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赵孟頫《松雪斋文集·阁帖跋》曰:“宋太宗……淳化中,诏翰林侍书王著,以所购书,由三代至唐,厘为十卷,摹刻秘阁。赐宗室、大臣人一本,遇大臣进二府辄墨本赐焉。后乃止不赐,故世尤贵之。”宋代记录此帖为木板刻,初拓用“澄心堂纸”、“李廷珪墨”,未见此种拓本流传。淳化阁帖是我国最早的一部丛帖,由于王著识鉴不精,致使法帖真伪杂糅,错乱失序。然“镌集尤为美富”,摹勒逼真,先人书法赖以流传。此帖有“法帖之祖”之誉,对后世影响深远。因帖石早佚,摹刻、翻刻甚繁,顾从义本、潘允亮本、肃府本等较著名。
宋太宗赵光义于淳化三年(992年),出内府秘阁所藏历代名家法书墨宝,令翰林院侍书王著编次、摹刻,汇成我国第一部大型法帖——《淳化阁帖》。因完成于北宋淳化年间,故名之。
全帖共分十卷,前五卷是历代帝王、名臣和诸家的篆、隶、草、行、楷各体,选入唐以前百家的书法,如张芝、钟繇、索靖和欧、褚、颜、柳等人的作品,后五卷是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草书墨迹。璞玉浑金,字字珠玑,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书法遗产。后木版毁于战火,故传世拓本极少。从宋至明转相传摹,不下数十家,玉石杂糅,真赝难辨。其中,明朝肃王府在兰州翻刻的版本,从宋刻本摹成,世称“肃府本”或“兰州本”,是现存时代较早,摹刻较精,而又保存完好的一部法帖原石。
肃府本《淳化阁帖》重摹于明朝后期,明太祖朱元璋封第十四皇子朱模为肃庄王,赐宋本《淳化阁帖》一部,以为传代之宝秘藏内府。万历年间,陕西右参政分巡临巩张鹤鸣得阁帖别本,向肃宪王朱绅尧借藏帖校对,因请姑苏温如玉、南康张应召双钩。次年,宪王乃令摹刻,未成而薨,世子朱识鋐踵成之。先后历时七年,用富平钟磬石144块刻成,收藏于肃王府东书院遵训阁内,视为珍宝。各卷末除照刻宋本款识外,新镌“万历四十三年乙卯岁(公元1615年)秋八月九日,草莽臣温如玉、张应召奉肃藩令旨,重摹上石”隶书三行。帖藏肃府东书园殿遵训阁,视为珍宝。倪苏门《古今书论》云:“淳化帖在明朝,惟陕西(注:当时陕、甘尚未分省)肃王府翻刻石最妙,谓之肃本。从宋拓原本双钩上石,所费巨万,今市本相去天渊。”陈奕禧《皋兰载笔》称:“初拓用太史纸、程君房墨,人间难得,拓工间有私购出者,值五十千。”郑学孚在《夤帖举要》中也说:“明翻刻阁帖,以肃府本为最佳,跋语亦最多。”今存肃府帖初拓本,笔力遒劲,纸好墨匀,清新悦目。人称“新旧不爽,毫发俱在,与宋本无异”。在明代翻刻阁帖中居于首位。《淳化阁帖》历代广为翻刻,宋时已有30种以上的翻刻本,元、明、清三代更是不计其数,形成了玉石杂糅,真赝难辨的局面。自明万历年至光绪末年的300多年间,肃本《淳化阁帖》原石屡遭战乱毁坏,历代也曾相继进行补刻,以臻完备。明肃王府在兰州由宋刻本摹成的版本,是现存时代较早,摹刻较精和保存最好的一部法帖原石,为研究兰州肃府本《淳化阁帖》提供了又一珍贵的实物资料。
据《甘肃日报》介绍,对肃府本《淳化阁帖》摹刻法帖的优劣、肃府帖的祖本问题,前人也多有评论。
