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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被拐儿童寻亲记(1)

记者 沈深 郑忠营

编导 于爱群

(一)

2005年3月21日,广东东莞市警方在汕头地区抓获了一名叫小容的女子,她是广东地区一个拐卖儿童犯罪团伙的成员之一。据小容交代,2002年经她介绍,将一名东莞的被拐儿童卖到了汕头市潮阳区。东莞市警方得到了这一线索后,立即展开了解救行动。为了能准确地辨认买主,警方带上犯罪嫌疑人小容一起从东莞出发,来到汕头市潮阳区。

被小容拐骗的男孩,就是在这一带被卖出去的,时间是2002年中秋节前后,当时孩子只有4岁。

小容说,这个小孩是通过住在这里的一对70岁左右的夫妇,卖给了他们的侄子去收养的。要想知道孩子现在的下落,就必须要找到这对夫妇,可是这对夫妇住在哪里,小容也不知道。于是警方在当地派出所的配合下,带小容带来到了这对夫妇家。

通过交谈,这对老夫妇告诉警方,他们将小容介绍给了他们的侄子,孩子被他的侄子买走了,侄子住在附近的同盂镇。在警方的劝说下,这对老夫妇最终决定为警方带路去同盂镇孩子现在的住处。

考虑到安全稳妥,像这样解救儿童的行动一般都是在晚上进行。午夜,警方突然来到这家,大人们都被叫门声吵醒,只有这个7岁的男孩还在熟睡中。

“他叫什么名字?”警察指着熟睡的男孩问。

“他叫蒋浩,我给他取的名字。”孩子的养父战战兢兢的回答。

“他跟你们一起生活几年了?”

“4年了。”

买主说,2002年,他从小容手中买来了这个当时只有4岁的男孩儿,并写下了字据,还按了手印。当初他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小容拐卖来的。

“我问过小容,孩子是你偷抱过来的吗?她说是她姐姐的小孩,她姐姐生病了,卖这个孩子去治她的病。我就相信她了。”孩子的养父说。

这位买主家境比较贫困,妻子几年前因病去世,他一个人带着女儿和体弱多病的儿子。为了传宗接代,他想到了买一个男孩来抚养。2002年他间接认识了小容,在听了小容给孩子编造的身世后,用1万块钱将孩子买了回来。但是,他不知道,通过非正常途径收养孩子是非法的。警方将小浩解救出来后,立即送往了东莞市公安局。

回到东莞市公安局,小浩首先被带到了DNA检测室。

他是这次被命名为六一案件当中,被解救回来的第37号儿童。由于小浩被拐时只有4岁,无法得知她亲生父母的名字和地址,警方只好取他的血样做DNA,然后在本地丢失儿童家长的DNA库里面进行比对,看看能不能为他找到亲生父母。

在东莞,每一个丢失孩子的家长到公安机关报案后。都要留下血样做DNA检测,东莞市公安局将这些DNA存放在单独的DNA库里面,每一个被解救回来的孩子同样也抽取血样做DNA,再和库里的DNA进行对比,以便为这些孩子找到亲生父母。

在等待小浩DNA检测结果的同时,警方也基本锁定了小浩丢失的区域。

根据买主和小容的口供,警方分析,小浩应该是东莞桥头镇被拐的小孩。在东莞桥头镇,目前警方掌握有5个小孩被拐卖,这5个小孩都是在桥头不同的几个市场被拐卖的,时间就是由2001年到2002年这个幅度。

出入这些市场的大多是外来务工人员,流动性比较大。小浩的父母还会在这里吗?经过多方打听,在桥头镇只找到了两个丢失孩子后报案的家庭。其余几家已经从市场里搬走,不知去向。小浩的家是不是这两个家庭中的一个呢?

一家说,他们的孩子是2002年3月21日在老市场那边丢失的。“当时。我们两个大人在卖菜,孩子就跟别的小孩一起玩儿。每天早上他都是自己找我们大人来吃早餐,那天,8点多钟他都没来,我们就去找。结果没有找到。我们最后就报案了,估计小孩叫人家偷跑了。”孩子叫余乐,那年五岁。

这家夫妇在附近的农贸市场经营着一个小摊位。儿子丢失后,他们找遍了东莞的每一个镇,所有的精力和打工赚的钱都用来寻找儿子。樟木头,长平,当时估计的几条线路都去找过,也没有打听到音信。

另一家和他们的遭遇相同,也在2002年丢失了他们的儿子。

“这就是我们的儿子曾魁,”夫妇俩指着一张照片悲痛地对警方说,“今年差不多7岁了,5月13日就满7岁了,不见的时候是4岁半,是2002年9月9日,两个小孩一起外面玩耍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的。”

