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臣默不作声地踏入自家门槛，他的父亲用失望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叹息的说：“你自个儿的事，尤其是你未来的打算，特别是你工作的事，你要另谋其道。成不了才，但并不意味着自己将成平庸之人，有骨气的话，就算天要坍塌下来，你也能顶得住。”扈臣一声不吭，他深知父亲的用意，立誓要闯出一条明道来，决不从农，受苦也不在农田受苦。一无才能，二无靠山的扈臣，还真想不出自己的兴趣工作。憧憬未来，他拿不定主意，走出家门，落叶飘到他的头上。他莫名其妙地走到了一条宽广的马路上，忽然，一辆货车风驰电掣般地从他身旁闪过，一块小石头重重的打在他的头顶。“啪”的一声，一瞬间他感到一阵的巨痛。他用右手往头上揉了几下，回头望了那辆渐行渐远的货车，心中觉得挺冤枉的。他垂下头，瞧了那块不大不小的石子，形状类似一颗小球。
扈臣憋了一口气，右脚使劲一踢，小石子出乎意料的在地上划出一道弧形，掉落在路边的草皮上，然后顺着光滑细润的草皮滑落了下来。“扑通”的一声，直接掉落到水沟里，溅出了许多水花。扈臣看得出奇，感到有趣，没想到自己的右脚能踢出如此神奇的弧线，于是他便接二连三的踢开路边的石子。一个黑白相间的球从马路的另一端滚了过来，直逼近这一端的臭水沟，一旦球滚落到臭烘烘的水沟里十有八九会变成黑不溜秋的。扈臣眼睛一眺，如百米赛跑似的冲刺，用左脚挡住了球。路的另一端是一位妇女带着年幼的小孩，他们全神贯注地目视着球被扈臣拦住的那一画面。扈臣微笑的看着他们，本想弯腰直接拾球送过去，但考虑到腿酸路宽，因此他没有那样做。他抬高右手，主动向他们打招呼，用大拇指头指向右边。妇女立即拉起孩子的手正准备过马路。旁边的孩子似乎领悟到什么，硬把母亲拉到右边的地方。扈臣点头示意，左右观看了许久，在确定无车辆经过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右脚背使劲的一踢，只见皮球如高射炮发出的子弹一样腾空而起，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落到小孩左边的草坪上。戴着帽子的小孩不禁拍掌称赞：“好脚法，与电视上的赛场一样。”额头冒汗的扈臣再次详细地看了他们一眼，口呼了一口气，摇晃了几下头继续向前走，脑海中一直在回忆着那个小孩的称赞语。他不知不觉地陷入苦思：如果刚才自己踢的石子换成小球的话，说不定自己也能踢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出来；如果有一个球门的话，说不定也能踢出个世界波；如果自己身处在绿色的草坪中，穿着队服在不停的奔跑，说不定自己就成了一只快乐鸟；如果自己成了一名职业球员的话，那无形当中自己就有工作了；如果自己成了一名实力不菲的合格球员，其收入完全够养家糊口，而且还有剩余，可以把它们存入银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意味着我的未来不是梦。扈臣以此类推，越想越觉得合乎情理，思路一下子开阔了起来，脑神经也随之活跃了起来。“当一名职业球员，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可以光耀门宗，也可以为国争光，前途一片的锦绣。”扈臣突发奇想，自言自语。
扈臣心中暗暗自喜，好像自己找到了得意工作似的，走起路比起刚才更轻捷有力，速度也快了许多。扈臣掩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立即回头往家的方向走，心想：若自己能在绿茵场上展示风采，不仅仅是一种工作，而且能给观众乃至自己更多的惊喜与快乐，这可是一举多得，引以为豪的工作。扈臣越想越感到自己找到了人生方向，到了最后便改用跑的回家。
汗流浃背的扈臣干脆利落地推开自家大门，只见扈劳睡完午觉坐在门槛上系鞋带，旁边备着一大瓶的水，头戴着草帽。扈臣喉咙咳了几下，郑重其事地对他说：“爸，我终于摸索出我的未来方向，我不当农民，也不做工人，我想做个职业运动员。”扈劳吓了一跳，面色失常，随后脸上绽开了笑容风趣的说；“嘿！都已18岁了，还把自己当作小孩子，别异想天开，现在不是谈梦想的时候，是如何找到正规工作的时候。你那副穷相，瘦弱的身躯能当运动员吗？你连一旦的砖块都无法挑动，还想做个高高在上的职业运动员。”扈臣并没有被父亲的话吓退，依旧自信的说：“人是靠锻炼出来的，不是一生下来就有天赋，有哪一个运动员没经磨练就一蹴而就？若我成了一名职业运动员，肯定能为咱家扬眉吐气，不会丢尽咱家的颜面的。”扈劳感到有点匪夷所思，再次反驳：“说的容易，做的难，谁都会说。如果我当个科学家，还用得着起早摸黑，含辛茹苦地工作，我们可以住上别墅，过上红火的日子。你的梦想超乎实际了，早知要高薪，何必当初读书不多下苦功，争做个高文化之人，拿着笔，坐在电脑前工作，不是更好吗？可惜你不是那种可造之才。扈臣别傻想了，干点实在的工作，想想合乎实际的事。“扈劳话音刚落，扛起倚靠在墙壁上的锄头。晃头晃脑的扈臣有点不服气，难道自己真的是平庸之才吗？扈臣眼睛揉了几下低落地说：“我还是觉得此路有必要走一趟，有令人拍案叫绝的实力，就愁不了当个合格的职业球员。”听到儿子浓重的口音，扈劳忍不住的发笑：“当运动员，这岂不是到少林寺借梳子的笑话吗？‘本末倒置’、‘南辕北辙’的成语你有听过吗？你冷静的好好想一想自己的设想是不是天方夜谭？”扈臣并没有被父亲的威言所吓倒，相反他越挫越勇，他上前解释；“爸，我头脑没发烧，清醒得很，我并不是要当举重运动员、排球运动员，也不是当篮球运动员，而是当个足球运动员。