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暖暖的,早已没有了正午的炎热,李小乐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似乎这景象又变成了另一处场景,母亲在前面跑,父亲在后面追。这热情洋溢的一幅幅图画,让李小乐觉得生活原来一直都很美好,而前几天自己还在为和自己的男人分居两处而难过,不知所措。看着这些老人,她似乎找到了答案。
男男女女,聚集在相亲场地,无非是为了找到满意的另一半。杨部启徘徊在男宾当中,总有点不伦不类,于是没多久,他就独自离去。
散去以后,他发了条短信给李小乐:奇奇马上去燕郊读书了,让他跟我住吧,王府井离燕郊太远。我一个人住,对奇奇学习有利,安静。
这段短信让李小乐想了一下,通州自己有房,可以带奇奇回去住,但这事得和王湘君商量。
王湘婷没来,让李小乐多给她要点名片,多要点“总”的最好。李小乐乐此不疲地给小姑子张罗着。同时多关注年长的男人,能让自己婆婆看上的,得首先过她这一关。
只是来征婚的多是老大妈,还不是给她们自己征,都是给儿女征婚,总说孩子们太忙了。她们还埋怨孩子们如今足不出户,吃穿用都在网上买,连婚都想在网上征。但她们觉得还是现实中的比较踏实。
无论怎样,相亲还是必须的。
蔡欣不禁感慨道:“有个单身的老板好啊,自己知道张罗着找对象,还捎带着也让员工们借了光。”
“你呀,别只顾着感慨,有没有相中的?”老板竟然在身后听到了。
“阎总,还来问我,您呢?找到意中人没有?”
“我在找。只要有心,自会找到。我不是说了吗,万事随缘。找不到,就等,总会遇上的。大不了,我们每个周末来这里就当避暑了。这紫竹院感觉还不错吧?”
“要是能在这儿烧烤就更过瘾了,支一烧烤铁炉架子,我也好亲自给大家服务。”小江笑嘻嘻地说。
“你还真是食色两不耽误。”另一同事附和。
“那是了,阎总您说呢?我的人生目标,娶一如花的媳妇,再生一个虎虎生威的儿子,品人间美食,过神仙逍遥的日子。”
大家一致点头称是。蔡欣不禁笑着说:“神仙不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吗,你还要什么美食啊。你就搂着嫦娥,赶紧绝食成仙去吧。”
大家一顿大笑。
李小乐一个人走开,盘算着奇奇开学后是住在王府井这边,还是回通州。
若是住到通州,王湘君上下班就麻烦了。她盘算着怎么跟王湘君说,正琢磨着,看到一个老大爷拿着一支大毛笔,蘸着桶里的水在地上写大字。
“大爷,这个真新鲜,省纸墨了。”李小乐发现老大爷抬头看了自己一眼,赶紧打招呼。
“环保。”老人家笑着看了看李小乐,继续写字。老人身边放着一个小板凳,李小乐看过去,发现上面有一盒名片。她跟老人家要了一张,上面除了老人家的名字,还有一句话:“夕阳无限好,何惧近黄昏。”
李小乐正欲开口,老人家又问了一句:“你要我名片,是将来要跟我求字还是……”
李小乐轻声说:“大爷,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相亲的,不知道大爷这是……”
“我在这里是守株待兔。姑娘儿子都希望我找个老伴,我这岁数不太好遇。老了求的只是一个伴儿,我对这个伴儿的要求并不高,可是也难啊。你是……”老人家握着大毛笔,忽然仔细地看了看李小乐,笑着说,“你这年龄,不找年轻的搭讪,我可是老了点儿。”
“大爷,我是给我妈找老伴来了。她没有时间来,也不太愿意当着儿女的面说找老伴,可我想,她又不愿意和我们生活,身边没有个老伴相互照应着,我们也不放心。”
“真是好闺女。老年人的情感也不能强求,你还是征求完她的意见,再给她张罗,免得让她觉得你讨嫌。虽说你的心是好的。”老人继续写字。
回去的车上,李小乐想着老人说的一番话,觉得也有道理。自己和婆婆相处的日子不长,老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她觉得有必要从小姑子那里下手。
李小乐这次收获蛮大的,好些她看着和王湘婷外形、内在都挺般配的男人,她都要来了联系方式,甚至有两三个是本人亲自来相亲的。
一路上,同事们唧唧喳喳地讨论着这次的收获。
“同志们,你们今天都遇到了几个有眼缘的?”阎总问道。
“不多不多,三五个总是有的。”小江说。
“三五个还不多?三五个都是亲自来的吗?那你可赚了,小心挑花眼。”蔡欣说,“唉,我就没有这么好运了,都是老妈妈们带着儿子照片来的,还有待进一步了解。倒是阎总,您手里攥着多少名片?”
