,但那都是宿命。
上个星期,我在划卡时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卡内原本只有四百钢镑,可居然无故增加了五千镑,这让我非常惊异,我家是工薪阶层,父母全是工人,温启泰家就更穷得叮当响,连老婆都没了,我还有啥亲戚朋友会给我注资呢?而且奇怪的是温启泰的卡就没啥变化,这说明注入资金的人只认识我。钢谷的法律很严格,行贿受贿会遭到重罚,我就拿这钱改善了一下我和表哥的生活,还反过来从监狱超市购买一些家用电器给父母,还给温蕾买了些书,反正也是意外之财,剩余的我捐给了监狱作为公费,再次受到了公开表扬。
上个周周末,又有人探视我,但没有同时探视温启泰,于是我隐约猜到,也许是为我注资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不管他是谁,都没这个必要吧。可我还是多少吃了一惊,那人是我的小学学长,比我大两届,已经考上大学了,他的名字叫谭觉,是分管城市建设的副市长谭鹏程的儿子。说起来他和我对比比较鲜明,他长相不错,家境显赫,学习成绩又好,在学校众星捧月,而我只是个工人的孩子,貌不惊人,几乎一无所有,再说我俩在学校那阵都是泛泛之交,我俩都爱安静,但他比较阴沉,所以我们并无深厚交情,也没说过几句话,我的意思是,他完全犯不着来探视我,更不用给我五千镑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