一般人士认为前八卷摹自阁帖原本。肃府本一至八卷,笔势肥厚方整,遒劲奔放,与某些细瘦的版本不同。翁方纲在鉴定一本有银锭纹的阁帖拓本时说:“肥厚与肃本相近,而笔势颇方。闻之初拓宋本,亦肥而方也。”(《苏斋题跋》)孙承泽云:“近人多不识阁帖,某家宝藏本皆非真。真者字极丰穰有神采,如潭、绛则太瘦,临江则太媚。”他还举出几条辨认真帖的标准,如“他本刻卷数在上,版数在下,惟此本卷数版数皆相连属”;“他本行数字比帖中字小而瘦,此本行数字比帖中字皆大而浓”等(《闲者轩帖考》)所谓“肥而方”,“字极丰穰有神采”,以及旧有卷版数的刻法,正是肃府本具备的特点。再将肃本与被称为由“毕士安所得赐本”摹刻的乾隆四十三年《钦定重刻淳化阁帖》作比较,其气韵之奔放、古朴,都十分相近。可知此帖前八卷实得阁帖初刻原本的真传,人称“不失宋帖本来面目”,是不过分的。
肃府帖卷九为别本。肃府本第九卷笔画细瘦,无旧刻卷版号,卷尾脱失“塞仰料静”以下三行十八字,有别于其他各卷。翁方纲认为“肃本此九卷是别从一本摹入,以致过于细瘦”。我们判定此卷是摹自南宋别本。
肃本卷十摹自“修内司帖”。第十卷笔迹较前八卷反见肥硕,亦非原本。前人曾以南宋淳熙年间摹刻的“修内司帖”与肃本对校,认为修内帖卷十是此卷的祖本。
尽管肃府帖的祖本存在掺杂不一的问题,但在明朝翻刻阁帖中仍不失为较好版本。清顺治三年(公元1646年)陕西费甲铸用肃府初拓本重摹一部,置于西安碑林,称为“陕西本”或“关中本”,足见肃府本影响之大。肃本阁帖附有较多的后跋,也为其他摹刻本所少见。初拓本有张鹤鸣等二十七跋,及温如玉跋一版,不啻是一部法帖简史,对研究该帖颇有参考价值。
《肃本淳化阁帖》是由148块石碑组成,刻成后,曾多次遭到破坏。明、清之际,帖石佚失,损坏多块,清顺治十一年(公元1654年),洮岷道陈卓聘邀陈曼仙、毛香林补摹四十余版(处),帖文补全,复成完璧。清康熙十四年(1675年),陕西提督******随吴三桂反清,攻陷兰州,曾以帖石为马槽,致有“马房光怪,枥马皆惊”之说。清军围城,守兵又毁石为炮子,使部分帖石遭到损坏。左宗棠督甘时,将这肃王遗物交文庙保管。光绪末年,翰林刘尔炘移帖于兰州府文庙尊经阁保存(后为志果中学,今兰州二中内),又补刻木版释文40块。此后,得到甘肃教育家赵元贞先生长期保护。抗日战争时期,为防日机轰炸,一度埋入地下。一次赵元贞先生出差宁夏,《肃本淳化阁帖》被全陇希社挖出后收藏在丰黎义仓,一时要求《肃本淳化阁帖》归属的单位很多。他回兰后,向执政当局据理力争,将其要回归志果中学保管,安装在尊经阁深檐下。1966年交甘肃博物馆珍藏,现存141块,藏于甘肃省博物馆。石高27.4厘米~34.5厘米,宽36.5厘米~40.7厘米,厚5厘米~8.9厘米,大都为两面刻字,也有仅刻一面的。据了解,“阁帖”肃府本是我国现存最早最全的“阁帖”,目前有记载的全套国内只有两套,分别被北京故宫、甘肃博物馆收藏。
关于天下第一帖《淳化阁帖》近年来又有不少新的发现与进展:
2003年4月,上海博物馆斥资450万美元从美国收藏家安思远手中购回初拓本《淳化阁帖》残本,仅存第四卷、第六卷、第七卷和第八卷,共170帖。该拓本残本在上海展出后,引起轰动……
其中,被誉为《淳化阁帖》至善本的《懋勤殿本》现存于北京故宫博物院。香港商务印书馆最新出版共10卷的《懋勤殿本淳化阁帖》,以高科技的印刷技术,展现了这一书法艺术瑰宝。这是懋勤殿本自乾隆时期入藏故宫后,第一次全部十册完整印刷出版。
几个月前,扬州一收藏家收藏的一套(十册)完整的《淳化阁帖》明肃府本,虽然十本字帖的封面已发黄,有点破旧,但翻开字帖,却字迹清晰,完整无缺。经上海博物馆古碑帖专家陶喻之先生等鉴定,评价为“品相如此之好,完整无缺,为世间少有,上博至今都未收藏全套。”确认为真迹,引起了轰动……
