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严重伤害人民的身心健康
大量种植罂粟,使鸦片烟价大跌,加之在很多地方几近公开售卖,得之较容易,故而吸食者越来越多。在绥远,原来鸦片要六七元一两,到1921年时,只有二三元,故吸者日众。在湖南长沙,戒烟司令部稽查处附设的查禁处竟勒令各旅馆领照抽烟。亦有军队开设的烟馆,并派兵予以保护。在陕西潼关街上随处可见挂有“官膏公卖”招牌的烟馆,烟土价格极贱,每两1.2元左右。西安约有2/3的人吸鸦片,以青年人居多。安徽合肥一带,种烟极多,吸食鸦片的人随处可见,沿街商店无一不买烟具,吸烟自尽者也日有所闻。在湖北宜昌、沙市一带,罂粟种植广泛,占土地的五六成,吸烟者也有十之七八,甚至四五岁的孩童也吸食鸦片。贵州的黔东地区由于罂粟种植广泛,无论士农工商,男女老幼,多有烟癖。因此竟流传着这样的谚语:“十人中有十一人吸烟。”广西100人中就有80人吸烟。四川每年所收的各种鸦片税达800万元之巨,吸鸦片者更不知凡几,以万县为例,全县居民不足15万人,而吸烟者竟有八万之多。由于四川的瘾君子急剧增加,曾有“十里之邑必有烟馆,三人行必有瘾者”之说。李扩清在《甘肃河西农村经济之研究》中写道:“河西为产烟区,吸食之人,无家无之,以大烟为应酬宾客之用,鸠形鹄面者比比皆是,而以倾家荡产者,又不知凡几。”1928年英文版的《中华年鉴》上称“抽鸦片烟成了自由的和普遍的行为”。一旦吸食烟毒成瘾,这些人也不愿从事耕作,更加剧了贫困的程度。同时鸦片日益与人们的生活密不可分,吸鸦片又一次成为一种时尚,鸦片烟成为待客之品,使社会风气更加堕落,中国在国际上的声誉也日渐降低,甚至获得“东亚病夫”贬损,鸦片对人民的身心健康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四)外国毒品祸华的程度进一步加深
在中国鸦片泛滥之时,外国毒品也再次乘机涌入中国。据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的调查报告称,1921年海关搜获的鸦片数是66吨,为1918年的4倍。麻醉毒品比1918年多53倍。1926年,外国麻醉品的输入超过40吨,而未能查获的走私毒品不可数计。仅日本一国,每年输入中国的吗啡最少有18吨,而且在不断增加。日本吗啡经大连运入东北各省,经青岛运入安徽、山东等省,而福建、广东一带的吗啡则是由日本占领的台湾而来。因为大连、青岛海关都是由日本人管理,故而日本对中国的毒品输入形同公开。一些以往禁烟成绩较好的省份,也相继被外国毒品侵入。如浙江省一向禁烟较为努力,鸦片不复多见,然而随着各地军阀的开禁,“红丸”(由******、吗啡加上金鸡纳霜、砒霜等制成,呈粉红色)却流行开来。以兰溪为例,日销“红丸”150箱,售卖店有70余家。“红丸”多来自上海,不久在浙江也开始设厂制造,并返销上海。安徽也有以“红丸”取代鸦片之势,以鸦片为嗜好的瘾民相继改吸“红丸”,每年运入安徽的“红丸”价值700余万。江苏省除了鸦片盛行外,亦开始流行******,特别是地处苏北的徐州,因交通便利,来往人员繁杂,吸食贩运******者较多,而且有向偏僻之地与乡村蔓延之势。更有甚者,竟有土豪劣绅秘密设厂提炼******,地方当局对此也疏于过问。1928年前,华北的制毒机关很多。据1927年《拒毒月刊》记载,“外人在华私设工厂,制造吗啡,不肖华人,利用外洋原料,仿造毒丸,在南满、山西、直隶、山东、河南为尤甚”。