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兰州历史文化(三):農耕桑田
2775500000007

第7章 河润皋土育桑田(3)

“不过苦水也还是水。甘肃有许多地方,据说,连苦水也是宝贝,一个人独用一盆洗脸水,那简直是‘骇人听闻’的奢侈!吃完面条,伸出舌头来舐干那碗上的浓厚的浆汁算是懂得礼节。用水洗碗——这是从来没有的。老百姓生平只洗两次身:出世一次,去世一次。呜呼,生在水乡的人们哪里想得到水竟是这样宝贵?……”作者以细腻简洁的笔触,真实地勾勒出抗战时期兰州人民吃水用水的真实场景。这让今天的兰州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因为现在兰州人民的饮用水,早已是清澈甘甜的自来水了,那种水贵如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历史上兰州用水匮乏却可见一斑。

其实,兰州的水资源是非常丰富的,不说滔滔东去的黄河从身边每年流走337亿立方米的黄河水,就说守候在身旁的其他河流如大通河、湟水、庄浪河、苑川河等,集水面积和流量都是非常可观的。

可是,兰州就是守着大河无水吃。

黄河之水的丰富及其吝啬,上文已经见识过,就她造就的峡谷和盆地,虽然蕴藏着丰富的水利资源,但均高处水面30米~50米,就连黄河的I级阶地雁滩,也要高出水面3米~5米。如果没有很好的水利条件,要想吃上黄河水,那简直是难上加难。

大通河由永登铁城沟入境,流经连城、窑街、享堂峡汇入湟水。境内流程65千米,连城以上集水面积13914平方千米,年径流量28.14亿立方米。虽水资源较为丰富,但地面高出河床10米~40米,也是望水兴叹。

湟水是黄河兰州段最大的支流,从红古区海石湾入境,与大通河相汇,流至西固区达川乡岔路村汇入黄河。境内流程58千米,集水面积491.9平方千米,年径流量17.9亿立方米。但高出河床面10米~40米,有些地方甚至高出床面150米,成为名副其实的“地下河”。

庄浪河是黄河左岸的一级支流,从天祝县界牌村入永登,至西固区红崖子村汇入黄河。境内流程96千米,集水面积4007平方千米,年径流量1.98亿立方米。庄浪河谷I、II级阶地面高出河床23米~25米,尽管如此,却是永登县农业的精华所在地,也是通往河西的重要通道。

苑川河是黄河右岸的支流,发源于马啣山,横贯榆中中部,于响水子河口汇入黄河。境内流程75千米,集水面积4007平方千米,年径流量0.403亿立方米。高出河床10米~30米,局部地段更高。

从以上几条大河的数据可以看出,虽然它们的共同特点是水资源较丰富,但大多数河流离地面较高,难以形成灌溉自流系统,这就是历史上兰州人守着大河无水吃的根本原因。

但是,这几条河流冲击而成的山谷和盆地,相对而言,也是兰州最重要的农业地带。这里地势相对平坦,水源较为充足,土壤质量好,气候适宜,历史上,这里就是兰州人赖以生存的生息之地。近几十年来,兰州人大兴水利建设,“引洮工程”、“引大入秦”、“兰丰渠”、“登丰渠”、“谷丰渠”、“三电”、“和电”、“西电”等大小水利工程的相继建成通水,使长期制约农业命脉的水资源得到很大的改善,兰州地区的河谷、盆地、山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市区盆地以瓜果蔬菜闻名;远郊县区以粮食作物为主,砂田地里出产的“和尚头”风味独特;山区洋芋个大面饱,成了市场上的“香饽饽”。

滔滔河水奔腾不息地流淌在兰州大地上,希望它们不仅仅是离别兰州的匆匆过客,更希望它们用自己无私的胸怀,滋润兰州,哺育兰州,用生命之水造福兰州,让兰州人永离守着大河无水吃的尴尬。

兰州的水利功臣“溥惠渠”