当然，我不会当守门员，我有意当个靠腿脚踢球的运动员，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颇有一定的天赋，再者我向往那片绿色的天地，在绿茵场上如马一样的奔驰，这比春风得意还得意。”扈劳显得无奈，儿子的死心踏地令他再次发笑：“你还洋洋得意，你真的有踢球的天赋吗？胡扯，我以前怎么没看过你踢过球，再者家里又没有足球，你哪有足球踢？胡言乱语，我看你准会一条道路走到黑。”“不会的，我不会干那种缘木求鱼的傻事。我下午就到河岸边的草坪上练球。”扈臣胸有成竹的说道，随后头一转往屋子里走去了。扈劳百思不得其解，儿子怎么会有这种超出实际的怪想法，既不当农民，又不当工人，哪有这种人？还以为自己是天才。一头雾水的扈劳还是觉得不对劲，立即把儿子扈臣叫了出来，叫他与自己到农田干活。
“爸，我不当农民，我下午就开始练球，你就赞同我吧！这可是我摸索出的未来方向，相信我吧！”扈臣有点情不所愿地乞求父亲。扈劳脸色严肃了起来，摆着一副教育儿子的架式，直言不讳地说：“你不干活吃什么，练球有钱赚吗？练坏了身体倒是得亏钱买药吃，别以为练球就自以为了不起，你那是盲目而为。你老老实实地跟我到农田干活，让你贴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读书时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谋生当然一无所知，现在得让你感受一下。”看着父亲皱起眉头，一副严厉的面孔，扈臣才懂得父亲是真的动起火气来，不得不顺从，紧随父亲到农田挑水。
日晒下，干巴巴的土地上有点烫热，在父亲的监督下，他不敢忙里偷闲咬起牙根硬是把两桶沉重重的水一步一步地挑到农田里浇菜。没挑几趟，他就大汗淋漓了，裤管、衣袖都湿透了，于是扈臣低头弯腰卷起了裤管，只见大腿的肌肉洪红肿了起来。他赶紧松开裤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挑着两个水桶来来回回。额头上的汗珠垂落到了他的眉毛上，一阵酸痛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因此他不得不接二连三地眨眼，然后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了几下眼睛，继续挑着两个笨重的水桶慢条斯理地走到水沟旁。他站立着，喘着粗气，累得像一摊泥巴似的，全身软绵绵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反反复复地往窄而深的水沟盛水，一想到“职业球员”他便浑身来了劲，身体犹如注入了强大的推动力，接着便产生沾沾自喜的感觉。扈劳眼见儿子满头大汗，双脚被泥巴裹成厚厚的一层，双手冒汗，拖拖拉拉地挑水，叹息了一下，然后满腹经纶地对着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儿子说：“感觉怎么样？也不知道你练球会不会如此卖力，汗水会不会直垂滴下？这就是咱修地球人的工作。”扈臣立即卸下扁旦面朝扈劳：“没付出劳动，怎么能有收获，我练球不是玩玩而已，纯粹是为了练就好脚法，以便有朝一日能真正成为一名球员。”扈劳的脸由晴转阴，用手灌了一口水，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不是还在梦游，脑袋还装那个鬼东西，简直是一个白日梦。正规的路不走却往偏的钻。”扈臣再也没里父亲的话，默默无闻地挑那笨重的水桶。从高空中挂着一轮火热的太阳到黄昏西边的夕阳，扈臣凭借着蜗牛般的耐力，好不容易用水浇完整亩的蔬菜。
公鸡的啼叫声从远处传来，天色逐渐地亮起来。扈臣翻了个侧身，挺自然地睁开眼，睡意顿时销声匿迹。他打了个喷嚏，随后又挺自然地打了个哈欠，伸了几下懒腰，把昨晚特意翻找出的几本体育课本通通放进了好久都没动的书包，然后把一大瓶水也一同放入了书包里。扈臣不动声色地走出家门，他像匹欢快的马儿直奔向河岸边的那一片草地。清晨的凉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丝丝凉意使他的精神抖擞起来，鞋子的前半部分被露水沾湿了，他忘乎所以，朝着那片自由之地，那片充满生机、希望的地方奔去。
朝阳还没露出脸来，不过可以清晰地看见周遭近百米的万物。扈臣把瘪了气的篮球放在书包旁，这个看起来十分老旧的篮球，是一星期前他在路边的垃圾堆里捡到的。当时扈臣觉得闷，随意的用脚把它从臭熏熏的垃圾堆里踢到了路边的栏杆边，然后像孩子一样，颇有乐趣地踢起它来，随后他把它带到自家的院子里。虽然它看起来像个标致的圆球体，可它表面上破了一个小洞，所以实际上它相当于瘪了气的篮球。扈臣考虑到它踢起来既不硬又不痛，于是就暂时用它代替一下足球。四周一片宁静，扈臣可以闻到阵阵的草香味，扭转了几下脖子，翻开崭新的体育课本，熟练般地翻到了足球栏目的地方，埋着头聚精会神地阅读了起来。其实扈臣在家已阅读多遍了，虽然还没有到滚瓜烂熟的地步，但至少那些白纸黑字对他来说都是十分的眼熟。他再次翻开来看，犹如在复习一样。他草率地看了一遍，凭借脑中的印象，照着书上的内容依样葫芦玩弄起了球来。