“没有啊,我一张没发,一张也没要。我今天真是舍命陪你们来的。”
“不会吧,阎总您放弃大好的休息时间陪我们?您可是一直单着的。”
阎总得意地说:“上次我的手机里存下了一个号码。”说完,他又一脸黯淡,“本以为回去以后可以联系了,可惜我当时记错了一位数字,以为今天她能来,竟然没看见。”
小江说:“阎总,那么多妙龄女子,何必只为一个女人动心?也许今天你主动出击,会有比先前的更好呢。”
“你不懂。如果你期望能再次和她相逢,就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阎总若有所思地说。
“看来,就是美女再多、鲜花再艳,也乱不了阎总的心,迷惑不了阎总的眼睛。”小江无限感慨。
“说真的,你要觉得这个人适合你,就得舍得停下来。阎总,我看出来了,您是想停下来了,对吧?”李小乐插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阎总说,“您看看这个,兴许会中意呢。这是今天我发的最后一张。”
想不到阎总一阵惊喜:“小乐同学,我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小乐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阎总:“怎么了?您要说什么就直说,瞧您感动的,将来你们要真成了,咱还成亲戚了。”随后觉得不妥,看看周围的同事又说:“我可不是攀高枝,我小姑子那也是三高人员,高学历,高收入,还有就是三十已过的高龄。我不帮她张罗她自己只知道忙事业,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人生大事。”
“李小乐,你怎么把我电话告诉你们老总了?”王湘婷打电话给李小乐,噼里啪啦地把李小乐说了一顿。她说她上次在紫竹院就看到李小乐的老板了,故意说没有名片了没有给他,看他执著,就给了他一个缺了一个数字的手机号。
“那为什么呢?”李小乐不明白了。她的老板是要型有型,要财有财,他们年龄相当,她怎么就拒绝呢?
“你忘了,我去过你们公司找你?那次是我看到他,他没看到我。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你说他是你的上司,我怎么好和他谈情说爱。要是真在一起还行,要是分手了,我的脸往哪儿搁?”