水是农业的命根子,可是兰州却眼巴巴地望着大河之水滔滔东去而望水兴叹。

兰州地处中温带半干旱地区,年平均降水量只有324.85毫米,而年平均蒸发量却高达1408毫米,蒸发量几乎是降水量的4.5倍。再加上兰州的土壤大都属于大孔隙湿陷性黄土,蓄水能力差,而降水又多集中在秋季。虽说兰州境内有几条大河蕴藏着丰富的水源,但大多坡大沟深,水面与耕种土地相差悬殊,因而给农业生产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明代以前,兰州城南居民用水主要靠五泉山的蒙、惠两泉及红泥沟的泉水,但这些泉水只能供金城百姓的生活用水,用于农业灌溉的水量非常有限。面对困境,兰州人当然不能无动于衷,大家群策群力,大胆决定“引阿入城”,决心改变目前的生活状况。于是,他们在阿干河东西两侧各修了一条水渠。东渠依龙尾山,借以引用阿干河水灌溉今酒泉路以西、双城门以南的大片农田果园,兼作这一带的居民用水和护城河水源;另一条(西渠)绕古峰山(今华林山)向西,灌溉今上西园和下西园一带的农田,同时提供这一带的居民用水。

两渠修好后,却因为“东渠沿途多砂砾”、“西渠沿途多冢穴”经常“崩怀而咸泄”,尤其到了干旱季节,农田干脆“涓滴不入”,居民“不沾勺水”。这一状况到了明正德十四年(1519年)才得以改变。皋兰知县筹款拨料,制作木槽50多个,又得到巡抚及肃王的支援,先后共制作木槽144个,用于“布之东西二渠”,这才解除了“崩溃泄漏”之苦,使沿途百姓获得灌溉和饮用之便利,因而被当时任甘肃总制的彭泽命名为“溥惠蕖”。

溥惠渠是兰州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水利工程,堪称兰州的水利功臣。如今,从新桥乘车南行,可以看到沿阿干河两岸有穿山而过,或凿崖而行,蜿蜒于断崖峭壁之间的水渠遗迹,这就是明代正德年间的溥惠渠。溥惠渠的开通,不仅使兰州人引水入城的梦想成真,还造就了兰州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东、西、北园等私家花园的美妙景致,也为兰州成为“瓜果之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就当时阿干河口东侧的北园,所产的冬果梨就以皮薄酥脆而闻名,号称北园梨。

溥惠渠无疑是兰州水利史上的一个创举,也是兰州农业的里程碑。虽然它离我们相距遥远,但对于一个缺水依然严峻的城市来说,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对先辈的一份崇敬之情,还应该有一份沉甸甸的历史责任。

段续爷造水车三下江南

兰州是黄河唯一穿流而过的省会城市,却也是一个守着大河无水吃的城市。明代的“溥惠渠”虽然对兰州农业来说是解了燃眉之急,但远远不能解决兰州缺水的根本问题。因此,兰州人千方百计地寻找别的出路,非要让大河之水乖乖地流淌到自家的田园菜畦。面对兰州人守着大河无水吃的尴尬,不要说我们现代人不信这个邪,就是我们的先辈也决不承认这个现实,很久的时候,就利用水车来浇灌农田。

水车是利用河水的径流动力推动带有水斗的轮子,将水从低处提升到高处用来浇灌农田的一种水利设施。据《后汉书》记载,早在东汉时,毕岚就发明了“翻车”,也就是水车。到三国时,经马钧改进,成为有效的戽水机械。《宋史·河渠志五》有“地高则用水车汲引,灌溉甚便。”的记载。这说明,宋代时,用水车灌溉农田已相当普遍。元代王祯的《农书》细致地描述了当时用水转筒车(水车)提水的情景:“水激轮转,众筒兜水,次第倾于岸上所横木槽,谓之天池,以灌田稻,日夜不息,绝胜人力。”明嘉靖二十至三十八年间,有一个人创制了兰州水车,不但让大河之水俯首称臣,浇绿了兰州的山山水水,而且为现代兰州争得了一个“水车之都”的荣耀。他就是明朝一个叫段续爷的人。

