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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蜀道寻亲记(3)

“坝宽应该有20米,坝上面还有桥。”蒋川红着脸说。

“桥上通车吗?”记者很疑惑。

“好像有车子,好像车是相反方向开的。”蒋川在解释。

此刻,大家的心情糟糕得很,每个人都知道这次蒋川的达州寻亲之行也许凶多吉少了。记者在宝石水库与四川省水利厅的专家进行了咨询,专家说。像蒋川所形容的水库大坝在国内非常罕见,四川省境内恐怕没有。

宋先伟在一旁沮丧地看着天空,脸上露出了疲惫神态,记者上前向他询问到:“你觉得像我们寻亲的这种路途前面是怎么样的?”

“前途渺茫。”宋老伯连说话都没了底气。

“你发现没有,他每次到一个新地方其实都在激发他的一些回忆?”记者安慰宋老伯。

“但他这个回忆有时候也是不完全的。”

“会有一些关键性的错误吗?”

“对。”

“你在哪方面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原来跟我讲的,他刚到的时候好像没有讲这些东西,他那时候就说,他在家里说了一点,就是他的母亲好像有点神经病,是脑子不大好,经常在吃药。吃药的时候他经常到屋里把他妈妈的药,就是丸子他经常偷吃,所以他的脑子,他说他的母亲脑子成天在家里不是太好,我估计他可能也有点遗传,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大明白。”

宋老伯的话让大家多了一层沮丧,难道真像他所说的,蒋川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看到老人家极度疲惫和虚弱的身躯,大家建议宋老伯暂停这次寻亲行动。

(四)

就在寻亲一行离开达州的第二天,记者接到一个从广东省东莞市打来的电话,电话中一名中年男子说自己就是蒋川要找的父亲,而且准确描述了蒋川身上的所有特征。就是因为这个电话,再一次启动了宋老伯带蒋川四次入川的寻亲之旅。

2006年1月15日23点40分,记者在重庆江北国际机场见到了从广州乘飞机赶来的这名男子,并在机场与他进行了简短交流。

“你现在能不能百分之百地确认他是你儿子?”

“从他这个胳膊被烫伤来看就可以肯定啊。”这名中年男子毫不犹豫地说。

“这种巧合有很多啊。”

“那种巧合是没有的。”

这位男子名叫蒋吉松,今年46岁,四川省达州市渠县人,现在广东打工。据他说,自己大儿子十年前在家乡失踪,至今没有任何音讯。

“你儿子从小是叫蒋川吗?”记者继续问到。

“是。他这个名字从出生后一直到现在就叫蒋川嘛。”

为了稳妥起见,记者让蒋吉松看了之前采访蒋川的一段录像,看后蒋吉松十分肯定这就是他的大儿子蒋川。

“十年了,难得一遇,我想起来蒋川当时走的时候我脑海里面一片空白,很多的话我说不出来。”蒋吉松激动地连说话都说不完整了,老泪纵横。

记者与蒋吉松连夜赶到了达州市渠县。与此同时,宋老伯和蒋川也从武汉乘当日火车正在赶往达州。

1月16日一早,记者与蒋吉松回到他家的所在地……达州市渠县宝城镇拱市乡。车刚驶进乡里,乡亲们就围拢了过来,看来他们都知道蒋吉松的儿子找到了,一片祝贺声从车窗外飘来。

途经蒋吉松家的路上有一处河流,河上横跨一座桥,桥面的形状及特点与蒋川所描述的水库大坝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在那里,记者向蒋吉松询问了一些情况:“你家周围有水库没有?”

“只有我们那个地方有水库。到那里去很远了。”

“大不大?”

“不大,灌溉三四百亩地差不多,就这么个小水库。”

“坝上走不走车?”

“不能走车,哪能走车啊。”

“坝有这么宽吗?这个桥面大约有五米宽。”

“没有没有。有这个三分之一吧。”

蒋吉松的介绍让记者心里一阵阵发冷。

从宝城镇拱市乡到蒋吉松的家龙湾村还要走一段约5公里的山路,那里不通汽车,只能靠摩托车载人前行。在一通颠簸之后,蒋吉松把记者带到了龙湾村村口,蒋吉松的二儿子蒋利波已经在路旁等候多时了,他的长相与蒋川很相似。

“对你哥哥有印象吗?”记者与这个小伙子聊了起来。

“有。”

“你哥哥离开时几岁啊?”