“哎呀,湘婷,这你就多虑了,谈恋爱哪有保证能成的,可是你不谈,就这样轻易放过去,真的可惜。你未婚,他也未娶,多合适呀。”
“反正我觉得要是失败了,丢人。”
“如果他不是我老板,你会考虑吗?”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王湘婷犹豫了一下,说那倒有可能试试。
李小乐就告诉她不要想得太多,错过一份有可能真的是一生的缘分。
“过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我跟你说,人家为了你,今天一张名片没发,一张名片没收。多亏我在回来的车上把你的名片给他了,当时看他激动的,哎呀,别提了,跟个大男孩一样。”
“那,那我就试试?”王湘婷犹豫了。
“一定得试试。现在先别说你们俩,先说说咱妈吧。我去给她物色了,可我还是不敢把我觉得合适的介绍给她,她要是骂我可怎么办,说不好听点,你别不高兴,我还真不了解咱妈。”
“我有事了,先不说妈了,等我谈成了再管她。”
王湘君匆匆挂断电话,李小乐摇摇头,这什么女儿啊,只顾着自己了。
眼下,李小乐也得考虑儿子奇奇上学的问题了。
小小已经到学校报到去了,现在应该还在路上。丫头古怪得很,谁也不让送,一个人拉着箱子就走了。
李小乐给小小发了短信过去,小小没回,还关机了。
李小乐又打给母亲,也是关机。
她只好打给父亲,看看他们两个人的行踪。
父亲也没接。
李小乐摇摇头,这三个人,怎么都这么怪。
倒是奇奇看着缸里的乌龟说:“妈,它又想出来了。”
“行了,就让它在缸里待着吧。有水有陆地的,它喜欢在水上陆地上都由着它。可别让它满地乱爬了,你王叔说是怕它咬,还不是怕它弄脏地面,再说弄脏还不得你妈擦地?你们又不管。”
“我爸今天来了。”
“他又来干什么?”李小乐不高兴了。
“他让我去宋庄住。我说我不去,要和我妈在一起。”
李小乐欣慰地笑了,她想,杨部启不知道有多失望。或许,他后悔离婚了?一想到这儿,李小乐打了一个哆嗦,就对奇奇说:“好了,妈去做饭了,你王叔回来,我们商量一下是不是搬回去住。”
“搬回我们家?妈你太好了。我想回去,还能和院里的小孩一起玩。”
“我不想搬那么远,那离我工作的地方太远了。我一天跑来跑去的,得多辛苦。”王湘君听到这个想法以后,坚决不同意,“守着市内这么好的房子不住,偏跑远郊区去?”
“我也知道离你工作的地方远了。可是,你不是还有车吗?奇奇要是从王府井坐车去燕郊,那得走几个小时?”
“我们当初怎么就没想想今天的问题?”王湘君显然有点急。
李小乐一愣:“当初?你的意思,当初如果我们想到了这一点,是不是就不用登记在一起了?”
“不是这个意思,当初要是考虑多一点,可以把奇奇转到离家近的学校。”
“可现在说也来得及啊。我在通州有房子,门前就有去燕郊的公交车,就是自己开车也才十几分钟。转学也不可能,他户口马上就迁到燕郊去了,将来在户口所在地高考,他在当地学习也不吃亏。这要是在北京上学,将来回去高考,这孩子不亏了?”
“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不就得考虑得远一点嘛。再说我都给他联系好学校了,去燕郊上学是肯定的了。你要是不跟我们搬过去,那只能我回去陪读了。”
王湘君没有陪他们回通州。
李小乐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对王湘君说了一句:“我不能在家每天给你做晚饭了。”
王湘君苦笑着说:“没事,以前不也都这样凑合的嘛,这边要是活不多,我就去看你们。”
两人至此开始分居。
回到自己家里的奇奇,简直像一只放飞牢笼的鸟儿,那只小乌龟李小乐也任由他放在了地面上。
这样分居生活了一段时间,李小乐终于觉得累了。
有一天,她对王湘君说:“我们分开吧,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
王湘君瞪大眼睛看着李小乐:“你离婚有瘾是吧?”
“可我不想过这种分居的日子,你觉得这像个家吗?”
“小乐,其实我也是愿意住在自己家里。你说我来通州住也不是不可以,就多踩几脚油门的事。可我住在这里,总觉得像上门女婿。”
“那你考虑过我吗?我还拉着儿子住在你那边呢。我们都不是小孩了,我也想牺牲自己,在你面前我怎么都行。可我有儿子啊,等他上高中住校就好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搬回去,你说呢?不就三年吗,这三年你就委屈跟我们在这儿住吧,算我求你了。什么上门女婿啊,这里又没住丈母娘。”
刚说完,李小乐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什么,爸,您怎么被绑架了?什么人,在哪儿啊?我赶紧报案。不用报案?”李小乐紧张极了,双手全是汗,“天啊,爸,你们玩什么把戏啊,吓死我您就舒服了是吧?”
