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围墙,我们溜着墙根轻手轻脚往东走,慢慢走到墙角处。我缩在墙角探头往大门方向望去。大门一边,那个人还贴墙站着。看起来像是在听常伯屋里的动静。
我回头对三彪耳语,有人在监视常伯了。
三彪问是谁?
我说看不太清楚,不会是高老师吧。
三彪歪着头想了想说,我们可能误会高老师了,要不然他大半夜的跑来监视常老头干啥。
我想也是。
三彪说怎么办,要不要和高老师联合起来?你挪开点儿,我来看看。
三彪把我拉到后面,正要探出头去。墙角另一边传过来一个声音:“不要声张,我看到你俩了。”
吓得我俩浑身一震,然后反应过来。说话的是高老师。他肯定是怕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会吓得我们惊叫起来。所以就先在墙角那边说了话,接着出现在我们面前。
扬子,你两个也来了?
我说你都来了,我们能不来吗?你是为了我们好,我们也不能就看着你一个人黑天半夜的在外面为我们出头。
高老师低声笑着说,算你有良心。走,我们去看看。
高老师在最前面,正要走出去,又猛地缩了回来。
我和三虎面面相觑,问他怎么了?
高老师头也不回地继续盯着学校大门的方向:“后园那段墙边有人”
又会是谁?我心里想,这边夜里可真热闹。
高老师身子下意识又往后撤了撤,脑袋也尽力往后来,观察着那边说,那人往这边来了。
我和三彪一动不动,听着高老师播报情况。
那人缩在学校大门边靠着常老头屋子的一边。脸贴墙上在仔细听常老头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那人从学校大门另一边翻墙跳了进去。他跳墙进去的地方,也就是学校门楼之外。
高老师说我们过去看看。
到了大门边,看见常伯的屋门开着。灯也亮着,屋里好像没人。他做什么去了?
外在那个人,一定是看见常伯出了他的小屋,才跳进学校去跟着。这前面除了村办公所,就是一大片空地。也是学校的操场,除了最西南角上有两个厕所,边上有一个单杠一个双杠,中间有一对球篮,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人能跳进去跟着,常伯肯定是从中间走廊往里走了。如果是上个厕所,根本没有跟踪的必要。
高老师和我想的一样,他说,常老头可能去后园了。
后园,我们可不大敢进。
高老师,我叫了他一声,把大门打开,我们去常伯的屋里看看。
高老师犹豫着,万一他回来怎么办?
回来我们就躲出大门往回跑啊。三彪很干脆地说,这还不简单啊。
可是我们来不及锁大门。高老师不想留下一点儿我们来过的痕迹。不过他说的斯文,说叫什么不能打草惊蛇。
三彪说有时间就锁没时间就算球,这学校也不是我家的,这大门半夜里开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管他三七二十一。
这家伙说的挺在理,锁不锁能有什么事,闹鬼呗。就算常伯发现了,兴他闹鬼也兴鬼闹他,这有什么关系。
高老师没再说什么,掏出钥匙从外面轻轻打开了里面的锁。然后把大门推开一条缝,我们几个钻了进去。
常伯的屋里,和平常买东西时看到的没什么两样。最醒目的,就是桌子上堆放着一摞烧纸剪成的大铜板,我们这给死人送钱,最原始的就是这样。
桌子的正中,摆着一张写着血字的黄纸。
我们几个围过去,高老师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
三彪也变了脸,我不比三彪好到哪儿去。
因为那纸上头几个大字写的是:人鬼契约。
下面的字很小,因为鲜血写的,而且看起来血量充足,所以不是很清楚。我们正要仔细分辩。走廊那边传来常伯的喝问:谁?
高老师急忙叫我们出去。
三彪随手拿了那纸。
高老师抓过来往桌子一甩,我们急忙躲门而出。
那纸没有被甩到桌子上,而是一飘,飘到了桌子下边。我们急急出了校门,高老师顺便把门带上。高老师叫我们就躲在学校大门墙外,并没有跑开。
他的理由是,跑起来通通的脚步声,直接就暴露了我们。而我们出校门时,并没有看到常老头从走廊里出来。这说明他吆喝的不是我们。一定是跳进学校的那个人。
我们就躲在那儿,高老师在最前面盯着。这时候仍听见常伯在那里追问,谁?谁?