“我都害怕我的小孩给人家拿来当乞丐,只要有一点点希望我都要去找他的。”孩子的父亲曾志伟最后求助般地向警方说。

这两个家庭丢失的孩子都是7岁左右,和小浩年龄相仿。那么,小浩会是他们的孩子吗?如果是,会是谁的呢?如果不是,他的父母又在哪里呢?一切都要等DNA检测结果出来之后才能揭晓。

4月1日下午3点,小浩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经过比对,可以认定,他的父亲就是曾志伟。

几分钟后,小浩被带到了他的父母面前。

“小朋友,这就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爸爸、你妈妈。认不认得?”东莞市公安局的民警和颜悦色地对小浩说。

“认不认得爸爸?儿子,还认不认得?现在一下长这么高了。”小浩的爸爸搂着他的肩膀亲热地问,好像生怕再一次失去他似的。

“你过的好不好?那家打你了没有?”妈妈眼含泪水,心疼地把儿子上上下下看了个够。

失去几年的儿子终于找到了,沉浸在喜悦和感激中的曾志伟夫妇怎么也想不到,当警察问小浩:“这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你相信不相信警察叔叔?”他们的儿子竟然干脆地回答“不信!他不是我爸爸!”

显然,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7岁的小浩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他不是我爸爸。我要跟你回你家,要见你。”随后,小浩竟然扑在警察叔叔身上。要跟警察叔叔走。

办案民警说,他们办了几个这样案件,像小浩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有好几个小孩都是在解救回来返还的时候,因为不认识家长,不愿意跟家长回去,又哭又闹的。如果他回去跟他父母一起生活,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就会有一个转机,因为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情会起作用的。

一个小时后,小浩和他的亲生父母一起回家了。虽然又哭又闹,一时还不适应和亲生父母在一起的生活,但是公安干警们还是感到非常欣慰。又一个孩子回到了父母身边。自从2004年6月份,抓获了小容参与的拐卖儿童犯罪团伙以来,东莞警方已经解救出像小浩这样的被拐卖儿童26名,其中有19名经过DNA鉴定,已经返还给他们的亲生父母。可是还有7名孩子至今找不到亲生父母。

东莞市福利院,这些和小浩一样被拐卖,解救出来后没有找到亲生父母的几个孩子就暂时落脚在这里。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都没见过爸爸妈妈,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

福利院的成丽燕老师就是这些孩子们的寄养家长,白天她在福利院工作,晚上就把孩子接到自己家。为的是让这些没有家的孩子能体会一些家的温暖。福利院的老师说,这些孩子给她们的感觉是特别的脆弱,有一些什么不顺意的事情,就特别容易哭,特别容易不开心,跟一般福利院的孩子有些不一样。他们也很聪明,但是有时候对于那些学习的事,又不是很懂,好像很可怜。那么大了,又那么好,又那么靓的,好可惜。

为这些孩子寻找父母已经成了福利院和东莞警方很大的难题。面对孩子们,亲手将他们从被拐卖家庭解救出来的公安民警也有些困惑。

东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董铁说:“从法律角度来讲。我们不管这些小孩解救出来,能否找到他们的亲生父母,我们都必须要把他们解救出来;解救出来以后,小孩从一个家庭出来,如果找不到他亲生父母的话,那他就变成是孤身一人,没有家庭,变成短时间没有父母,从人性上来讲,对他是一种很不利的事情;但是如果我们不去解救,在法律上面来讲,我们也是不应该这样去做,所以碰到这种情况也是比较困惑。”

董大队长特别强调,现在唯一能够帮助孩子找到父母的办法,就是呼吁丢失孩子的父母,尽快到当地公安机关去做DNA鉴定。由当地公安机关将他的DNA数据,跟已经解救出来没有确定真实身份的小孩的DNA数据进行比对,以确定这些小孩的真实身份,使孩子能够尽快的回到他们的亲生父母身边。

当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东莞,登上返回北京的飞机时,脑海中依然浮现着东莞市福利院里那一张张稚嫩、亮丽、让人喜爱而又心疼的小脸。

他们何时才能回到自己父母的身边呢?

(二)

《被拐儿童寻亲记》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后,东莞市公安局每天都会接到几十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寻子传真和信件。一些寻子心切的家长还带上丢失孩子的照片,从千里之外来到东莞市公安局,请求他们帮忙辨认。有的家长提出要见孩子,有的热心人愿意收养孩子,尽管比平时增加了成倍的工作量,东莞市公安局和东莞市儿童福利院依然沉浸在喜悦和幸福之中。因为,信息就是孩子的希望!