河北的情形,“濮阳一县,制造‘金丹’的,闻有二百家;昌黎有六七家,出产约一千二百袋,计24,000两,但是毗连山西的石家庄更觉厉害!无论住户商家,十有九户是制造‘金丹’的,日本人占其大数”。河北省销售的“白面”、“红丸”较多,大多来自天津,由日本人贩运而来。1925年,驻在四川梁山的川军第六师竟雇日本技师设厂制造******,然后将******销往汉口和华北各省。外国毒品的涌入及国内的设厂制造,更加重了北洋军阀时期的烟毒泛滥,为以后的禁毒工作增加了难度。
(五)加剧了中国政局的混乱
由于鸦片烟土已成为军阀的生命线,故而军阀之间为鸦片开战的事情屡有发生,军队内部也有因鸦片收益分配不均而发生内讧的事件,而倚重鸦片战胜对手的事更是屡见不鲜。例如,四川自1916年护国运动之后到1935年川政统一,军阀之间大小战争400余次,许多战争都与鸦片利益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如1920年的川滇黔之战,1928年刘湘、刘文辉与杨森、赖心辉、罗泽洲、李嘉钰的上川东之战与下川东之战,1932年刘湘与刘文辉的“二刘大战”,都是与争夺鸦片利益分不开的。正如国民党广西省主席黄绍竑所说:中英之间的鸦片战争是国际战争,而中国数十年的军阀混战也可以说是鸦片战争在国内的继续和扩大。辛亥革命后,从1912年到1922年北洋军阀与各省军阀之间、各省军阀相互之间的混战,大大小小达139次之多。这些战争表面上双方都说得振振有词,有的打着“讨伐救民”的旗号,有的号称“南征北战”,实际上多是由鸦片问题所引起的,可以名之为中国国内的“鸦片战争”。
湖南1923年7月发生的赵(恒惕)蔡(钜猷)之战及随后的谭(延闿)赵(恒惕)战争,究其实质,就是一场变相的鸦片战争。蔡部旅长刘叙彝,本是学生出身,因考不起学才人湖南混成协(相当于旅,笔者注)当兵。他率部久驻黔阳、洪江一带,利用军队贩运烟土,大发横财,积资巨万。仅在汉口一带,就占有好几个里弄。刘自营别墅,请求名人署名“墨庄”。署名者解释为希望主人能兼爱天下,取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得天下而为之意,实则寓有讽刺之意,因为墨字由黑、土拼成,盖指“鸦片烟庄”。刘不自知,窃为得意。正因为谭延闿支持的蔡钜猷拥有洪江等鸦片集散中心,早已被赵恒惕所垂涎,从而引发了赵蔡之战,又导致了谭赵战争。谭赵战争则以历时4月,蹂躏30余县,死伤万余人,耗资200余万而告终,给湖南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1924年爆发的齐卢之战,也是由鸦片烟问题引起的。当时,外国鸦片经常大批运沪销售,并且运销内地各省。卢永祥管辖上海税收和鸦片烟土的收入,从中抽取了巨额税金。根据卢永祥手下的知情人讲,光是由印度运进上海的鸦片,其税收就足够养三个师的军队。直接经营鸦片,比向烟商征税牟利更丰。卢永祥在上海不光对外国烟商和中国买办抽取重税,还派员直接到印度采办烟土,运到上海、浙江等地销售。当时上海宪兵司令马鸿烈等人,都参与了这项活动。他们将所得款项大部分用于购买军械,一部分在承办人和高级军政人员中瓜分。每个人都分得几十万元。作为直系主要人物之一的江苏督军兼苏皖赣巡阅使齐燮元,在占有江苏这块膏腴之地的同时,还垂涎着卢永祥管辖的上海税收和鸦片烟土的巨额收入,想从卢永祥手中夺走这块肥肉。战争于1924年9月3日爆发,持续40天,齐卢两军始终胶着在上海附近,战场广及数十里,难以决出胜负。后来,孙传芳的介入,使战局迅速出现变化。最后,卢永祥在走投无路中,被迫于10月13日通电下野。14日晚上,孙传芳、张允明等进入上海。孙传芳、齐燮元等人经过协商,推出张允明为上海护军使。孙传芳则得到了浙江的地盘,又收编了卢永祥的大约五个师的军队,通过战争,军阀之间重新瓜分了鸦片利润。