《甘肃日报》2005年11月报道,庄浪县博物馆在整理馆藏古籍善本时发现一套明代肃府本《淳化阁帖》拓本,全套共10册,每册均用桐木板制作封皮。该拓本长31厘米,宽20.5厘米,拓印精细,精裱工整,保存完好。卷首有“历代帝王法帖第一”、“汉章帝书”字样,第十卷后有明代肃世子、张鹤鸣等人的题跋。经考,庄浪县馆藏《淳化阁帖》拓本均属兰州肃府本……
一身正气的书画家朱克敏
书画立身的“五朝老人”
朱克敏(1792—1873),字时轩,号游华山人、凤林山樵,晚号太华山人,颐道人。甘肃皋兰县(今兰州市)颜家沟人。他的一生正如他曾经自刻的一枚印章文字总结的那样:“乾隆年生,嘉庆秀才,道光优贡,成丰教官”这句话基本上概括了他的人生轨迹和命运:半生科场徘徊,半生教书育人,终年81岁,自称“五朝老人”。《皋兰县志》称:“朱克敏性通脱无城府,然绝口不谈人短,亦不论时政得失。”此话并不尽然。面对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他也会表露出一身正气来。如他在林则徐等爱国主义思想影响下,曾写出一首《戒鸦片烟歌》长诗就是明证。
他生于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他所处的时代适逢“康乾盛世”,这一时期是清王朝的鼎盛时期,其与汉代“文景之治”和唐代“贞观之治”都可谓中国历史上的太平盛世。社会经济的繁荣,给文化也带来了生机。清代的泛古思想导致文化艺术的全面拟古与观念的泛化,当然,作为地道庶民艺术家的朱克敏,也无法回避这个现实。
朱克敏自幼苦读经史,博览群书,书画俱佳。年轻时,他无缘于“齐家治国平天下”,无法改变日渐窘迫的生活,聊以教书为业,一生致力于书画,仅以笔墨糊口。他毕生从事书画创作,尤以书法成就为最,在陇右颇负盛名。其隶书摹汉唐诸碑,楷书摹颜鲁公家庙碑。行书则糅隶楷于一体,苍劲隽逸,恣肆跌宕,独具一格。时轩善画花卉,尤工于画菊,常效法白阳山人(明陈道复)笔意写菊,不求其真,但求其意,淡墨欹笔,自成风格。精于诗文,留下诗文墨宝不下百篇,著有《赋律入门》等传世。
恬淡闲适的书画风格
清代以来流传于世的书画作品甚多,除甘肃境内,外地也有所流传,在北京故宫的书法藏品中也有他的书法佳作,多受世人瞩目,尤其在书法上所下功夫甚深,篆、隶、真、行、草诸体皆备,最有创建的当属隶书。这与其所处的这个时代相一致,打破帖学垄断,顺应包世臣、康有为上溯六朝碑版以及秦、汉、魏、晋金石文字,下承碑学大兴的“碑学期”时代,加上他勤奋钻研和深厚的文化底蕴,走出了一条独具特色的“朱体隶书”。朱克敏的书法,犹以隶书为最,取法庄严浑厚的《衡方》、《三公山》、《校官碑》等,加以自由豪迈的《石门颂》,优美秀丽的《曹全碑》、《乙瑛碑》。其笔法多同于邓石如。以其个人的审美趣味来改造隶书,发展成为自己气魄博大的风格,它不同于郑板桥的“七分半书”,也不同于伊秉绶的“八分”之体,以其自身的阅历、身世、才学凝结的心智,追求一种雄阔、含蓄、静穆之美。
在其隶书“活计敲诗读画,生机养竹听松”一联中,透露出一种恬淡与闲适,如“养、计、诗、读”等横画的纤细与“生、活、听、画”等字线条的粗细对比中,可看出书家“无意于佳”且“随处立真”的自然心态。代表了其书法成熟阶段的风格,具有其作品的典型特征。四围方整,不斤斤计较于隶书的蚕头燕尾,体势茂密充实,稳健平直,具有较强的魄力,二边行书落款,回转盘于隶书两边,和协相融。从美学的角度来看,这一博大的气魄表现出的不是优美而是壮美,犹如孟子所肯定的神奇意境:“充实而有光辉谓之大,大而化之之谓之圣,圣而不可知之谓之神。”这幅隶书从其落款可以看出是其晚年八十二岁时所书,可谓是“人书俱老”,在形式上以一种粗犷、激荡雄伟的特征,给人以惊心动魄的审美感受。
