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刘永根家的竹子砍完后,刘天忠在家里才休息两天,就接到宏盛物流老板的电话,问他竹子砍完了没有,说是有个车主要脱手一辆才开一年多的前四后四轮货车,车子很新,价钱非常合算,问刘天忠有没有兴趣和他一起买。
宏盛物流的老板姓余,大家都叫他余头。他的物流公司开起来没多久,总共才两辆货车,急需新人加盟。余头在货运站和刘天忠有过几面之缘和业务往来,对刘天忠印象非常好,所以邀请的语气很诚恳。刘天忠了解了合作事项,便答应了,当天便向刘天明借了部分买车钱。
刘天忠和余头去看了那辆货车,心里非常满意。这辆前四后四轮大货车,比刘天忠以往开过的货车都棒,九成新,看上去非常舒服。车主脱手的价格也很合理,并不高。刘天忠急切的希望能把货车买下,但听说还有人对这辆车有兴趣,不无担心起来。余头说他会立刻联系车主,尽快以这个价格把车买下。刘天忠在家焦急的等待余头的消息。
最终货车的成交价格比原报价高了一万二。幸好没有更高,刘天忠所有的钱加起来也只能承受这个价位。买车、办理过户手续、签合同等又用去了半个月。刘天忠心情迫切蓄势待发,这次是他自己的车,自己的生意,他动力十足,随时都准备离开大横坑去跑长途。
半个月的时间不长,但大横坑狗的世界里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狗王小灰失踪了好几天,回来的时候瘦了一大圈,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更要命的是它的前脚断了一截。可能是在什么地方被野猪夹夹断了。可想而知,为了挣脱野猪夹这几天小灰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它的脚或许都是它自己咬断的吧。
大横坑的狗蠢蠢欲动,暗流汹涌,很明显王座要更新换代了。最先发难的是矮毛养的另外一条狗狼牙——因为这条狗牙齿比普通的狗大而得名。吃饭的时候,小灰还想维护它的王者地位,拒绝与狼牙同食。狼牙发起了攻击,把跛脚的狗王打翻在地。小灰虽然失去一条腿,但王者之气还在,全力反击。当然,三条腿的它怎么会打的过狼牙。实际上,即使是巅峰时刻的狗王,也未必是体型更大,同样身经百战的狼牙的对手。只不过小灰比狼牙大了一年半,从小便在气势上压住狼牙,让它不敢反抗而已。
至那以后,狼牙至少在家里取代了小灰的地位。它的食量要比小灰大的多,主人喂的饭往往只够它吃。狼牙可不像狗王那样会照顾对方总把食物剩下,它是吃的一干二净。饥饿促使小灰一次又一次的在狼牙吃饭时走向饭盆,狼牙总是龇牙威胁着,只要小灰把头伸进食盆,便是一场战争。只剩三条腿已不复当年之勇的狗王,经常被狼牙咬得伤痕累累,总是要矮毛或他家里的人赶到救助,才得已脱身。
狼牙一次比一次下嘴更重、更狠。权力的欲望,让狼牙完全忘记了它成长期间一直受到小灰的照顾,它们曾经是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而每次争斗,狼牙总是会被矮毛打。矮毛称狼牙是瞎眼的狗——意指不忠不义。他总是在外面和人说早就看出这条狗是条瞎眼狗,它的眼睛有点红,冷血无情。
总是被主人打的狼牙对小灰怀恨在心,但在家里它没有更多的机会教训小灰,而受伤后小灰便一直深居简出。终于,有一天,小灰跟着矮毛去田里割稻子。肚子饿的它追逐着一只田鼠,完全没有意识到与主人越来越远。小灰意识到的时候已来不及了,狼牙在田野的另一边拦住了它。
被狼牙虐待过无数次的小灰本想放下自尊,低着头躲到一旁。但狼牙不断发出挑衅的声音,依依不饶的骚扰着它。强烈的自尊心和受够了的屈辱,促使曾经不可一世,高傲的狗王奋力一搏。小灰用尽了全身力气,甚至没有讨饶,没有呼救,战斗到最后一刻……最终,它死在了狼牙的嘴下。
小灰死后,大横坑的狗正式进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狗与狗之间很容易发生摩擦冲突,大家都想证明自己的实力。缺少统治者的它们谁也不服谁,也不怕被惩罚,很快便陷入了混乱。
