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你买一大堆东西,全是你和女儿的,没老公一件,你哪怕买一两件便宜的,他也会很开心的。真的,你试试,别总顾着自己。你得向我学习,光顾着别人,都差点把自己忘了。你记住,你想着别人,对别人好,别人也会这样对你。”
“别跟我讲大道理。”说是这么说,王遥还是给唐朝买了件T恤,外加一条运动短裤。
“你老公得美出鼻涕泡了。”李小乐给自己选了件小衫,就拉着王遥回了现在的家。
一进门,婆婆就说:“哎呀,发财了?买这么多东西!”
“妈,这是王遥,地道北京人儿。我今天刚发了工资,逛街看到合适的就给大家买了点小东西。”李小乐笑着把给婆婆买的衣服拿出来。这时小小和奇奇也跑过来争着看。
王遥说:“小乐,你家可真热闹。”
王母笑着问王遥:“闺女,你是北京人?”
“是啊,阿姨,我家老北京。”
“老公也北京的?”
“不是,是四川的,现在户口还在老家呢。”
“怎么还没到年限?”
“早到了,我闺女都十岁了。”
“那怎么还没给迁过来?”
“他迁过来我不就牵制不住他了吗?这户口在我手里捏着,他就飞不了。”
“闺女啊,听大妈一句劝,该给人家的你就给人家,不要欠着,他怎么回报你那是他的事儿。你把户口攥手里不给他,你就不考虑他怎么想?”
“他能怎么想?他是我孩子爹,是我老公,我和闺女在哪儿,他就应该在哪儿。户口对他来说无所谓,有和没有其实一个样。我帮他把闺女落我户口上了,对得起他了。”
“这女儿是不是你亲生的?”
“咦,大妈,您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我亲生的,我那么积极给她落户口干吗?”
“就算是人家带来的,不是你亲生的,你们到年限了,你该给人家落也得给人家落吧?你攥在手里不给人家,就是你的不对了。这闺女是你的,你给她落户口就更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了,你还说你帮他落的。你做的每一件事情,其实都是在帮你自己。”
李小乐听到这里,微笑了一下。她觉得婆婆这句话说得太对了,“你做的每一件事情,其实都是在帮你自己”。
王遥愣了一下:“大妈,您是大师啊。您说的道理我懂,其实我也不是想为难他,您说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我能奢求他回报我什么?我其实就是怕他拿着户口本去追别人家小姑娘。北京户口值钱,就像美国绿卡对美国以外的人值钱是一样的。前几天我看新闻,说有个女的和老美假结婚,结果被查出来,钱白花了,人也被遣送回国了。她这还是轻的,有的人假结婚,搭钱又搭色。”
“这歪门邪道不可取。”老太太摇着头,“人还得走正道。该结婚就得结婚,假结婚算怎么回事?”
李小乐笑说:“王遥的老公太帅,她是有点不自信了。”
小小说:“唐哥是有点帅,可是王姐姐你要好好打扮打扮也不丑啊。在男人面前,女人要智取,不要蛮横。”
“小小,你乱说什么!”李小乐瞪了她一眼。
“我说的不对啊?你以前和前姐夫不也一样,不会解决问题,就会吵闹,你要是动点小脑筋,能到今天这地步?”
“今天你怎么了?”李小乐不高兴了。
“想结婚又不敢结,这不就是今天的你。”小小快言快语,“我觉得新姐夫挺好的,你看你,前怕狼后怕虎的。”
“小乐,王湘君真不错。我大姑姐也知足了,说富贵在天,说她老公命该如此,说要是遇上别的老板,人家能躲就躲了,她说王湘君对他们不错了,又是拿钱又是问候的。说句不好听的,我大姐夫那天确实喝酒了,又上高,也真不赖人家王湘君。你啊,该结就结吧。”
王母说:“当初李小乐刚一进门我就不是太满意。我之所以跟着他们过几天看看,就是想了解一下李小乐的为人。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我觉得她是个好孩子,不过没有小小实在,有点太谨慎了,放不开。我对小乐不满意的地方也是登不登记这件事。既然你选择这个男人了,不登记,这算怎么回事?是吧?”