同时,在朱克敏的真书、行书、草书作品中,也能感受到这种激荡人心的心理体验。其真、行、草书作品均受时风所致,追求汉唐雄风。清代包世臣在《自跋草书答十二问》中写道:“真书虽不入晋,其平实中变化,要自不可及。”朱克敏的真书有六朝气象,力追真率,无丝毫做作之气。观其册页《坤象》篇,体势开张,左高右低,欹侧取媚,端庄安详,意与古会。行、草书作品稍逊于隶书,取法高古宏阔一路,清健雄奇,直追颜鲁公,尤于《争座位稿》用功备至,曾反复临习,深得其笔法三味。作为书法家的朱克敏,不仅上追魏晋两汉碑版刻石,而且下及宋元明清诸法家名帖,对“宋四家”苏、黄、米、蔡诸法帖作过认真的临习与研究,力争如《书诀》中所云:“行笔而不停,著纸而不刻,轻转而重按,如水流云行,无稍间断,永存乎生意。”书法作品中无喧嚣气,无世俗气,作为一介布衣书生,这一点犹是难能可贵的。
在花鸟画中,朱克敏选择了菊花作为喻象来表现绘画意象,晋陶渊明笔下“秋菊有佳色,哀露缀其英。”以其“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条。”(袁山松《菊》)的秉性赢得历代文人墨士青睐。朱克敏的墨菊,以表现菊花的精神以自慰。多以水墨泼墨为主,用书法的线条入画,画中有书,书中有画。
《颐园论画》中道:“惟文人墨士所画一种,似到家似不到家,似能画似不能画之间,一篇书卷名贵,或有仙风道骨,此谓之逸品。”朱氏墨菊,古质且新颖,似有沧桑的历史感浮现,傲霜凌寒,劲节华瀚。非有半世苦功而不能臻斯境界也。在一幅《菊石图》中画家这样题道:
一幅黄花一首诗,一诗一意自家知。
花应笑我年将暮,我笑花开九月迟。
画家达观自适的心态在诗画中表露无遗:
介亭书法介兰亭,昆仲时轩笔观馨。
片纸如金人共宝,陇头松竹万年春。
这首诗一方面盛赞了朱克敏与唐琏在书画上双峰并举的艺术辉煌,从另一个方面也肯定了朱克敏对于书画艺术的毕生追求与不息探索的历程。
在他的一首题菊诗中这样写道:
书画消磨四十年,三秦到处姓名传。
而今再写辋川蔻,犹是秋风八月天。
在这首诗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感知到当时秦陇一带对朱克敏其书其画的认可和欢迎程度。朱克敏以其高尚的人品和诗书画才能,赢得当时不少名人学士的青睐。据说左宗棠在兰州期间,不少社会上流人士收礼只收朱克敏的字,它物一概谢绝。
朱克敏留下的隶书对联较多,有一副五言隶书联“浅深看水石,来往逐云山”,题款“重游青海太华山人”,融隶楷于一体,笔力遒健,古拙浑厚,是他晚年所作。时轩在青海湟中县为他的契友写了一副隶联,联文云:“人得交游是风月,天开图画即江山。”联文两旁书有大段题跋。朱克敏的小楷遒劲有力,秀逸隽永,神韵天成,颇具颜鲁公书风,书写内容也十分广泛。他留下的绘画作品也很多,这里着重介绍他的松、桐、菊、荷四条屏。千年古松一株,老干欹斜,直干云霄,枝叶茂密,遮天蔽日。道光十八年,时轩游华山,登落雁峰,见古松屹立,龙鳞虬势,奇怪难名。十多年后忽忆及此,乘醉挥毫,遂成一图。题诗一首:
风涛起处卷云烟,错节盘根数百年。
漫说健人凉九夏,鹤眠最爱岁寒天。
并有大段题记。酷暑时节,人人喜爱松之阴凉,岁寒古松,则是鹤群最佳栖息之处。
梧桐一株,上不见梢,下不见根,顶天立地,枝繁叶茂。
朱克敏有一幅回忆道光十年,他登龙门眺黄河孤桐的写意画。右下侧题诗曰:
色老秋深疏雨滴,高题百尺忆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