很快,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终于出现了。

东莞黄江镇的被拐儿童家长黎振章夫妇看完电视节目马上打电话给东营市公安局,说他们安置在福利院的36号儿童很像他们的儿子。

这个儿童,福利院老师给他临时起了个名字,叫莞三鹿。在接到这对夫妇打来的电话以后,警方立即对他们进行了一对一的DNA比对检测。就在等待检测结果的时候,记者和黄江公安分局民警一起来到了这对夫妇家中。

“这是孩子2003年7岁时的照片。”家长边说边把一张二寸照片递给警察。

女事主说:“那天早上我们在下面卖猪肉。1 1点孩子爸爸回来做饭。就找孩子回来吃饭,就不见了,就是1 1点多,哪里找,都找不到。我们没有心情做生意了,做什么都没有心情。”

当初发现孩子丢失后,他们立即向警方报了案,并在当地媒体上刊登了寻人启事,同时还发动亲友找遍了孩子可能去的所有地方,但最终也没有一点线索。两年来。一家人一直处于失去孩子的悲痛之中。

那么,36号儿童真的是这对夫妇丢失的孩子吗?第三天,36号儿童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

据东莞市公安局技术人员介绍,36号儿童的这个案件,主要是因为儿童的血样和父母的血样基因型有位点突变,检验时间比较长,经过反复检验,加做位点,最后还是比中了黄江镇的父亲叫黎振章、母亲叫黄春莲的这一单。

自从2001年东莞市公安局成立了DNA检测室以来,已经为报案丢失孩子的家长免费进行了400多次DNA检测,在这次“六一”大案解救出的30个孩子中,有25个都是通过DNA鉴定找到了他们的亲生父母。36号孩子莞三鹿。就是其中的一个。

莞三鹿被解救出来后一直寄放在东莞市福利院,这一天,三鹿就要离开几个月以来一直与他朝夕相处、并精心照顾他的燕子姐姐,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了。燕子姐姐说,从得知要被送回亲生父母身边时起,三鹿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在从东莞市到亲生父母家的一个小时路程里,三鹿一直没有说话。

警察介绍说,这个小孩在解救出来的时候跟他养家很有感情。跟爷爷感情很好。不愿走,当时就抱着那个床脚不肯走。

当警方送三鹿回到黄江镇时,黎振章夫妇早已等候在黄江镇公安分局。在这里。东莞市公安局的董铁大队长按照惯例和他们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交接程序。

董铁警官告诉黎振章夫妇,在解救的时候孩子就不愿离开那里,因为他跟那家已经基本上适应了。后来警方把他抱了回来。抱回来以后以至今天来的过程中他一直都是很不高兴。不知道是孩子内向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觉得这个整个过程对他的伤害非常大,所以把他领回以后要好好在心理上面对他进行一个辅导,因为他年龄比较大了。小孩比较懂事。

“这就是你妈妈知不知道?”

“我是你妈妈你知不知道?知道,说知道。”

“姐姐,叫一下姐姐好不好?”

“快叫爸爸,叫下爸爸。”

“认不认识爸爸,不认识爸爸?”

“他知道的,一看他就知道的,他知道的。你看这是谁啊?谁啊?姐姐是不是?旁边那个是你……记得吗,你看他摇头,他知道的,一看他就知道的,谢谢叔叔。”不论谁问,孩子就是不说话。妈妈只好打个圆场,并代孩子向警方致了谢。

在分别两年后,一家人又团员了,黎振章夫妇迫不及待地带着儿子回到了他们的家。

又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又一个破碎的家庭重新团聚,看到这样的结局,真让人欣慰。但是另一方面,也让人不无忧虑,在与亲生父母分别了几年后,这些被解救回来的孩子能不能适应现在的生活,他们幼小心灵所遭受的创伤什么时候才能平复呢。

带着这个问题,我们跟随董铁大队长向一个月前我们采访过的,从福利院回到自己父母身边的小浩,也就是小曾魁家走去。

“现在好多了,刚刚回来那一两天天天都要出去找你们,他说我要去找那个警察叔叔,天天都是这样的。那几天就我老公一个人做生意,我就带他出去,到处去玩儿,买些玩具,第二天又要找那个警察叔叔。我就把他拉到分局那里,我说这是警察叔叔家,他说这个不是,他说我们那个警察叔叔家院子好大,里面好多警车。”见我们来,小曾魁的妈妈向我们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孩子的事。

“现在基本上都适应了?”董铁问道。

“适应了。跟小孩子玩,又像以前一样蹦蹦跳跳,以前也是很调皮,现在也是一样。”孩子的爸爸高兴地说。

曾志伟夫妇告诉我们,儿子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被拐前在家里生活的点点滴滴也逐渐回忆起来了,现在曾魁每天都和他们形影不离了。只是在我们节目播出当天,曾魁在电视上看到自己时,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