王湘君在旁边听的也是格外紧张,看李小乐挂断电话,才赶紧问:“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妈。我妈发现了我爸跟踪她,就把我爸绑架了。”
“这样也好,不然咱爸也太累了,一路跟着咱妈,稍不留神,人要真跟丢了,人海茫茫的哪里找去。”
“行了,我也放心了。听我爸的口气,他现在跟我妈的关系缓和了。他们说好了一起去杭州。我爸确实也不容易。可你想想,这世上哪个男人容易?还不都得做点牺牲?”
这番话稍稍说动了王湘君,但他还是没肯定地说要搬过来,只说这几天活儿太多,等干完这个工程再找个吉日搬过来。
自李小乐搬回通州,庞大宽再去看蔡父蔡母时会去她那里玩一会儿。
那存折给来给去的,最后终究还是落到了庞大宽的手里。
蔡母出院以后,庞大宽找了另一家快递,专门把存折快递回了蔡家。等庞大宽再去蔡家玩儿,蔡母脸上就不好看:“你还是不是我闺女?以后还想不想回这个家?”
看庞大宽一个劲儿说想,蔡母立刻又说:“那怎么还把存折给我寄回来?以前的事就翻篇不提了,我知道你借钱了,该还就都还了。一个女孩子家,别太拼命了。那快递是女孩干的吗?赶明儿个换工作,照顾小虎也方便点。”
“妈,我都习惯了,快递做得也顺手了,换别的怕是做不好呢。”
“那就干一样,不做那司机了。白天跑快递,晚上还当司机,人的身体吃不消不说,也没法照顾小虎。你一个女孩在外面,多不容易。”老太太真是把庞大宽当成自己的女儿了,那眉眼里都是对庞大宽的疼爱。
蔡母又说:“丫头啊。蔡培他当初做这个事儿吧,就不合法。你说我们不替他把这个钱还给你,将来老了也不落忍。你这么好的孩子,我们又认下当闺女,我们赚了。”
蔡母出院以后,身子一直很弱,隔三差五地就闹个小毛病,庞大宽就抽时间过来照顾他们。
“听小远说,你有中意的人了?什么时候领回给妈来看看。让我们帮你参谋参谋。”
“妈,晚了。”
“怎么了?”蔡母吓了一跳,“嫌弃我们?要是真嫌弃,那哪天妈给你介绍个好的。这么能干的闺女还怕找不到好男人?”
“合不合格,我都得选他了。我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因为我有结婚证,才没办法和他结婚,他等我等得苦呢。”
“这丫头,吓我一跳。这样也好,对他也是个考验,他认准你了,多少年他都会等的。”
庞大宽在燕郊酒厂车站等车,还没站稳,就走过来好几个手持小广告的男男女女,大家各自推销着自己家的楼盘。庞大宽一律拒绝了。
这时庞大宽看到了翠花,说道:“翠花?你不是在房山卖房吗,怎么又来燕郊了?”
翠花开心地说:“姐,燕郊楼盘又好又多,是朋友带我过来的。她卖得可好了,可挣钱了。姐,你也买一套吧,买房还给落户口呢。”
这最后一句让庞大宽大跌眼镜:“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有没有钱?再说我以后要落北京户口啊。”
翠花吐吐舌头:“那姐你也买一套吧,以后和森林哥结婚,就住这边多好啊。这儿比北京便宜多了,连区号都是北京的。”
庞大宽和翠花分手以后,去了李小乐家。
庞大宽问:“小乐,你和王湘君这样分居也不是长久的事吧?这样也不像个家啊。”
“我知道,只怪我们当初考虑不周。”
“也不能这么想。当初考虑周全了,是不是就不在一起了?我觉得双方得做出些牺牲。你为了奇奇牺牲了自己的幸福,王湘君也应该为了你做出一点牺牲。我将来要是和白森林结婚,我们才不分居呢。你们分久了,不出问题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