扈臣穿了一件短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这一头跑到了另一头，来回几趟就气喘吁吁的，稍息片刻后，他脱掉了压紧的鞋子与缩紧的袜子，赤着脚丫踩在膨松松的草坪上，然后随风一样轻松自如地带起球来。“嘿－－－嘿－－－嘿－－－”张爷赶牛的吆喝声如一辆汽车从远而近驶来所发出的喇叭声愈来愈响亮，他把岸上三五成群的老牛赶入扈臣踢球的场地，见扈臣如发了疯似的跑来跑去，张爷笑吟吟着，往后紧拉着牵牛绳取笑道：“扈臣，你是不是吃饱撑着，存心要累坏自己的身体，折磨自己，我想你是发疯了，满头大汗的还跑个不停。”扈臣回过头，看见张爷急匆匆地把他养的几头大牛赶下来，赶紧停止脚步，上气不接下气走近张爷口齿不清地解释：“我头脑清醒得很，最近身体老出毛病，精神状态太槽糕了，连走着、蹲着、坐着都想睡，所以特意在清晨出来锻炼锻炼身体。”扈臣没有把他的最终目的吐露出来说服张爷，因为一惯具有新时代思想的父亲都无法支持他，赞同他的观点，何况是一位思想陈旧、封建迷信色彩浓重的张爷。如果让爱说神弄鬼的张爷知道他是为了当上运动员而来的，凭他那平凡的身躯肯定会让他笑掉大牙的。扈臣话没多说，张爷也没多管闲事，拧着装有祭品的篮子朝河岸另一边的破庙拜佛去了。
柳碹一闻到烧焦味，急忙冲进厨房，把蜂窝煤上的铁锅拿了下来，心慌意乱的。于是朝着儿子扈臣的房间喊叫了一会儿，刘碹见里面无所回应，听不到回音，便迈开大步伐推开了门，一刹那只见家里的大胖狗冲了出来，使她吓了一跳。原来这条大胖狗昨天惹恼了忧郁的扈臣，扈臣一气之下就干脆把它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惩罚它。空荡荡，静悄悄的房间，令柳碹颇感郁闷，本来他想冲着儿子发泄一下，顺便教育他一番。这时外面传来磕磕碰碰的响声，这是扈臣踢球的声音，他赤着脚，手拿着水瓶三番五次地往自己的嘴巴里灌，头发夹杂着细碎的草叶，衣服上下都布满了尘土，朝着家里的大门走来。柳碹一听到动静，赶紧出门瞧了瞧，只见儿子一副狼狈不堪、脏兮兮的样子，于是破口唠叨：“刚才我叫你看管一下厨房里的粥，你是不是当耳边风？一大清早就搞成这样子，是不是到外面跟人家闹矛盾动起了手脚来。”扈臣喘了一大口气，不慌不忙地把背包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反驳道：“我没有与任何人闹矛盾，你还没起床煮饭，我就出门了，跑到河岸边的草坪上踢球。”柳碹听了儿子的话，有点苦笑不得：“都已18岁了，你还像小孩子那样踢球玩游戏，我还以为你昨晚书看到三更半夜，偷睡了懒觉，忘了照看蜂窝煤上的铁锅，原来你摸黑起早溜出去玩。”刘碹说话的口气越来越重，扈臣不想被母亲误会立即说：“我不是踢着玩的，将来我将成为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你别再痴心妄想，你瞧瞧自己的那双腿，哪是踢球的腿，一双臭烂腿，你跟人家踢什么球？”扈劳推开自家的大门大声训斥儿子。柳碹火上加油走上前当面反驳儿子的观点：“你这副模样，哪够得上彪形大汉，一块大石头你都搬不动，还想混入运动员的行列，而且你在学校的体育成绩也不怎么好，你这不是凭空设想吗？不是我没事爱唠叨，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你是当运动员的料。”扈臣被父母的话语怔住了，低下头瞧了自己酸痛的双腿，用右手轻轻地揉按了几下，双腿轻轻地抖动。回想自己曾踢出的那道弧线，以及当上职业球员后的美好前景，他做出了挣扎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颇有一定的天赋，再者那片绿色的海洋一向是我欣然向往、最为钟爱的地方，我觉得自己在绿草上奔跑踢球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扈劳与刘碹面面相觑，两人又气又愤的。扈臣随后露出了微笑，坐在门槛上穿鞋，津津乐道：“你们不用杞人忧天，我都长大了。我会理智的看问题的。放心吧！近一两个月家务活、农活我照样帮你们干，在早晨与黄昏之际我会练球的。”扈劳与刘碹还处在犹豫当中，扈臣就自个儿挑起旁边的水桶往农田走去。
“这样也好，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农活’。”刘碹随意说了一下。
扈劳意味深长，作出一副琢磨的样子：“那个家伙犟得很，有球踢，他是不会感到累的，更不会如我们所愿改变他脑中的想法。我想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异想天开’。”
“还是叫他三思而后行吧，他那样做太随意、盲目了。”
“咱们先别插管，仅两个月而已，让他尝试一下一条道路走到黑的滋味，到时他自然会转轨，往我们的意愿去做的。”
扈臣没有被农活之苦累倒、压倒、吓倒，照样一如既往地挑水浇地，就像每日的清晨与黄昏一样，他总会按时到达河岸边的草坪上练球。他心里总以为自己的未来舞台绚丽多彩，有更多的挑战正在等候着他，其实只要自己想到那片绿色的舞台，他就会心潮澎湃，沾沾自喜。农活之苦折腾不了他，他每天照样如约而至地到农田浇水，没有像扈劳猜测的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随随便便应付了事。
凉风吹拂着扈臣的面孔，丝丝凉意侵入心田。他大声喊叫着，把大老远的那条胖狗叫了过来，这条黑胖狗是他亲手养大的，是条极其驯良、勇猛的家狗。胖狗如赛车似的冲过来劫球，扈臣随心所欲地把球牢牢控制在自己的脚下，左一拨，右一拨，胖狗被他耍得晕头转向，胖狗就像老鹰一样，无论怎么努力都刁不到雏鸡。扈臣在胖狗前出神入化地耍球技，胖狗无能为力，不能从扈臣的脚下劫走球，气得在旁狂吠。