“我姐还不是怕别人说她图新姐夫的户口。”
“小小,别乱说。”其实,只有李小乐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在她眼里,王湘君已经很合格了,她当然不能放开他,但是登记结婚,也得找个合适的机会。
这个机会来了。
婆婆说:“我住的小区最近搞活动,我得回去住了。小乐,我看你也不错,你要是觉得湘君还配得上你,你们明天就把记登了吧,也好让我放心地离开这个家。我还是喜欢一个人过,每天和那些熟悉的老头老太太们出去活动,最让我开心。”
“妈,那我们离您这么远,照顾您可就不方便了。”
“没事,我现在打个泡脚水,给自己烧点小菜都没什么问题。真到我走不动的时候,我就过来。到那个时候,可就全指望着你们伺候我了,说好了,到时候烦我也没有用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和王湘君登记回家的路上,李小乐才想起今天是王遥的生日,赶紧打电话过去:“亲爱的,我和老公去给你庆生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我们登记了。”
王遥一家三口正在爬山,她对李小乐说:“小乐同志,我的生日有老唐和女儿陪着呢,不烦您老操心了。老太太搬回去住了?那不正好过二人世界,带着小小和奇奇过四人世界。哈哈,也不错。”王遥气喘吁吁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小乐,其实前些天我病了,老唐挺关心我的,只是我没细品。要不是昨天你家老太太的话,我还真没想着关心他。老太太的话触动我了。她说得对,这两天老唐就回家迁户口。对,当然迁北京来了,难道还迁你们沈阳去?行了,不说了,有时间你们也来蓟县爬山吧,离北京又不远,比香山好玩多了,盘山的空气太好了,有山有树,最重要的是有水啊。”
李小乐这边也受到了王遥的感染,对王湘君说:“哪天我们也去爬山吧!”
“夫人有什么指示就尽管说,小的一定尽量随行。”
小小打了电话过来:“姐,你和新姐夫就在外面好好过一次二人世界吧,我和奇奇在家,我做家长给他做饭。你们放心好了。对,不带你们两个人的份儿了,回来早了我不开门。”
李小乐挂断电话,吐了下舌头:“完了,小小把门反锁了。今天我们要流落街头了,估计睡觉的时候他们才能给我们开门。老公,你打算把我带到哪里去?”
“老婆想去哪儿,老公还不是听你的。”
“吃中餐,听结婚进行曲,我们就算把婚结了。”
“就这么简单?让我想想……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王湘君带着李小乐去商场首饰柜台,为她买了枚戒指。
他们这边卿卿我我,庞大宽那边却被翠花折磨得头疼。
两个人说好一起去王府井,想不到绕来绕去,这个翠花就从庞大宽眼皮底下溜了。庞大宽打电话她也没人接,于是赶紧给白森林打电话,白森林安慰她,说:“翠花也不是一个人第一天逛北京,先前人家不都找回家去了嘛。别在街上傻等,天这么热,没准人家已经到家了呢。”
庞大着急地说:“我就奇了怪了,她手机干吗不接?难道丢了?被人偷了?不可能啊,这丫头手不离机,走哪儿手里都拿着手机,生怕漏接一个电话。”
庞大宽走到先前那家店门口,左等右等也不见翠花的身影,她再打过去,对方还是不接,再打,不接,后来对方干脆关机了。庞大宽想,完了,这丫头手机肯定不在她手里了,指定是丢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没有手机可怎么联系?
等到华灯初上,夜色袭来,庞大宽饿得抽筋,只好先回家。
回家以后,饭做好了,翠花也没回来。直到临睡觉,翠花的手机也打不通。没办法,庞大宽只好发短信说,你如果再没消息,我就要去报警了。这才回来一条短信,翠花说她已经坐上火车回老家了,说爸妈催得急,就从王府井直接去了北京站。
“还带这么玩的?”庞大宽直摇头,回家就回家吧,干吗不吭一声呢?她打电话给白森林,说翠花有消息了,人家回家了。白森林说:“不可能吧,她来的时候就说要多待段日子,这才没几天,怎么就回去了?回去也不告诉我?”
庞大宽就说:“她没有义务非告诉你吧?你是她什么人?”
白森林听到这里就不吭声了,嘱咐她早点睡,说自己的腿再养几天就可以上班了。
庞虎已经睡着了。庞大宽睡不着,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喂,代驾?不行啊,我不是说过了吗,太晚我不能出去的。是啊,家里有孩子,早点可以的,对,哪怕再提前一个小时都行,我可以把孩子送到托管办去,太晚了不行,我不能折腾孩子刚睡下又起来。好的,你再找别的代驾吧。没有?那真的抱歉,我真的不能去,老公不在家。出差。明天才回来。拜托,以后这个时间就不要找我去做代驾,真的对不起。”
挂断电话,庞大宽一阵恍惚。如果真的有老公,自己还用这么辛苦吗?有的时候,她不得不用自己已经有老公这个事实给外界一个假相,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庞虎现在也大了,对于他有没有爸爸这件事情,尽管庞大宽想过很多种假设,可哪一种假设也没有他父亲已经不在人世更恰如其分。如果说有,那么,他在哪里?孩子再大一点,势必会问他爸是谁,到那个时候她怎么回答他?
