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徐总厚爱,只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江琴琴再次把徐总伸过来的手拿开。看着这个色眯眯看着自己眼也不眨一下的老色鬼,要依了她的脾气,早一巴掌扇过去了。可眼前这个男人不能扇,一扇下去,几千万的项目没了,连招商办主任估计也就干到头了。她向李副市长使了个脸色,要李副市长快点结束这顿让她难堪十足的晚餐。李副市长会意,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这最后一杯我们南方称作发财酒,祝徐总的雪莲果加工项目早日投产,早日赢利!早日发财!干杯!”
徐总端起酒,身子摇晃了几下,跟江琴琴碰了下杯,说:“不不……对,这最后一杯……杯酒不能只叫‘发财酒’,应……应该叫“升官发财酒”。”徐总又晃了下,继续说道,“喝了这……这杯……杯酒,你们当当……领导的升……升官,办……企业的发……发财。干……干!”徐总把酒放口中送去,哪知身子一晃,一杯酒一滴不剩地洒在了T恤上。
江琴琴赶紧拿了纸巾去给徐总擦拭,不曾想徐总突然把她拦腰抱住,抱得很紧,江琴琴怎么使劲也挣不开。徐总抱住后,任凭江琴琴挣扎,张着喷着酒气的嘴就要往江琴琴的脸上凑。眼看就要贴上了,徐总的几个手下看李副市长的脸色不对,忙把徐总拉开,总算把江琴琴“解救”了出来。
6
江琴琴是幸运的,这样被徐总亲过的女招商办主任有多少徐总自己都不记得了,如果不是因为李副市长在场,如果不是李副市长脸色大变,他的那些手下根本不会阻止——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见惯不怪了。
筵席散后,江琴琴和其他几名接待处的干部把徐总送回了房间。徐总躺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喊着江琴琴的名字。
江琴琴听着心里发毛,跟负责接待的干部交待了几句从房间退了出来。
“小江,跟我去趟医院吧。今天一天没去看陈总了。”李副市长说。
“好啊,我正想去看看他呢。”
“小江啊,刚才筵席上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徐总他喝醉了。”李副市长说,“招商引资这工作,就是难啊,别人说我们天天坐小车,吹空调,风风光光的,其实,风不风光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像这种被客商揩油的事情,女干部在招商引资的过程中是会经常碰到的。你刚到招商办,接触的客商还很少,以后接触的客商多了,还会碰到不少这样的事情,有的甚至比今天的事还更难应对。所以啊,你要有思想准备,也要学会灵活应对,最好啊,就是既没得罪客商,自己又没有吃亏。”
“我知道,我会不断提高自己应对这种情形的能力的。今天的事谢谢您,若不是您,我恐怕……”江琴琴想说恐怕已经被徐总得逞,可话到嘴边了,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李副市长说道:“我是你的领导,保护你是应当的嘛。好了,别想了,我们去医院吧。”
还没出大厅,负责接待的一个干部就追上来把江琴琴叫住了,说徐总让她上去。
江琴琴怕徐总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想上去。
“徐总有说叫江主任上去有什么事吗?”李副市长问那名干部。
“徐总没说,只说要江主任上去。”
李副市长看着江琴琴,说:“要不你上去吧,可能他找你有什么事情要谈。不过,徐总喝醉了酒,你尽量避免单独跟他在房间,我怕他耍酒疯。”
“徐总现在状态怎么样?”江琴琴问那名干部。
“刚刚吐了,吐得床上、地上一塌糊涂,服务员正在打扫呢。人比刚才清醒了点。”
江琴琴忐忑不安地跟那名干部回到徐总房间,进门便闻到一投酸臭味。
徐总坐在床上看电视,见了她,说道:“江小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听说我要签约了,看我醉成那样也丢下我不管不问。你别忘了,我们还没签约呢。”