脸上布满皱纹的张爷赶集回来，从河岸边走下来，准备牵回他养的几头老牛。张爷再次看到扈臣如疯狗般的奔跑，脚老缠绕着球不放，惊叹道：“好小子，脚法了得，那个瘪了气的篮球好像成了你双脚的一部分，无论你跑到哪里，它就会紧跟着到哪里。扈臣，想不到你的双脚如此灵活，在老远处看，我以为你是耍技的，特意来这边训练。对了，你能不能像电视转播球赛的那些球员一样，踢出香蕉球来。”一听到香蕉球一词扈臣如被雷劈了似的，站立不动，球从他的膝盖上直接滚落了下来，旁边的胖狗凶猛的扑过去，朝着球穷追不舍。听到张爷所说的“香蕉球”，扈臣才意识到自己是只井底之蛙，原来自己还没涉入踢高球的领域，扈臣低落地说：“现在我只是毛头小孩，庸俗之才，踢香蕉球还无从学起。”扈臣用腿从胖狗脚下夺了球，看了瘪了气的球叹了口气。破了孔的球，使他有力使不出。不管他使了多大的劲，球仍旧踢不高，因此他很伤脑。张爷见天色渐渐变黑，也没再多说什么，双手勒着几头老牛往家的方向走去。
急于练踢高球的扈臣产生了买个正规足球的念头。他打开褪了色的衣柜，把厚厚一叠的衣服捧了下来，然后翻开一堆衣服，双手往自己的裤子上轻轻一擦，从衣服底下拿出了一本崭新的本子。他小心的翻了书本，把夹在书本当中一张崭新的50块钱拿了出来。这50块钱是他父亲前天给他的零花钱，扈劳见儿子一个多月以来讲守信用，任劳任怨，每天都按时到农田挑水浇蔬菜，由于蔬菜水份充足，长势好，产量比平常多了一倍，赚的利润比前年番了一翻。扈劳心里窃喜，很长一段时间都陶醉于丰收之中。扈劳见儿子意志坚强大方地拿出一张50块钱的钞票递给了他，让他买些好吃好喝的东西补补身体。扈臣一向不贪吃、贪喝的，他没乱花钱，而是把它夹杂在书本中，以备急需时用。
扈臣一口气把50块钱装入口袋中，径直走出家门口到镇上买足球。这天是礼拜天，而且才刚一点，时间还早。扈臣不急于赶到镇上，于是打消了骑自行车的想法，改用步行的。他沿着河岸边走，边走边踢着破球，他时而盘带时而垫球时而踢撞前边的物体。一路上他戏耍着球，磕磕碰碰地走到河岸的尽头，离镇大道只有二三十米远。一群天真活泼的小孩子围聚在一根大电线杆下，仰望着缠在电线上的风筝，他们议论纷纷，有的拿着长长的竹竿在底下捅，有的忽视安全意识干脆拾旁边的小石子往上掷，他们都试图把上面断线的风筝弄下来。扈臣路过此地，围过了上去，见孩子们个个都急于得到风筝的样子，便出脚相助。他叫那群孩子散开，然后从周围找出一处高地，把手上的破球摆上，身子退后十来米远，停留了一会儿，用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如百米冲刺似的冲出，右脚缓缓往右伸出，使劲浑身力气，往球的中下部分踢出，球如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到了电线上的风筝，风筝犹如深秋的落叶飘了下来，四五条粗电线左右晃动了起来，孩子们欢呼雀跃地追逐着飘落下来的风筝。由于临近镇街道，再者那个球的缝隙比以前裂得更大，扈臣没有跑去捡，让他犹如子弹一样一去而不复返。球越滚越远，穿过草地,随后掉到河流中,消失在扈臣的视野当中。扈臣眯着眼，久久地望着球掉落的地方，然后双手拍打了几下裤子，往镇街道走去，用口袋里的钱买了一个皮制的足球。
草坪上摆放着几本厚重的体育课本，狂风吹翻了本子，足球栏目的那几页皱巴巴的，留了许多条折痕。6本课本有关足球训练内容，扈臣都一五一十地学完了。草坪上的本子是他丢弃的，书上的文字内容早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书本上的每一幅示范动作画面，他都能娴熟地展示出来。这时他能用球踢中离他五十米远的树杆，能用脚弓挑射到他头上方三十米远的电线，也能像张爷所说的那样踢出漂亮的香蕉球。扈臣如耍杂技似的表演吸引了过路人的围观。扈臣盘带着球,然后挑高球,用胸部在空中挺了几下,接着让球巧妙地落在自己的大腿上,大腿左右摇摆,球也跟着左右摇动,在千钧一发时,扈臣伸直了大腿.球紧贴着腿直接滚落到脚上,接着他便得心应手地垫起球来。旁边的老农个个看得捏了把汗，他们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如此绝好的球技，几个老农弯腰坐在河岸上看得目瞪口呆，连头上的草帽被风吹走了，也没发觉。“扈臣，托神的保护与祝福，你的球技已达到了杰出的地步了，可以去城里正大光明混口饭吃，当个球员，不错的哩！”口咬烟头的张爷，赶着牛向扈臣建议。在旁的几位老农随后也都赞同了张爷的建议，都纷纷劝他去踢球当球员。扈臣听了众多如意话语，脸上绽开了笑容，心里甜滋滋的。可谓苦尽甘来，扈臣切身感受到前一段日子自己没有白费苦工，付出的汗水总算得到了回报了。他的双腿要比他的双手来得灵活，能轻而易举地垫球，能百发百中，踢球撞破前方的薄玻璃片，能踢出比他家后院那棵大龙眼树来得高的球。
夕阳还没落山，天色还没暗下来，扈臣心中的那股热劲还没有退去。他把被草皮与土尘沾成绿一块、黑一块的球，用脚背使劲垫到空中，然后跳高双手捧住，用右手托住球，踏着自信的脚步走到了家门口。这时扈劳刚劳作回来，打开水龙头清洗黑呼呼的双脚。井边的柳碹埋着头，双手不停地揉搓着昨天没洗完的袋子，两人正在商讨着儿子的事，都为儿子的将来担忧着。扈臣阻断了两人的对话，把右手掌上的球放在了门槛边，满腹信心地说道：“爸、妈，我明儿准备去找工作，两个月已经到了，我不能再依靠家人生活了，都已经满18岁了，确实应该为自己闯出一条明道来。从明儿起，我不想再去挑水浇菜了，是应该走出去的时候了。”扈劳拍手称赞：“对，年青人就应该有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与其在家赖着不走倒不如豁出去，去外面见识见识，学习学习一下。我还担忧你就一直待在咱濮溪村里，有这个想法就好。”喜出望外的柳碹停止了手中的活儿，面带微笑地说道：“待在濮溪村，一辈子都休想出息。