看来只有户口迁来以后和白森林完婚,还庞虎一个现实当中的爸爸,才是最重要的。
想不到这两天代驾的活儿还连上了。庞大宽下了班,正在回家的路上就有代驾电话打了过来。此时庞虎还在小饭桌,其实小饭桌也叫托管办,有孩子整月整月地在那里,孩子的父母没有时间管理他们,又不愿意让他们在老家做留守儿童,带在身边又影响工作,只好放在离家不太远的托管办,周末可以接回家。
庞虎在学校的学前班上学的时候,小饭桌的阿姨就会在他们放学的时候去校门口等孩子放学,然后把孩子接到家里,照看他们写作业、吃午饭和晚饭。孩子家长根据自己的下班时间来接孩子,早一点,晚一点,阿姨也不说什么,像庞虎这样经常晚接的,庞大宽就再多交一点钱。
酒店在大望路,庞大宽很快就到了酒店。宋先生家住房山,在把仅仅喝了二三两白酒的宋先生送回家的路上,两人相谈甚欢。宋先生甚至说,二三两白酒根本不足以让他醉,要不是怕万一查酒驾,他都可以一个人开回去。
庞大宽笑着说:“大哥,不是我说您,喝酒了您还敢有开车的想法?不管防不防备查酒驾,喝过酒了都不应该开车的。人在喝酒以后,要比正常反应慢。”庞大宽打方向盘右转弯以后继续说,“哥,您喝酒误事不?简直不是误事,是误命啊。”
“我想起上次我同学,还是女同学呢,在老家开车,喝了六七两还敢开车往外跑,我听了以后都吓得不行。说实话,今天我这二三两都想开,是我媳妇打电话告诉我一定找代驾,说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可不敢开玩笑。”宋先生的话刚说完,庞大宽一个急刹车,幸好两人都系着安全带,在前倾一下以后,被安全带又给带了回来。
“宋大哥,您等我一下。”庞大宽跳下车,借着路边的灯光向一个坐在地上的女人走过去,“王姐,您这是怎么了?”
女人抬起头来,眼神迷离,语速缓慢,稍显迟钝:“你是谁?我还喝。”
“王远姐,是我啊,我是庞大宽,是王遥的朋友,你上过我家的。你男朋友不是蔡培吗?”
女人定了下神,仔细看看庞大宽:“是你?你来干什么?是蔡培让你找我的?”
“姐姐,谁让你喝这么多!”庞大宽扶她起来,回头求助地看着走下车的宋先生,“大哥,您看这可怎么办啊,她喝多了,把她放这儿我也不放心啊。”
“那就让她上车吧,先送她回家再送我。”
王远沾到座位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还是把您送回去,我打一车送她回去吧,这都怪不好意思的了。”庞大宽加快车速。
庞大宽只能打车把王远送到王遥家,当时王遥一个人在家。
王遥扶着王远往屋里走:“老唐回老家迁户口去了,闺女去姥姥家了,就剩我一个人在家。我姐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也不知道是跟谁喝多了。我做代驾看到了,就把她扶上车了。车主还行,也挺好说话。当时我都担心,这要是姐姐喝多了给吐车上,我可完了。”
“蔡培,我对不起你。”王远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睡,过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我不该逼你跟那丫头离婚。”
王遥叹了口气:“大宽,不是我替我姐叫冤,我姐也是受害者,两人明明相爱,却不能结婚。如今她总跟我唠叨是她害死了蔡培,说要不是她天天逼着蔡培,跟他吵架,他也不会上火,说他就是一股急火才……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等他两年零三个月,就跟魔怔了一样。”
庞大宽一愣,多熟悉的字眼,两年零三个月。白森林是愿意等她两年零三个月的。时间于谁来说都是那么宝贵,我们不舍得把时间随便交付给一个人,可是对于自己深爱的人,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大方一点?
庞大宽陷入沉思当中。这个短暂的沉思让她更爱白森林,可她相当吝啬,从来没有当着白森林的面说过“我爱你”,就是短信和手机里也从来没有这样表达过。她不是羞于表达,她觉得自己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什么话都可以说得出来,爱也一样能说出来,可她觉得说出来就轻了。她只能拿出将来的日月和她的森林在一起,相守每一分每一秒。他多么不容易,他又该是多么爱她,才肯花时间一天一天一分一秒地去等她。等得久了,人是会长白发的;等得久了,人也是会长皱纹的;等得久了,人的心里也是会焦灼的。白森林却从来没有太多的怨言。此时,庞大宽感动得要哭了。
“王遥,你姐姐交给你,我得回去了,还得去托管办接孩子呢。告诉姐姐,没有人会怨她,蔡培也不会。人生就是一出戏,早晚都是要谢幕的,只是有的人提早谢幕而已。让她别太难为自己了,老谴责自己哪儿行啊。这样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出事可就晚了。”
“是的,要不是今天,我还真没太在意,她最近情绪一直不好。现在孩子放假,老唐又回老家,我打算这几天买票带姐姐回一趟老家,让她换换环境,好好透透气。时间也许会冲淡一切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