要说段续爷,他可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的真名实姓叫段续,后面的“爷”字是他退休回兰州后,兰州人送给他的。“爷”,可是兰州人送人的最高礼遇,没有相当的威望可是吃不消的。

段续出生在兰州一个非常显赫的家族,其兴盛显赫,令人刮目。光明朝就出了段阶、段炅、段续、段补4个进士和段在、段锽、段钦、段铨、段镪、段应甲等7个举人,其中段炅是翰林。清朝还出了1个进士段士俊,2个举人段仿仁、段成忠。这么兴盛的家族,在兰州世家中确实是不多见的。

段续是兰州人的骄傲,同时他自己也流淌着兰州人吃苦耐劳、诚实憨直、奋发图强的血液。段续出生在兰州段家台(今广场东口、民勤街东口一带),是嘉靖二年中的进士,任云南道御史,不久因在“大礼议”中主张世宗尊孝宗为父,反对尊其生父而开罪世宗,被打入监狱,后被贬到河南去当郾城县丞,因政绩显著,被升为杞县知县。在治理地方时,他革除积弊,卓有政声,后升任湖广布政司参议。但世宗却因为段续在“大礼议”中的主张对他耿耿于怀,故意让他去督修世宗亲生父亲的陵墓“显陵”。段续二话没说,即刻上任,督修“显陵”。他调度有方,堵塞漏洞,高质量、高速度修好了显陵,光节省的经费就数以万计,因此被擢升为密云兵备副使。也许段续也没有想到,由他督修的“显陵”至今完好,2001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为世界文化遗产。段续以山东按察使司副使致仕,大约于嘉靖二十年(1541年)退休回到家乡兰州。

段续回到兰州后,和乡亲们友好相处,他见多识广,待人和蔼可亲,深受乡亲们的敬重,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段续爷。段续爷回到家后不久,兰州遭遇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但坡底下的黄河水却白白地向东流去。心急如焚的段续爷在黄河边转悠,突然想起自己在湖南、湖北做官时看到的南方筒车。这种筒车是利用水力,将低处的河流溪水提往高处灌溉农田。段续突发灵感:为什么不能在黄河上也造一个“筒车”,将黄河水提上岸呢?如果黄河两岸都装上“筒车”,那么黄河水就会造福兰州人民,兰州也不会遭遇大旱了。主意一定,段续爷兴奋地回到家,凭着记忆,他画出了南方“筒车”的样图。然后,他选购木料,找木匠做成了第一部兰州“筒车”。消息传出,喜出望外的兰州人纷纷前来观看,试车的那一天,黄河边挤满了人,真是人山人海。可是,第一部兰州“筒车”却无情地打碎了兰州人盼水的美梦。试车失败!兰州“筒车”没能将黄河水提上河岸。满头大汗的段续爷望着黄河岸边眼巴巴的人群,暗下决心,一定要将黄河水提上岸来。

过了一段时间,段家台的人突然发现段续爷不见了。原来他不顾年老体弱,已经踏上了江南的土地。来到南方,他整天和南方“筒车”泡在一起,仔细观察,虚心请教,暗自琢磨,终于弄清了自己失败的原因:原来是水车下边入水口——巷道不够流畅。大喜过望的段续爷星夜兼程地赶回家,立即进行整改。重新修筑了巷道,提高了水的落差。整修完毕后,满怀希望的第二次试车开始了,围观的群众屏息凝视,只见“筒车”“吱吱”地转动起来,黄河水“哗哗”地流淌着,可就是送不到岸边。第二次试车失败了!望着乡亲们失望的眼神,段续爷心如刀割。