你看邻居刘大婶的儿子，才刚在外面混两年，据说现在人家都成可老板，自主经营了一家大服装店，生意很红火，从刘大婶口中得知，年底还准备开分店呢。扈臣，你也得向人家学习、学习，别打什么歪主意，信神信鬼的，想当职业球员一举成名,那是空话,干点实际的事最为实在。”扈臣耸了耸肩膀，听了母亲的话，心中的兴劲一下子退去，他卸下背包，坐在洁净的门槛上，用出汗的双手脱起鞋子，汗臭味扩散到了周遭的空气当中，使得在旁边站立喝水的扈劳不得不用左手捂住鼻子走开，他一口气把一大玻璃杯水一咕噜地灌入自己的肚子里，放松了口气对坐在门槛边歇脚的扈臣说：“工作千奇百种，你到底看中了哪一种？”扈臣把身旁的一瓶水往嘴巴里倒，呼了口气：“我准备到城市里踢球，当名职业球员，我十分喜爱踢球。”准备坐在躺椅上的扈劳，被儿子出乎意料的答语惹恼了，他眉头紧锁，对着儿子训问道：“不是我瞧不起你，你那副模样，不三不四，也想踢球，纯粹是正的不走，偏往歪的走。我还以为经过两个月的冷静思考，你已彻底的清醒过来，以为你已‘改邪归正’。”
衣袖几乎被水浸湿的柳碹，听到儿子那句不切实际的话语，站立不安，觉得挺不放心儿子的，再次停止手中的活儿，走上前一本正经地劝说：“你这种出乎意料的打算，我闻所未闻，你倒是开了先河。你还真是痴情到底，两个月来，除了那几天下雨之外，每天都锲而不舍地练你的球。要是读书时，有这种干劲，哪还会沦落到为择业烦恼不已的地步。能练出什么样，还不与原来一模一样。我们并不是存心跟你过意不去，反对你所追求的梦想，而是你确实不是踢球的苗子。”扈劳皱着眉头，在旁走来走去，然后把门边的球狠抓了起来，气愤的说：“我给你的零花钱，不是叫你买球的，买这种东西有什么用。”话刚说完，扈劳把手掌上的球随意地抛向墙角上方，一瞬间扈臣闪电般地跳跃，把球拦住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右脚下。
“看你那么用心良苦，两个月来你究竟学到了什么？有什么真刀实枪的本事耍出来看看，凭什么让你铁了心肠要踢球。”
“凭这两个月我所学到的东西，教材上的所有内容，我都一一学会了，不信我踢给你看，验证一下，我是不是在吹牛。”
“试，肯定要试一下。”扈劳有点不信为真，自动地退到了墙角边观看。柳碹对儿子所说的‘本事’感到好奇，也凑着热闹来看。
扈臣浑身摆动了几下，做了一会儿舒筋活骨的动作。之后双脚就开始动起球来，他娴熟般地盘带起球，一转身，脚弓一转，便巧妙般地垫起球来，一下、两下、三下－－－－－－他神情自若，镇定地垫了50多下。柳碹有点吃惊，扈劳则与原来一样，神情平淡地看着。扈臣双眼目视着眼前一上一下的皮球，周遭的事一概不看。他有意把球垫得更高，让它落在大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大腿垫球，一下、两下、三下－－－－－－共计二十多下。柳碹大开眼界。看着儿子的认真劲儿默笑着，扈劳没有再纹丝不动了，不知不觉他的全身开始晃动了起来。一言不发的扈臣再次用大腿把球垫高，用胸部挺了近十下，突然他蹲了下来，用头缓慢地把球顶上。球上升到了一定高度，他站立了身，再次顶了四、五下，然后再用脚背神奇般地把落下去的球接住，球随同脚背左右摆动着。柳碹看得出了神，连旁边洗衣池的水满了出来也毫无发觉。扈劳则看得抓耳挠腮的，闲于之中，抽了根烟，烟气从双鼻孔帽了出来。
扈臣用了近十分钟，把这一整套动作出色的的做完，最终把球控制在自己的脚下。受宠若惊的柳碹不禁称赞：“果然没白费苦工，如果当时读书能下苦工，那就不至于这样子。你的球技估计在咱濮溪村是独一无二的，无人能像你那样要怎么垫球就怎么垫球，今儿我可大开眼界，你的脚法果然了得。”扈臣仍旧沉默不语，径直走到墙角落去，扈劳往儿子的方向靠拢，神情自然，抛开手头的烟头，理直气壮的说：“球真的是有练到心坎上，可你也别得意过早，你与正规的球员还相差甚远。虽然你那一套垫球法完成得十分出色，盘带起球来也十分的连惯，但是你要知道每一个球员都会，垫球、盘带，对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扈臣微微点了点头，没在意父亲的话语，从墙角落里拿着五个酒瓶，在家门口摆放了起来。他在地上每隔半米摆一个酒瓶，共摆放三个，三个酒瓶成一条直线。然后他闯入屋里，拿出一条木制长椅，放在了3个酒瓶的旁边，在木版上摆放2个酒瓶，一切就绪之后，他迅速返回到刚才垫球的地方，胸有成竹地说：“你们瞧着，我要发挥出我的真本事，下面的三个瓶子我要用地滚球把它们撞倒，长椅上的两个瓶子我要用弧线球把它们打落下来。”“行吗？那可不是二、三米远，而是二、三十米远，你有把握吗？”柳碹用怀疑的眼光注视着儿子，用低调的语气说道。扈劳被儿子的一席话所震惊，难以想象儿子会玩出这种带有难度的把戏来，他用怀疑的语气问道：“你有把握你每踢一次就能准确无误地击中一个瓶子吗？有真本事的话，踢五次就能把五个瓶子全部击倒。”扈臣踌躇了一会儿，打了个喷嚏，咬紧牙根，眼朝前方斩钉截铁地点头：“试一下，就会知道结果了。”扈臣伸开手掌，往裤子擦了擦，手掌中的汗珠被擦干后，像往常一样，他稍稍缩紧了手指头，右腿伸直往下压了几下，然后再次缩起来，眼眨了一下，随后沉着地用脚弓往球的正中央踢去，“哐”的一声，只见玻璃瓶被滚动的球撞倒，踢了三脚，果然是百发百中，三个瓶子似乎早商量好一样，倒在了同一侧。接下来就是击倒椅子上的两个瓶子，没有出色的技巧是不可能击中的。柳碹和扈劳心中都捏了把汗，心怦怦直跳，把视线都聚焦在了椅子上的两个瓶子。扈臣并没有顺着趋势接着踢，他停了一会儿，思忖再三，决定用左脚踢弧线球。他用左脚稍微抖动了几下，左手往膝盖上轻排了几下，深吸了口气，用脚尖往球的中下部使劲地踢出，球犹如流星般在地上迅速划过，椅子上的一个瓶子“砰”的一声，摔破在地上。