与此同时发生的滇桂战争,鸦片烟毒也是起因之一。1920年以前,云、贵两省都归唐继尧统治。两省出产的烟土,北路经四川、鄂西、湘西行销长江流域各省,南路经广西分销珠江流域,并运销海外。在1915年的护国战争中,滇军一部进入四川,云、贵烟土销路更畅。唐继尧以云南一个穷省,在1920年以前能连年扩军拥兵,主要靠的就是鸦片烟的收入。搞不到鸦片,或搞到鸦片找不到出路,军队都不能生存。1924年底,唐继尧为争夺地盘,力谋向外发展,率6万余滇、黔军队,号称10万,分三路东下,主攻广西柳州、南宁等地。唐军人数虽多,但所经之地多崇山峻岭,道路崎岖,人烟稀少,加之部队携带鸦片很多,以烟代饷,还有好些烟商带着烟土随军,沿途售烟,行军速度极慢。据说唐继尧本人即携带烟土数百万两,在途中等待上海、武汉等地烟商来贩运。这使得广西方面李宗仁等可以从容部署,以逸待劳。1925年5月16日,李宗仁指挥桂军向占据昆仑关的滇军龙云部发起进攻,龙云军队弃关逃跑,桂军遂合围南宁。后龙云悬重赏,遴选敢死队,突击桂军,每人发烟土20两,烟足饭饱,一声呐喊,冲出城来。沙浦之战,双方用兵都在万人以上,滇军死伤、被俘4000余人,将唐的主力一举歼灭。白崇禧向李宗仁报捷的电文说:“见唐部所存部队,只有警卫军千余人,及由柳(州)败溃之吴学显部千余人,合共沈鸿英部,最多不过四千余人。……现时(广西)长安空虚,(滇军)进退维谷,我军日内即向长安方面攻击前进,扫清残敌。……滇军辎重烟土三百余担均在长安,无路可逃,多获甚易……”可见桂军也时时没有忘记烟土。在滇桂战争最激烈的时候,桂军军费困难几乎全军断炊。而久困南宁的滇军见胜利无望,不能把烟土顺利带到广州卖高价、发大财,便跟南宁的烟商勾结,从桂军包围的薄弱点,偷运出烟土20多万两。很可能是滇军买通了桂军某些下级军官,并缴纳了保护放行费,但桂军上级翻了脸,把滇军的这些烟土通通没收。桂军将领黄绍境得到关于截获滇军20万两烟土的报告,大叫起来:“天无绝人之路!”这批烟土及时补充了桂军军饷,决定了滇桂战争的最后结局,奠定了桂军胜利的基础。数十年以后,黄绍蜕在回忆中谈到鸦片与军阀战争的关系时说:“全国各省数十年来的军阀战争,可以说没有哪一方面与鸦片没有关系。”
鸦片虽为军阀带来了财源,却给国家经济和人民生活带来极大的危害,同时也为军阀政权的覆亡埋下了祸根。一方面,一些军阀主要依赖鸦片为其经济来源,而不在所占据的地方进行经济建设和开发,这种急功近利,又几近竭泽而渔的掠夺方法,必然不能长久维持,当鸦片不能提供足够的经费时,军阀政权的衰微也就可想而知了。另一方面,过分倚重于鸦片,必然侵蚀军队自身。军人迫人种烟、护送运烟、设局售烟,每日与鸦片为伍,条件便利,必然染上吸烟的恶习。许多军阀军队上至司令,下至士兵,均为鸦片烟鬼。如湖南军阀萧耀南、云南军阀龙云、直系曹锟都是无日不吸的“瘾君子”,其士兵常常是烟枪不离身,与步枪一起随侍左右,被称为“双枪兵”。吸烟成瘾,必使军纪涣散,士气低下,战斗力下降,其失败也就不言而喻了。在国民革命军的攻击下,军阀军队纷纷败退溃散,北洋政府被赶下了中国的政治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