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去年夏天，我在拉萨。为了追寻信仰，我到了西藏。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进入藏地了。为了寻得一位高德大师，为了让自己获得解脱，为了让自己修行路上有个明师，我不停地踏上去西藏的路，在藏区各大寺庙不停地拜访参学。我遇见很多出家修行的大师，也遇见很多虔诚朝拜的藏民信仰者，也遇见许多长途跋涉过来藏地学佛的同好，也遇见很多国外各种肤色的人们，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疑问，好像在问：我是谁？我们怀着不同的原因，却追问着同样的问题，渴望同样的答案。我们愿意不辞劳苦地千里跋涉到处寻访，因为认为真正的答案必然是在千里之外。
直到最后，我决定不再寻找，选择停留拉萨，像普通人家一样住下，一方面是我觉得累了，另一方面我如同掉入了人生的浓雾中。既然迷茫不知如何向前，那就停下来别让自己越走越远。在拉萨的一个民居小区里，我跟许多小孩子一起，跳舞、玩游戏、吃饭，过着一种无所事事的日子。我慢慢地忘记了此行进藏的目的，不再求索什么，似乎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如同孩子们对我说的一样，“叔叔，你本来就很帅啊！”跟我一起居住在院子里的还有世界各地来的朋友们，他们说：“你的眼睛很美，很干净。”这一切，对他们而言，无论是我的外表，还是我的心灵的窗口——眼睛，还是我表露出的那些淡然的气质，都是本来如此，没有一丝造作或改变——有时候，我自己都会误以为，我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本来是怎样的？我带着这样的问题，问过许多人。我第一个就问母亲，她的回答让我很吃惊，“你本来就是这样的啊，从小到大你一直都这样。”
我去问分手了很多年的女朋友，她说：“你还不是这样吗？你本来也就是这个样子。”我告诉她，这么多年我变化太大太大了，比如说吃素了，瘦了……但她直接告诉我说：“不，你再怎么变，都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你。”
我再问初中时的班主任，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道：“瘦了，更帅了，成熟了。”我问她有没更深刻点的变化。老师看着我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力点头道：“有的！有的！”我惊喜不已，期待她的回答。她很认真地说道：“最大的变化是你什么都没变化！你看你的眼睛，那眼神，那还不是跟十多年前一样的吗！”我愕然。
我回头再向现在的女朋友问道：“你看，这么多年来，我的性格变化很大吧？如今越来越和气，越来越善良和单纯……”她想了一会儿，告诉我：“变什么变，你还不是原来那样！”我有点气馁地问：“我原来是怎样？”她有点不耐烦地告诉我道：“就是你现在这样啊！”
我仍旧不死心，跟分开多年的朋友见面，问他我变了吗？他沉思一会儿，说道：“变了。”我露出欣慰的笑容。但他思考了一会儿，看着我很认真地说道：“你是变了，但你又什么都没变。你还是我认识的原来的那个你。”这个朋友是我认识了十多年的兄弟，这几年有着误解和矛盾，双方少有来往，如今他一句“还是原来的那个你”，让我忽然泪流满面，哽咽难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