扈臣默笑了，双眼向天空望了一下，扈劳与柳碹则是纹丝不动，鸦雀无声。在踢撞最后一个瓶子时，扈臣同样思忖了一下，他的双腿突然颤抖了起来，有点心慌。柳碹与扈劳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了儿子扈臣身上。为了不出现过大的失误，扈臣改用右脚踢，他紧闭嘴巴，果断地出脚，一刹那，长椅上的瓶子又“砰”的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柳碹与扈劳见瓶子往下掉，都朝儿子投向敬佩的眼光。柳碹踢开掉落在旁边的玻璃片，欢笑道：“你好像是耍技的，表演特技，踢球，能踢出这样子，不多见，看来踢球你还真有一套。”扈劳不假思索，脸上终于露出了丝丝微笑：“扈臣，你两个月的自学，果然没白费，能有这样的技术，说明你的技术是硬的。”扈臣十分平静，拿着扫帚把破玻璃片扫成一堆。
静悄悄的，冰凉凉的，大胖狗紧围着扈臣“汪汪”直叫，扈臣眼睛有点蒙胧，一起床就拎着一大袋，背着一大包走出房门，见到刚起来煮饭的母亲说：“妈，我今儿准备到城里找工作。”柳碹有点吃惊，拦住儿子：“天还早，太阳还没露脸，何必这么急。”
“笨鸟先飞，我从未入城，对溪夏市的地理环境一无所知，早点入城，顺便熟悉、了解一下整个城市的地貌。”
“你真的想清楚了，立志要踢球，我总感觉有点不妥，你的身体又不是很硬朗，据你父亲说，你挑不了几桶水，就气喘如牛，踢球远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奉劝你别冲动行事，有必要谨慎再谨慎。”
这时扈劳醒了过来，打了一下哈欠，听到儿子急着赶入城找工作，顾不着披上外套，闯出了家门，一手拉住了儿子的背包，急着说：“你真的要入城，要不要多考虑一下，或者也可以托付我帮你打听打听区里的招工信息，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去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怕你会被人耍昏了头，被人骗得分不出东西南北。”
“没进城，我要到哪儿踢球，区里连个像样的体育馆都没有，没有足球俱乐部，只有城里才有。”
扈劳见儿子斩钉截铁，痛下决心的模样，也不想多费口舌之力，再怎么解释，怎么劝说，也是徒劳无功。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崭新的百元钞票塞到儿子的上衣口袋里：“出外打拼，身无分文是寸步难行，这几百元你就拿去当生活费，千万别再买球了。”扈臣扭转头，看见父亲两鬓历历可数的几根白发，客气地推开父亲的手:“爸，不用那么多钱，我背包里还有钱。”柳碹见儿子进城立意已定，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唯一一张百元钞票递到了儿子的手上：“这一张你拿去吧，肚子饿了可以买更多的东西吃，外面东西复杂，社会环境不像咱农村单纯，凡事要擦亮双眼，千万别胡闹。”扈臣蹑手蹑脚的，心灵颇受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用点头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遵从。
有父母的鼎力支持，扈臣的思想一片的明朗，心中犹如有朵朵的红花在绽放，十分的欢畅。他背着大背包，手拿着大行李，行云流水般地走到了宽敞的马路边，等候着公交车的来临。
花团锦簇，花香飘溢，树木巍然挺拔，绿阴如盖，高楼大厦满处皆是。扈臣惊叹眼前的风景，他看得应接不暇，心旷神怡。走在洁净、平整的人行道上，似乎走入了绿色走廊，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扈臣有点心颤、羞涩，他不敢明目张胆抬起头直注视前方。一副副陌生的面孔，有微笑的、有若无其事的、有顺其自然的，偶尔也有哭泣的。扈臣昔日的勇气已经荡然无存了，因此他把目光转向旁边的绿草、香花。狭长的人行道，络绎不绝的人流，闷热的空气令他感到窒息。公交车一到车站，他就随同人流下了车，然后漫无目的走到了人行道。他心中没底,也不知道要往哪边走,路过十字路口,他就顺其自然,往靠自己较近的人行道走。扈臣进城的直接目的就是千方百计地找到溪澍足球俱乐部，这是溪夏市唯一一支足球俱乐部。以前扈臣在家里，经常主动到邻居家里拿旧报纸看，尤其是体育栏目内容，特别是溪澍足球队，一向是他关注的焦点。有空闲的时候，扈臣也经常听体育广播。所以他对溪澍足球队的联赛情况及幕后的一些新闻都是略有所知的。溪澍足球队在国内乙级联赛征战了五年，年年都打着晋级甲级联赛的口号。然而事与愿违，要么与联赛头两名差一两分，与甲级联赛擦肩而过。要么与头两名差二三十分，险些降入丙级，是一支不稳定的球队。
幸亏人行道旁栽种着一排排枝繁叶茂的树木,密密麻麻的叶子挡住了耀眼的阳光。人在树底下行走不闷不热，扈臣心有点慌、孤寂，但一看到富有时代气息的高楼大厦、琳琅满目的商品、开得如火如荼的鲜花以及生机勃勃的草坪，他却产生了陶醉的感觉，迈的步伐逐渐缩小，对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房看得入神。他似乎成了城市的旅游者，每遇到一个十字路口，都会抑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伫立，然后仔细地观看了一番。繁荣的街道，喧闹的菜市场，成群的楼房－－－－－－几乎与他从电视上看到的一样，今天他总算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一番。