江琴琴解释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她是不想打扰他休息才走的。
“你就别骗我了,你是怕我像刚才那样揩你的油才走吧?对不起哦,刚才筵席上是我的不对,我喝醉了酒,你别见怪。”
“我知道徐总喝多了,所以也就没有责怪徐总的意思。再说我江琴琴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不会放在心上的。”江琴琴说。
“好,江小姐能这样大度很好,这样才像个招商办主任。像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是不可能招进什么项目的,即便有,也是那种别人不要的垃圾项目。我跟你说吧,江主任,刚才筵席上我抱你,摸你这种事情很平常的,跟我见过的一些招商办相比,你算是保守的了。招商方面的这类事例我就不举了,我是经商的,我举个商场上的公关例子。故事的女主角是我们公司销售部的一个王牌销售代表,她跟你一样也长得很漂亮,也很会说话。有一次我们要拿下一个大订单,谈了很久都拿不下,最后叫她出马。她在筵席上,当着大家的面不仅和对方的头头搂搂抱抱,还跟那个头头划拳脱衣服。她本是划拳高手,但为了博得对方开心,她故意盘盘皆输,最后脱得只剩一条三角裤。就这一顿饭,那份订单就到手了。”
江琴琴相信徐总说的那个事例是真实的,在竞争激烈的职场,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时有发生吧。
“我跟你说这个例子,是希望江小姐也能拿出点魄力来,这样才能让客商舒心。你也知道,各地的优惠政策,投资环境都是相差不大的,招商引资光比政策拼环境,那是没有优势的,那比什么拼什么呢?比的是服务态度,拼的是开放程度。我认识的老板很多,对那些思想保守的招商女干部,他们是理都懒得理的,更别说投资了。”
这个徐总,跟我说这么多想告诉我什么,想达到什么目的?按他的意思,就是要我跟那个划拳脱衣的销售代表一样开放,让他随心所欲,最好能开放到跟他上床。江琴琴想到这,觉得这个徐总真是色到家了,刚刚还跟她说对不起,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还自觉很有道理。这样的客商,不知糟塌了多少女孩子。
“徐总,我看您的酒也醒得差不多,要不您休息吧,我回家去。”江琴琴可不想在这里听徐总讲这些狗屁不通的道理,有这些时间,她不如到医院陪陪陈逸飞呢。
“先别忙着走嘛。对了,你们都出去一下,我跟江主任有事要谈。”
徐总的手下就出去了,三个负责接待的干部看着江琴琴,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走。
“我叫你们都出去,你们没听到吗?”徐总的话中带着火药味。
“你们到门口等吧,有事我叫你们。”江琴琴对他们说道,这话的意思是你们就在门口,别走远了,听到我叫你们就敲门进来。
等那三个干部一走,徐总起身把门给反锁了。
“徐总,您干嘛把门锁了啊?”江琴琴有些害怕,不知道这个徐总又想搞什么名堂。
“没什么,我锁门,是省得那些人来打扰我们。江小姐,我说我喜欢你,是真诚的。如果我只是想玩玩,我根本没有必要又是送玫瑰又是天天打电话。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想跟我在一起的,哪怕只是玩玩的,就有很多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当中,不乏比你漂亮的,但我不心动。现在让我心动的,只有你。”
江琴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道:“我相信徐总是真诚的,但是,我早就跟徐总说过,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他只是在国外而已。”
“你说你有个在国外的男友,说句实话,刚开始我还有点信。可现在,我觉得这是你编出来敷衍我的。这些天我们白天晚上在一起的时间这么长,很少看到你接到你男朋友的电话。”