过了几天,段续爷再一次去了江南的土地。很快,他又兴冲冲地回来了。回到家后,他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聘请有经验的工匠,立即投入到工作中。他根据这次去江南的收获,重新设计了龙窝的坡度和冲力,然后,又将整个“筒车”检修了一遍。万无一失后,段续爷决定第三次试车,听到消息后,乡亲们自发地赶来给段续鼓劲。一天清晨,在黄河南岸的段家湾,段续爷望着满脸希望的乡亲们,高声喊道:“放!”顿时,兰州“筒车”轰隆隆地吼叫起来,狂傲不羁的黄河水随着轮子的转动张牙舞爪地“飞舞”着,终于乖乖地流到远处的水槽里。

“成功了!成功了!”黄河岸边终于传来雷鸣般的掌声。段续爷兴奋地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露出孩子般的笑脸。

兰州水车,又名天车、翻车,也叫老虎车,是用榆、柳、槐等硬杂木制成的。先用黄河石筑起两道石坝,主要用途是为了固定架设水车支架,也是为了向水车下面聚引河水。石坝四周打入柳木桩使其坚固而且耐冲刷,形成水车巷。石坝中各砌入两根木柱,木桩上安置驮梁,其上装置榆木车轴,车轴上安装车轮。车轮是水车的主体,其中心是轮轴,粗约三尺,轮轴周边安装辐条,一耦两根,辐条外端用一条条木板固定,形成一个大圆圈,成为“纲线”;向内用一条条称之为“蹬弓子”的木条固定辐条,形成一个内圆圈。两圆圈之间装置刮水板和长方形水斗。靠岸边栽树干为“莺架”,其上置承接水斗倒挽河水的“掌盘”。再栽一溜顶端分杈的树干,刮去树皮,取弯曲自然之势,架上木槽。水流推动刮板,驱使水车徐徐转动,水斗则依此舀满河水,缓缓上升,当升到轮子上方正中时,斗口翻转向下,将水倾倒入水槽,有木槽导入水渠,将河水引入农田。水车的上游用卵石砌成一道石坝,呈扇形,加大水量,加快流速,把河水逼向水车巷,巷内掘有深坑,用石头镶砌,形成很大的冲击力,使上万斤重的庞大水车转动起来,提水灌田。一架水车,大的一般可灌溉七八百亩,小的也能浇地二三百亩,虽然提灌能力有限,但因昼夜不停,且提灌时间较长(每年三四月河水上涨时开始,到冬季水位下降时为止),深受农民欢迎。兰州水车在相当长的时间,成为兰州黄河沿岸唯一的提灌工具。

段续爷引进“筒车”技术创制兰州水车,它的出现,对当时黄河沿岸的人民来说,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喜讯,预示着兰州农业******的到来。据《重修皋兰县志》记载:“续里居时,创翻车,倒挽河流,以灌田,致有巧思。沿河农民皆仿效焉。”从明代中叶起,到清末民初,兰州黄河沿岸的水车,由一轮增加到157轮。到了1952年,兰州市的水车猛增到252轮。只见黄河两岸到处是巨大的水车,流水欢歌不绝于耳。灌溉面积也由解放前的20000多亩扩大到100000多亩,真可谓盛极一时。这让世界上有名的“水车之都”——叙利亚的哈马惭愧万分,因为,历史上哈马水车数量最多的时候,也不过30轮,仅及兰州1952年水车总数的八分之一。因此,把兰州称为真正的“水车之都”,一点也不过分。

好在兰州人民的这一愿望终于变为现实。2005年9月22日,兰州·首届中国水车节在黄河南岸水车博览园盛大开幕,开幕式上,隆重举行了由中国国家邮政局与荷兰邮政公司联合发行“水车与风车”特种邮票的首发式。兰州水车作为中国水车的典型形象,将永久地镌刻在“中国水车”这枚邮票上。隆隆转动了400多年的兰州水车成了中国水车的形象代表,也使兰州成了当之无愧的“水车之都”,将和“风车之都”荷兰一起走向世界。

倘若段续爷在天有灵,一定抚须笑开颜。因为您的创新,使兰州的农业生产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因为您的执着,使处于劣势的兰州农耕文化却留下了如此星光灿烂的历史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