而真正有争夺狗王实力的无非便是狼牙,它曾经打败过大部分的狗,很多狗都没有勇气与它一战。唯有两条狗对狼牙构成威胁,一条是瘸子金土家的草头,另外一条当然是山神。
草头是条个头仅次于狼牙的土狗,和大横坑大部分的狗一样,拥有一身青黑色的被毛。它比小灰小四个月左右,曾经多次和小灰争夺过王位,输多赢少。但草头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它们争位时年龄都不大,那时草头一岁不到,相对来说更早进入壮年的小灰占了年龄优势。之后狼牙的加入,小灰有了强有力帮手,草头便再也没有争夺王位的机会。
小灰当上狗王后和草头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相互尊重,几乎没有发生过冲突。少年时,狼牙曾试图欺负草头,但它没有得到狗王的支持,被草头轻松击败。可能是给小灰面子,那时候草头并没有狠狠教训狼牙。
草头似乎已经做好了争夺王位的准备,它积极的参加到狗的社交活动中,这和它以往的行径大不相同。以前的草头冷静而低调,很少与其它狗接触,不是在家里睡觉,便在山里捕猎。草头低调的生活方式,似乎是刻意的不给狗王小灰压力,不想挑衅它,毕竟狗王有兄弟支持,低调才是最好的选择。
草头尝试维护大横坑狗的秩序,用武力让一些爱挑事的狗安静下来。狼牙也做着同样的事情。它们有过几次相遇,都保持警惕防着对方,但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可在心里,无论草头,还是狼牙,都明白它们迟早会有一场死战。大横坑的土狗们也都在等待着那一刻——胜者为王。
住的更远的山神没有陷入到土狗们的紧张气氛中。它没有想过争夺王位,因为它早就觉得自己是个王者。不仅仅是狗的王者,还是大横坑广阔山野田林所有动物的统治者。山神从来就没有觉得威胁来至于狗,而是原始森林里的某种动物,比如熊、野猪、与它血战过的豺,或者其它的还没有碰到的猛兽。
在家里等候余头消息的刘天忠,有时会带着山神到村里玩。有一天。在广场。情欲难忍的山神爬到一条与它关系较好的母狗身上,徒劳的活动着,它沉重的身体使母狗东倒西歪的站不稳。村民们都笑话山神个头太大,母狗承受不起,狗趴式不行。正好这个时候,草头也来到了广场,见此情景,已有了王者之心的它哪能容忍。迅速小跑到山神身边,发出低吼声威胁着。
村民们都惊叹山神硕大的体型,这可能是他们除山神父亲必胜外见过最大的狗。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山神打架,热烈的聊着山神的打斗能力。基本是一边倒,因为山神高大强壮的体型和浑身的肌肉,让人没有理由认为它会输。但也有少部分人说阿金土家的狗也很凶,很能打。
这一刻,刘天忠期待已久。他把山神带到村里目的,就是为了看看山神的打斗能力,能否为他一雪前耻。但带了几回,都没有狗试图和山神发生冲突。刘天忠希望山神别尽顾着威胁对方,应立刻给予有力反击。果然,草头试图爬乘母狗时,山神咆哮着首先发起了攻击。它与草头虽然在山林里遇到过一次,但并没有较量过,对这条态度冷淡的狗,山神反而有点好感。但此时,草头与它争抢交配权,令它仅有的一点好感,立马消散的无隐无踪。
战斗一打响,便呈现一边倒之势。山神完全压制住草头。人群中发出一片欢呼声,这种情形早在人们意料之中。但他们错了,草头并没有被打败,它甚至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它用牙齿防守着,几次与山神的牙齿硬碰硬,并抓住了机会从山神庞大的身体里挣脱出来。山神几次猛烈的攻击都被草头敏捷的躲过,经过第一次的强硬角斗,草头慑于山神巨大的力量,它快速的移动着尽量不给山神再次按倒自己的直接机会。
无论草头、小灰、狼牙、抑或是以前的山神,大横坑很多狗都不像斗犬中的狗那样,打斗时无所畏惧,一往无前。它们更注重保护自己,这与它们在严酷的生活环境中,更注重生存有很大关系。草头的身体比山神更加灵活,而且它的力量也比豺更大些,非扑的结结实实,很难被按倒。搏斗中,草头也经常跳起与山神摔跤,但那只是为了躲闪,即使接触也立马借力弹开。山神没有抱摔的机会,它也撞不倒一直与它保持距离的草头。