扈臣沿着人行道不知疲倦地走着,突然“噗”的一声，只见一个足球穿过人行道，跃过栅栏滚向车行道中，球的前方是一辆急弛而来的轿车。这时一股莫名的力量，触动了扈臣的神经，他眼疾手快般卸下身上的所有包袱，闪电般跃过车行道的围栏，奋勇地用右脚挡住球。前方白色轿车来个急刹车，前轮与水泥路发生剧烈的摩擦，溅出了耀眼的火星。长发的司机，两腮全是胡子，戴了个大黑眼镜，满腔怒火急冲冲的下车，对着扈臣破口大骂：“你不要命了，没看到我的车正在飞速的行驶，要不是我提前刹车，你的命可就丢了。真吓死我了，年青人，眼睛长到哪去了？要遵守交通规则，车行道与人行道不是分得一清二楚吗？我看你是长了双蛤蟆眼。”扈臣听得不由自主地发笑，车主感到莫名其妙。扈臣指着脚下的球深感歉意的解释：“是我脚下的这个球滚到了车行道，为了把它捡回，免被粗重的车轮压破，我才会那么义无返顾地跳跃过来，而且当时又没有车辆，所以我就这样闯到了人行道上。”
“人重要还是球重要，我看你是黑白颠倒，主次搞错了。”
“我一向对足球抱有感情的，一直把它当作另一种‘朋友’，我是十分热爱自己的，因此我是十分珍爱自己的生命的。你应该是超速行驶，刚才这边一辆车也见不着，怎么短短几分钟，你的轿车就开到了我眼前。”
“你确确实实是违反了交通规则，我不想跟你耍赖了。”
“扈臣心知肚明，也知道自己违反了交通规则，看到车主恼火怒胀的，他也不好意思地再反驳了、说理了。双手抱起了球，自愧地向车主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往附近的地下道穿过，没再在光天化日之下翻越围栏了。
几分钟的穿越，扈臣又回到了刚才的人行道，重新背起大背包，手拧着大袋的行李。从车行道捡回的球也只有让脚来管了。就这样他边走,脚边带着球。无形当中，球似乎成为他脚的一部分，他走到哪里，球、脚始终触碰在一起。过路人偶尔会瞧了他一下，扈臣没理睬，像走路那样轻松自如把球牢牢控制住，在跨越障碍物时，他并没有束手无策，没有放下手中的行李，用双手捡起球跨过去。他还是自信地先用脚尖把球挑过去，待到自己跨过障碍物后，再继续带球。扈臣环顾四周，想把脚下的球尽快物归原主。扈臣在周围溜达了一下，很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然后趁周围没人时，习惯性地垫起球来。
“大哥哥，请把球还给我们，把球还给我们－－－－－－”不远处传来一群孩子的叫喊声。扈臣惊喜地听到了球主人的喊叫声，立即带着球往那群孩子的方向赶去。十多个孩子穿着短裤短袖的校服，在宽而高的铁网的另一边，他们互相拥挤站在铁网边，面如土色，仓促、高亢地喊叫着。扈臣走了近50步，来到了铁网的另一侧，几个孩子欢呼雀跃地喊着要球。扈臣也想把球直接归还给他们,可宽大的铁网令他无可奈何。一位肥胖、健壮的孩子挺身而出，指着扈臣脚下的球说：“不然你把球放入大树旁的坑里，我从学校的大门出去，绕道，沿着操场外墙走，拿回球。”小胖子头额冒汗，鞋带子脱落，话说得上气接不上下气的，面色憔悴。扈臣打心底也能揣测出什么，心里直想：他肯定是刚踢完球，体力消耗大，身体疲惫。扈臣抬高头颅仰望了铁网的上端，然后再往周围看了看，劝那位小胖子：“你气喘得那么厉害，汗流了那么多，就歇会儿，不用麻烦你，我试一下，直接把球送到你们那边去。随后扈臣把背包与袋子放在了大树旁的坑子里，蹲起身，用双手把鞋带绑紧绑牢，然后用手敲打了几下大腿，把球摆在了人行道中央。小胖子与他的伙伴感到诧异，铁网与电线杆一样的高，别说用腿，单用手抛，就难把球抛过铁网。小胖子感到扈臣文不对题，自高自大，闲不住自己的嘴对着眼前的他大叫：“你别把学校的铁网踢破，这个铁网才刚换的，你别硬逞，连当教练的我爸就不能踢那么高，你作为外行人，行吗？”扈臣瞧了比他还心急的小胖子点了几下头，往后退了几步，见周围没有过往人，憋了口气，立即助跑，连惯地用他擅于挑高球的右脚往球的中下部踢去，球就像高射炮一样直线上升，在地上的球被踢起飞跃到铁网上端，其间的轨迹犹如一条极陡的高坡。当球不可思议的越过铁网时，铁网另一侧的孩子们个个惊得挺直了腰，张开了口，双手直拍掌。顿时球犹如在一条极陡的高坡上直掉落了下来，滚到了小胖子旁边的球门前。扈臣被刚才的一幕惹乐了，他只是试试而已，心里没把握，没料到球竟然顺顺利利地越过。他得意地把双手搭在头上，看着铁网另一边的孩子，他们个个挂着笑脸。口中不停地赞叹扈臣的脚法，尤其是小胖子对长相平凡，看起来质朴的扈臣赞不绝口，他冲着扈臣高声呐喊，把他叫到了铁网边：
“你真了不起，高手中的高手，这是我头一次亲眼目睹人用脚踢球越过此铁网，上次我父亲也试想用脚直接把球踢过，不过屡次屡败。”
“也许是运气的关系，以前我也踢过类似的球，凭着经验与勇气，我就试了一下。”说到足球，扈臣晃过了神来，他可是冲着当球员的劲儿，才入城。于是闭口少谈，转身继续走路，这时天色开始变暗了，再也见不着天空中的太阳，夕阳西下，一群排成“人”字形的大雁从灰暗的天空中掠过。惚臣开始担忧起来，他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他开始犹豫了，脚步不知不觉的停留了下来。顿时他脑中闪过小胖子的话语——连当教练的我爸，就不能踢那么高。他的脑神经因此而活跃了起来。立马回头走到刚才路过的铁网边，寻找小胖子。