江琴琴笑道:“这徐总就不知道了吧,我们这白天的时候,他们那正是晚上。他一般打我电话都是在早上6点多钟打的,您当然没机会看到啰。”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是不会相信的。我会一如继往地向你发起进攻的,这也是我投资南江的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我看徐总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我是不会接受的,我只爱我男朋友一个人……”话未说完,李副市长打来电话,江琴琴赶紧接了,说还在徐总房间,马上就回去,“徐总,不好意思,李副市长说公安局的同志在等我,想了解一下昨天被撞情况。这个话题,我们明天再谈吧。”
徐总说好,跟江琴琴握手道别,嘱咐江琴琴回去的路上别开快车。
李副市长打那个电话,是想打探一下江琴琴的情况,看她有没有遭到徐总的刁难。这个电话帮了江琴琴的忙,她骗徐总说有公安局的同志找她从而脱身,要不然,再跟徐总谈情啊爱啊她都要吐了。
陈逸飞今天躺了一天没下床,连大小便都是在床上完成的。这让他很难堪,医生一来他就问什么时候下肢能够有知觉? 什么时候可以下床活动?这样的“休假”,他希望能够越短越好。
胸部、腹部、背部都很痛,陈逸飞忍不住轻声哼哼。这种疼痛,是肋骨骨折和手术刀口所引起的,属正常的。所以,即便陈逸飞疼得哼哼,一旁负责照顾的干部也是无能为力。
“陈总,怎么样?刀口还很疼吗?”江琴琴进门就问陈逸飞。
刚刚还在哼哼的陈逸飞马上笑了,说:“还好,疼了一天,现在都适应了,反而感觉不怎么疼了。”
陈逸飞的话让负责照顾他的干部笑了,江琴琴明白他们笑什么,对陈逸飞说道:“没想到陈总也是个爱在女孩子面前逞英雄的人。”
“我这不是逞英难,我只是在女孩子面前保留一点男人的尊严罢了。跟一个美若天仙的女领导讲话,我嘴里哼哼着叫疼,那不是对你不礼貌么?”陈逸飞话题一转,问起了徐总投资的事。
“这个徐总啊,说是说打算投资了,但是,我对他投资南江是不抱什么希望了。”江琴琴叹了口气说道。
陈逸飞想了下,问道:“是不是徐总有什么你不能满足的附加条件?”
江琴琴知道陈逸飞的所指,但她没有说徐总向她示爱的事,她说:“也没有,只是一种感觉吧。”
“江主任,如果徐总要提什么附加条件的话,我看你就放弃吧。等我出了院,我帮你联系几个客商。”
江琴琴说好。她在病房坐到十一点多,坐到开始犯困了才跟陈逸飞告别。
7
陈逸飞被撞的事,仅一天的时间,就在南江传遍了,其传播的速度快得让人咂舌。
不过,对这件事情,人们关注的焦点并不是陈逸飞的伤势,也不是谁是凶手,他们更关注更感兴趣的,是当时江琴琴跟陈逸飞停车后车里在做什么。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确实是一个很有嚼头的话题。晚上九点多钟上,一男一女待在车上,会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自然的,人们就会往那方面想。孤男寡女,待在车里除了那事还能干什么?可是,人们又有疑问了,陈逸飞被抬出来的时候,是穿着衣服的,这又作何解释呢?有人就说,肯定是刚准备亲热,还在做前戏就被车给撞了。
传言就你传我,我传你,传遍了南江的各个角落。
政府大楼里的各个办公室私底下也在传。他们联想就更丰富了,陈逸飞原来只是江琴琴昆山招商的牵线人,为什么倒头来反而成了投资人?还有,陈逸飞为什么来南江考察一住就是半个月,签了约之后还继续留在南江?大家就觉得江琴琴跟陈总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止招商人与投资人这么简单,肯定还有未公开或不能公开的关系。
这样的传言,江琴琴也听到了一些,她只是一笑了之,自她上任起,传言就总是不断,愤怒、解释都不是对付传言的好办法,保持沉默才是上上之策。清者自自,浊者自浊,江琴琴始终相信这一点,事实真相总会在适当的时候大白于天下的。