“好象九岁。”

蒋利波的话让记者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蒋川之前所说的四五岁从家乡走失这个信息有误?

蒋吉松把记者带到了一处破旧的民宅,并告诉记者这就是蒋川的家。此时,从屋子里走出一名妇女。蒋吉松说,大儿子蒋川失踪后,妻子的精神几乎崩溃,原本就有精神疾病的她变得更加严重。

“蒋川回来时。你见到他能认得出来吗?”记者带着担心问这位憔悴的女子。

“认识他,我想他回来看看我,想他挣点钱回来,修修房子。”这位女子虚弱地呢喃着。

蒋吉松家里没有他儿子蒋川的照片,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还不能最终认定宋老伯收留的蒋川是否就是蒋吉松的儿子蒋川。于是记者向蒋吉松及家人进一步核实情况:“当时他走的时候是多大岁数?上的是几年级?”

“上学是上三年级了,他年龄的话刚刚满这个10周岁,那个时候是1996年,9月11号下午失踪的。”蒋吉松十分肯定。

蒋吉松的二儿子蒋利波接着说:“那天是我们一起上学,他班主任陈老师说我们哥俩的学费没交齐,上午把我们从教室叫了出来,叫我们在操场上站了一上午。”

中午回家饭吃完了去上学。上学路上他们班上一个学生说:你(蒋川)去了,老师还要修理你。我哥哥听到了就有点怕。到最后他晚上没有回来,那天就说失踪了,离家出走了,所以就不知道了。

那一天,蒋吉松的大儿子蒋川没有再走进学校,一直到晚上,全家人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蒋吉松大儿子蒋川失踪时候的年龄为10岁,当年10岁的蒋川在智力上有什么问题吗?蒋吉松说:“当时按照他10岁那个时候,智力的话不怎么好,要是他不是那么好的吧,你要是叫他做差不多的事儿,办什么事的话,他非常机灵的,他是很聪明的。”

这些年来,蒋吉松对蒋川当年为什么失踪有着自己的分析:“我给他分析了,一就是因为我们这个家庭比较穷,第二就是,是不是有这个人啊,拐卖他,就是拐骗他。”

“你觉得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被别人拐卖走吗?”记者感到不解。

“当时我这个小孩呢会有可能,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个小孩当时小的时候,他这个嘴很好吃,喜欢吃这个香的,辣的,就是这些,我就是想这一点可能会骗走的可能性大。”蒋吉松反驳着。

还记得记者之前采访蒋川的时候,在关于何时、何地以及为何与家人失散这关键问题上,蒋川明确表示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按蒋吉松的说法,当年已经十岁的蒋川应该能记得住自己父母名字和家庭地址。此蒋川是彼蒋川吗?看来这个谜底只有在他们相见的那一刻才能揭晓了。

1月16日上午11点左右,离村子不远的山上终于出现了摩托车身影,宋老伯和蒋川到了。记者上前问蒋川:“你觉得这个地方熟悉吗?”

此时的蒋川神情凝重,无论记者怎么提问就是不出声。之后,乡亲们把他和宋老伯引到了蒋吉松的家门口。

“你可以走进屋子看一看。里面有一张照片,认识他吗?”记者指着房屋正中央摆着蒋川爷爷的遗照向蒋川说。

蒋川看到照片后说:“不用了。”

“知道他是谁吗?这是你家吗?”