小胖子张开双手，半蹲着，守在球门口，扑挡同伴的远射球。他一看到站立在铁网边的扈臣向他招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没得及向队友说理由，毅然跑到了铁网边。扈臣迫不及待的问：“你说，你爸是位教练，真有此事。”胖子喘着气自豪地说：“没错，我爸就在溪澍足球俱乐部当教练，都当了三年了。”一听到耳熟的“溪澍”，扈臣心中犹如拿破仑发现新大陆那样高兴，当溪澍队球员，是他近年来日夜都在期盼的事。扈臣心中松了口气接着说：“我在家乡练过球，对踢球非常感兴趣，这次进城就是冲着当“球员”而来的，你知道溪澍足球俱乐部的办公场所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我爸就在那儿工作，不过，天色不早了。待到你赶到那儿，天就暗下来，人家工作人员就下班了，你去了也是白去。”
“那具体位置是......明儿我准备赶到那儿。”
胖子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水，把身子靠在铁网上向扈臣建议道：“不然你就在这儿多待一会儿，一会儿我爸就会来这儿接我回家，你可以详细地向他咨询，毕竟他在那儿当教练，比我清楚得很。”扈臣见天色渐渐变暗便欣然答应了。
一会儿，果然有一位身强体魄，穿着印有“溪澍”二字醒目的运动服出现在扈臣面前。扈臣一不做二不休赶紧向他说明自己进城的意图。对方不紧不慢全身打量了扈臣：“年青人，我姓巍，当球员不是那么好当，不是要当就能当的。”在旁的胖子似乎从父亲的眼神看出了门道，走上来插话：“爸，你别看他长得平平凡凡，不如你壮，就蔑视人家。他的脚可真有一套功夫，刚才他把球踢过旁边的铁网还给我们。”巍教练面色煞白，望着在他身后的高铁网出神发愣。前几天为了把球踢过此铁网，他费尽苦思，千方百计的运用各种脚法，没有一次能如愿踢过。而他眼前外貌平凡的扈臣竟然能踢过，太不可思议了。巍教练用钦佩的眼光，再次打量了一下扈臣后说：“能把球顺利踢过此铁网，证明你是有一定的实力，有真本事，有技术的。我们溪澍足球俱乐部前阵子刚走了一批老队员，队伍经过一系列的整改。据内部官员透露，球队需要引进一批年轻气盛，颇有实力的球员，为球队注入新的活力。如果我儿子所说的话属实，若你真想加入我们溪澍足球队，明儿我愿意亲自带你去见洪教练。”扈臣听得喜出望外，心里偷着乐，没再多犹豫一口气答应了：“当然可以了，当一名职业球员可是我的梦想，明天我就在这里等候你。能遇见你，托你的帮助，真是我今天的幸运，非常感谢你。”
“这是应该的，这不单单是帮助你，我也在为溪澍足球队的后备力量着想。”
天已暗黑了下来，铁网另一侧的草坪、球门以及迎风飘扬的无星红旗，扈臣越来越看不清楚，越来越觉得模糊。旁边的小胖子向他打了声招呼后，紧随父亲往人行道的另一侧走，没多久就与扈臣旁边急驰而过的轿车一样，消失在扈臣的视野当中。
繁华的城市夜空回响着繁忙城市人的内心话语，城市的霓虹灯照亮着连绵不断的人行道。扈臣的心是炽热的，欢跃的，他把头抬得高高的，如痴如醉地欣赏城市夜景。当他在拥挤的人群当中憧憬未来，感受到了城市中的温馨。他颇有雅趣地绕过长长的人行道，在路旁摆摊随便吃了碗面，然后就接着走他的路。
夜深了，人行道上再也不像刚才那样被人流围得水泄不通，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一眼便可数清总数。扈臣走到了两三层楼高的旅馆门前，他停留住了，他今晚也许得在旅馆住一宿，因为他无处可住，需找到一个歇脚的地方。当他推开锃亮的铝门时，看到眼前穿金戴银、西装革履的一群时尚男女，他心里发毛，他们好奇般地瞪着他，扈臣羞涩般走出大门，心里嘀咕着：就这么一个夜晚，何必大笔挥霍金钱住旅馆，只要度过了今夜，明儿我就可以成为球员了。一想到“球员”，扈臣心就来劲，忘记了刚才长途步行的疲惫，整个人便沉浸在喜悦当中。他掉头返回，全身偶尔感到寒颤，冷冷清清的街道变得宁静，扈臣走进了路边一间破房里，想用它做个“窝”度夜。脚一踏进，“哐啷”的一声，只见依靠在墙上的几条厚木板掉落了下来，地上的灰尘满屋飘飞，扈臣“呛”的一声，双手往衣服拍打了几下。这时门外走进了一位身材魁大的男士，一见到扈臣便毫不客气的出嘴：“这不是公用房，谁想进来就能进来。这是我的旧房子，里面放着一些贵重的东西，不是外人待的地方。”扈臣安分守纪，向对方乞求道：“我不会动里面的东西，请你让我在此度夜吧，明天清晨我马上走，不会给你添麻烦，也不会偷你的东西。”男士无再三思考，立即反驳：“我又不是傻子，谁知道你的为人，天下的伪君子多得是，说谎的人不计其数。如果明早我那些东西落空，我可就亏大了。”听到男士的严厉话语，看到男士的严肃面孔，扈臣没再跟人家针锋相对了，毕竟自己所站的地方确确实实是人家的房子。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行李又重新走到了人行道。
夜深人静，扈臣又开始在他所熟悉的人行道行走着。他急于找个地方休息。他穿过斑马线，绕过多个拐弯，来到了桥墩旁。桥墩周围是草坪，草坪周围是枝繁叶茂的花，花的旁边是路灯。扈臣奔到了草坪上，把大袋的行李抛到了桥墩边，没顾虑什么，全身一跃，躺在了富有弹性的草坪上，在凉爽的微风的吹拂下，安安静静的睡着了，睡得很自然、很香甜......
朗朗上口的古诗词，从铁网另一侧的教学楼传到了人行道。坐在树底下的扈臣听着耳熟的朗诵声也跟着默背起来。他在这里等候许久了，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他的面颊上起，他就在铁网边走动着，腿站酸了，他就坐在了树下的石头椅上，坐累了，他又重新站起来走动，反复了几次。可扈臣一点也感受不到枯燥，他觉得成为“球员”的梦想就要实现，兴劲扩散到了全身，令他兴奋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