徐总早上又打电话叫她过去,她以上午要开会为由拒绝了,让孙艳红跟林媛媛过去陪他。她非常清楚,徐总对南江的考察已经基本结束,对南江在给予外商的优惠政策、投资环境这些都非常满意,不过,他不会就此签约的。虽然,昨天他跟她也跟李副市长表明,他已打算签约了,但是,要他签约肯定是还有附加条件的,而这个附加条件,是江琴琴无法满足也不能满足的。这也就是她昨晚为什么跟陈逸飞说她已经对徐总签约不抱希望了的原因。
陈逸飞签约了,可却住进了医院,弄得是流言四起,沸沸扬扬。这让江琴琴的心情很不好。现在,唯一还让江琴琴比较开心的事就是,益达公司的整改正紧张有序地进行当中,估计很快就能完成整改,通过上面检验合格,就可以开工生产了。本来,她是应该去益达公司看看的,但最近实在忙,抽不出时间。她想过了,等送走徐总,她就去益达看看。虽然这些天杨光光每天都跟她汇报整改情况,但这种事情,还是眼见为实为好。方案被盗,耽误了一些时间,很有可能不能在承诺期内完成整改。所以,江琴琴希望杨光光能够加快进度,在承诺期内完成。
江琴琴站在窗前,俯看下面的广场,看到一个年轻女子骑着电动车装着一大束玫瑰向党政府大楼这边开来。
“陈莉,你过来看,那边一个送花的,你说那一大束玫瑰有多少朵?”江琴琴说。
陈莉过来看了看,说道:“这还用说,肯定是99朵,意为天长地久。这个啊,肯定是求婚用的。”
危高强也凑过来,不过,送花的人已经进了大楼,他没有看到,说道:“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已经到这幢楼里来了。”江琴琴说。
“我听说政府办的小琳要结婚了,这玫瑰啊,说不定就是他男朋友叫人送来的。”陈莉说道。
“如果是小琳的男朋友送的,为什么他不亲自来送呢?”危高强对陈莉说道。陈莉说对啊,那会是谁的呢?
危高强看了江琴琴一会儿,说道:“江主任,这玫瑰不会是那个神秘人送给你的吧?”
江琴琴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马上变了,变得有些煞白。如果不是危高强提起,她都把那个神秘的送花人给忘了,那个送花人是谁呢?最后一次送花送了21朵,为打扰了江琴琴的生活而向她道歉,此后就再也没有来打扰了。
“请问哪位是江琴琴小姐?”
“哇,好漂亮的玫瑰。”陈莉惊叹地说道。
这么一大束的玫瑰,把办公室的人全都吸引过去了。江琴琴坐着没动,她没想到,那个人又开始给她送花了,而且这次送的数量居然这么多。
送花小姐的后面还跟着一些前来看热闹的人,他们都想知道,这个多的玫瑰是送给谁的。一听是送给江琴琴,都嘘唏不已,有人还吹起了口哨。
“小姐,这花谁叫你送的你就还给谁,我不会签收的!”江琴琴十分不悦地说道。
送花小姐走进办公室,把花放到江琴琴的办公桌上,说:“这花是一个叫徐欢的男士订的,不用您签收,他说只要我们送到您办公室就可以了。”
徐总,怎么会是徐总?江琴琴找到小卡片,上面写的还真是徐总的名字,而且笔迹都是他的,除了名字,还写了一句话:请相信我的真诚。
送花小姐走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也走了,只留下招商办的十几个干部对这束99朵的玫瑰议论纷纷。
“小亮,帮我把这束玫瑰扔了,扔到男厕所去。”江琴琴拿起小卡片撕得粉碎。
罗小亮拿起那束玫瑰,问道:“江主任,真扔了?”
“扔了!”
危高强什么也没说,坐回位子,喝起了茶。他非常清楚,外商送玫瑰给招商办主任,这又会是一条重大新闻,以比电视还快的速度传播到千家万户。这个江琴琴一下子惹了这么多事,有她受的了。
其他人看出江琴琴很不高兴,也都不再说话,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徐总这样明目张胆地向她示爱,这是江琴琴没有意料到的。她是招商人,他是他的客商,他这样来跟她示爱,别人会作何感想?陈逸飞被撞时,她和陈逸飞待车里,人们已经对此议论纷纷,现在又加上一个徐总,别人更会说她以色诱商。拿下项目了,人家说她色诱成功,没有签下,人家会说她愚昧,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个时候,她还能选择沉默吗?不选择沉默,又如何去跟误会她的人解释,总不能为此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