蒋川低头不语。

为了让蒋川慢慢地找回往日的记忆,大家事先安排好蒋吉松和他家人暂时在旁边房子里回避。也许是一下子认出了儿子的缘故,蒋吉松忍不住地走了出来,拉住蒋川的胳膊就哭了起来:“你看我像不像你爸爸啊?10年了,这个10年当中就不是一般啊,我给你讲啊,这不是跟你开玩笑,这10年我是走了很多地方,就为了找你啊,走了很多,吃了很多的苦啊,我给你说啊,我现在就是这个胃痛就是在你身上所发生的,知道不,就是为了你,我告诉你,在你身上花的钱也是不少的”。

“你的家是什么样的?你看,你走时什么样子的,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一点没有变,当时是说你跟我一块儿到广东去,那挣的钱现在花在什么地方了?孩子想起来吧,慢慢地记吧,你要是记不清的话,再慢慢回忆,今天晚上记不清,明天再记吧,好好地记一下。”

蒋吉松看到蒋川还是低头不语,一把将蒋川拉进了家门。

“这个地方是不是还是拉灯的位置?是不是?慢慢地记啊。”蒋吉松拉着蒋川在屋子里不停地走动,边走边启发着蒋川,之后蒋吉松拿来蒋川爷爷照片。

“蒋川你来看。这是谁啊?”

“爷爷。”蒋川轻声说。

“这的环境和基本状况你感觉是不是你的家?”记者等待蒋川的回答。

“是。”蒋川脸红了。

在蒋川和他家人相互辨认和回忆往事的时候,宋老伯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当看到蒋川终于和家人相认了,他独自一人走出了人群。这时候,记者走了过来。

“我非常激动。这个为了蒋川,我不止一次的付出了我的一切,为了给他找家,哪怕我身体再不好,就说是,为了这个事到最后一刻,我也要坚持到底,帮他找到家。”宋先伟已经泣不成声了。

“你要是还遇到蒋川这样的孩子你还会收养吗?”

“我今后继续地在我有生之年,只要能够动,这一刻我都会关怀下一代的生长,关怀这些流浪孩子的生活问题,帮他们找家,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哪怕是真的不能动了,那我是没有办法,只要我能够动一天,我也要为这些孩子找家。”

这时候,蒋川和全家人来到宋老伯的身边,蒋吉松当场跪了下来说:“感谢,衷心地感谢,要是不是你的话,他不知是流落在什么街头。生死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感谢感谢,我代表我全家真心地感谢。”

采访札记

李忠

寻亲的节目是最具悬念的,它要冒极大的风险,弄不好就会前功尽弃。宋先伟老人为蒋川寻亲的故事就是其中一个典型。

说实话,蒋川是一个令人生厌的小青年,他在整个寻亲过程中利用了所有人的善意,也为给他找家设置了种种障碍,我们就是在这种不利的条件下,克服种种阻力,拨开层层迷雾,终于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蒋川不愿意回家,这是他冷落记者,消极配合最真实的心理写照,但在寻亲初期我们完全被蒙在鼓里。看过节目或者看完之前的文字稿。大家或多或少地能感觉得到。

蒋川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在武汉被宋先伟老人收留时,他说自己是五六岁时被人拐卖的,而且对当时的情节记忆非常清晰和完整,这说明他在那时候就已经有了较好的记忆力,但令人费解的是,拥有这样记忆力的小孩怎么就会把自己的故乡甚至父母姓名遗忘的一干二净。这个疑问让我们多了一层警觉,而且也在寻亲过程中有过不少次与他的智斗。

蒋川父亲的证词证明了我们的判断,原来蒋川是10岁左右自己离家出走的,而且是一个贪图享受爱慕虚荣的少年。在蒋川家,他母亲看到十年未见的儿子,亲热地拉住他的手,却被蒋川鄙视地挣脱开了;他父亲让他给恩人宋先伟下跪,不管怎么劝蒋川就是不同意;回家的第二天蒋川又从家里跑出去回到了武汉,尤其忘不了把蒋川领到家时他对记者投来的怨恨眼光,等等。

宋先伟老人非常伟大,为了蒋川找家,四次拖着病体入川。前两次配合四川电视台和湖北电视台入川寻亲后,已经虚弱得抬不起腿了,但我们恳求他配合采访再次入川时,他没有任何怨言,毅然决定马上出发。后两次入川之行,艰苦和疲劳程度都大大强于前两次,所受的刺激也多于以往,就是这样,在寻亲中蒋川多次当着我们的面对老人家发脾气,气得老人直发抖。每每这种情况,我们恨不得上去凑一顿这臭小子。

结束采访时,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重生、逃脱,甚至感觉从噩梦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