山神并没有结结实实的咬到过草头,反被对手咬了几口。草头边躲边打,即使咬到山神,也不敢恋战,很快的便躲开。它想以这种方式消耗山神的体力,等山神累的走都走不动,庞大的身体成为负担时便是它真正反击之时。草头如意算盘可没完全打对。山神的体力远超过一般的獒犬,完全超乎草头的想象。它们这样跑跑打打十来分钟,山神的体力并没有下降,攻势反而有增无减。
人们议论着说阿金土的狗都不敢打,一直被追着跑。看的仔细的人说,阿金土的狗也咬到了天忠的狗好几回,算不错了。但从气势上,绝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山神必胜无疑。
山神把草头逼往一个破旧的猪栏,只要到了那里,草头躲闪的空间就会受到很大的限制。但快到猪栏的时候,被草头识破了诡计,它躲过山神的一波攻击后,转身就跑。这正中山神下怀,它的身体没有草头灵敏,但爆发力极强,特别是短程直线的爆发力。它趁草头转身耽误的那一刹那时间,几秒钟便赶上,从身后扑倒草头,把它压在身下,咬住了它的前腿,用力的甩着头,草头前腿上的肌肉立马被撕裂。
被压在身下的草头被迫与山神肉搏,这是它最不喜欢的方式,山神无论力量还是体重都比它大太多。这次山神不给草头逃脱的机会,直接给予它身体强有力的伤害。草头半起身试图咬山神的脖子,山神用硕大强壮的头骨撞开草头的脸,同时咬住了它的脖子,一阵猛烈撕咬后,草头惨叫求饶——它是条识时务的狗。
山神没有马上松口,它要给草头惨痛且深刻的记忆,让对手彻底臣服。同时震慑那些一旁观战躁动不安,跃跃欲试的狗。山神的血盆大口完全咬住草头的脖子,持续给它伤害。草头张着嘴痛苦的哀求,双脚抱着山神的头,徒劳无功的挣脱着。
人们议论纷纷。
“这样会被咬死。”
“这狗一定是狗王了。”
“太猛了,矮毛那条狗肯定不是它对手。”
有人问刘天忠,“这狗有多重?”
刘天忠没称过,回答,“不知道,可能有一百多斤吧。”
有人大喊,“天忠!快拉开你的狗!”
金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现场,他面色铁青,一瘸一拐的快步走去解救自己的狗。刘天忠怕山神发狂攻击金土,那后果可不堪设想。他敢紧小跑了过去,抱着山神的后半身,用力的拉着它,大声喝斥,“山神!松口!”
刘天忠叫唤了几次,山神便松口了,它本来就没有打算杀死草头。山神并不是那种要致同类于死地的狗。实际上,在捕猎的时候,它和大横坑很多狗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只要对手臣服,山神甚至愿意和它们一起捕猎,一起分享捕到的猎物。当然,它要吃掉其中绝大部分。
这是刘天忠第一次看到山神打败其它的狗,而且对手是大横坑打斗能力数一数二的草头。刘天忠心花怒放,终于出了一口积压了十几年的恶气。
刘天忠想看山神在大横坑称王称霸。只可惜,第二天便接到余头的电话,货车的事宜完全办好,甚至货物都已经安排,后天就可以出车。一切来的太快,刘天忠再次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山神。
草头受伤后,一直呆在家里,没想到狼牙居然胆大包天的跑到它家,趁着金土不在,向草头发起了猛烈攻击。腿上有伤的草头招架不了多久,便一败涂地,狼牙不顾它的求饶和金土老婆不断敲打的竹扫把,持续凶狠的攻击,它要杀死草头。
金土家的邻居赶到,用木棍赶走了狼牙。但草头已伤痕累累,它的右耳被咬掉一半,脖子上全是血,最惨的是**被咬掉,血肉模糊。草头受伤惨重,大小便失禁,奄奄一息。金土以为它活不了。几天后,草头居然神奇的活了下来。但它已失去了以往的勇气,看到狼牙就往主人身边躲。即使在家里,狼牙经过,它也不由自主的夹起尾巴,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