常伯的喊声,在村办公所的那排房后面朝西去了。这说明那个人,也往西边围墙那去了。
还好,要是朝着大门这边来,非出卖了我们不可。
一会儿有脚步声来,我猜是常伯回来了。
高老师对我们摆摆手,叫我们别出声。事实上我和三彪,一直都没说话。
脚步声到常伯的小屋,在屋里只停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高老师说怪了,这老头又回去学校后园了。
干吗去了?三彪听说常伯又走了,才赶紧发问。这家伙藏不住事,也藏不住话。
他手里拿着桌上那摞纸钱,可能是去烧纸了。高老师猜测着说。
那张人鬼契约拿了没?我更关心这张契约是做什么用的。
没看见,高老师说,再进去看看。
我们三个又轻轻把大门推开一条缝,很快地闪进去。桌子和地上都没见那纸血字人鬼契约。
三彪还要再找,我突然感到一阵阴冷。这屋里有东西。刚才没有这种感觉。很可能,就在我们离开这屋子后进来的。也可能是和常伯一起来的。
高老师也感觉出来。说了声快走,就把我们推了出来。他也跟着出来并关上学校大门,还从里面锁上。
至于常伯屋里是什么东西,我们没有追究。总之,我们尽力避开它,现在主要是看,常伯到底都做了什么。
我们出得学校大门,下意识地躲在大门北边的墙上。三彪说要不要到后园墙外看看,常老头都在干啥。
我担心那个被常伯喝问,走到墙西边逃出来的那个人会不会再绕过来。
高老师说应该不会吧,他都被发现了。要么逃走,要么躲在那儿不动,要看可以直接从西墙上看,还能再绕回来?
我还是不放心,万一呢?
三彪说扬子你就改不了那小心眼儿,万一就万一呗,他监视常老头的,碰上也不能对我们咋个样。大不了把常老头惊出来,大家都没个好。
高老师回头看看我说,要不咱们去看看,敌人的敌人,便是我们的朋友,只防着常老头就是。
去呗,反正我也想看看。
三个人沿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溜到后园那边。高老师说他托起来我我让我看。我知道,这是因为一边若是有其别的东西,我也能分辩出来,三彪做不到这一点。
高老师蹲下来,我骑在他脖子上。三彪在一边帮着忙,高老师慢慢站起来把我送到了围墙的高度。
我觉得还是低些,就用手扶着围墙,慢慢站到高老师肩膀上。稍伏着身子,往里面看过去。
只见常老头儿正在那烧纸,一边有些雾气蒙蒙的东西。
那些雾气蒙蒙的,一定是不干净的东西,按说有那么多,应该会注意到我。可是它们都没有,正围在那儿看常伯烧纸。
常伯一边烧,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念的什么听不清。其实我只看到他的嘴一直在动,就是近些,也未必能听的清楚。
我睁大眼睛仔细地看,想看看他烧的纸钱中,有没有那张人鬼契约。我没有看到,也许他已经烧掉过了。
正看着时,一股旋风平地刮起,卷得纸灰飞扬。看那旋风,是正对着我这边方向吹来,速底和平常旋风没啥两样。还没吹到我跟前时,我已经感觉到阴冷。
我急忙把头往下缩,同时身子往下坠。
高老师见状,也不发问,连忙蹲下来,三彪扶住,我就从高老师肩膀上下来。
脚一挨地,我就一拉他两人,低声说,快走,我们被别的东西发现了。
开始我们脚步声还放得很轻,也没敢走太快。常伯好像没觉察到我们,因为没听见常伯的动静。
离开那围墙一些距离,我们松开手开始准备快跑。人在这种时候有个毛病,越是紧张,还越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月牙儿已经出来,我回头就看见一大团黑雾,打着转儿朝我们罩过来。月牙儿那点儿淡淡的光,就像油将尽的灯火,出一口气就能吹灭,夜色还是很黑。但那旋风,黑色旋风,还要更黑些。
这就像是在漆黑的黑夜,如果有人从你对面走来,你还是能感觉到。
我已经感觉到背后有冰凉袭来。
我们已经跑过了校园大门口,刚过了南边墙角。当我再次回头的时候,一阵狂风卷来,那黑漆漆一股旋风,如一张大网,嗖地一下被人抛出,急速地朝我们压来。
我只觉眼前一黑,瞬间什么都看不到。
高老师急的直叫,扬子,三彪。
我和三彪答应着顺着声音把手伸向高老师,还好,我们仍然在一起。没有在黑暗里拉开距离。
风声呼啸,前后都是连绵不绝的黑影。我们在黑暗中适应着黑暗。
扬子,这是哪儿啊?三彪低声地问,路呢?我们不是在路上吗?我们根本没动,怎么就看不见路了?
别慌,高老师说,我们应该还在路上,可能是被鬼迷了眼。不要乱动。谁能认准方向,只要朝南走,很快就进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