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当代文坛点将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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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熊召政(3)

时至今日,《张居正》还没有如《曾国藩》《雍正皇帝》那样的轰动效应,一来是今日的人心太过浮躁,二来是熊氏与古人通心对话走得太深。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的话,随着国家的日益强盛,人民生活日益安定,中国人浮躁的心绪会不断减弱。到了那时,人们再回头读读召政这部洋洋百万言的《张居正》,可能会大为惊叹作家对中华民族意识史的强力穿透。

真看懂了《张居正》,你就会真明白中华民族的文化在20世纪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的尴尬,也会悟到在21世纪人类文明巨大变革中我们的文化的极端重要的位置,以及中华传统文化在信息时代基因时代不可替代的价值。

我以为,人们如果要认识《张居正》,最好不要遗忘了这前照五千年,后照五千年的超大时空,否则你会认为熊召政也莫过是为了个人安身立命才写下这百万字的《张居正》。

4.熊召政面面观

何镇邦

对于熊召政,可以说神交已久。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当他的政治抒情诗《请举起森林一般的手,制止》引起轰动,毁誉参半时,就知道湖北文坛有位才华横溢且桀骜不驯的青年诗人熊召政。以后,又陆续听到过关于他的许多传奇故事。从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初期,我因鲁迅文学院同华中师大联合举办两期文学评论研究生班之故,经常跑武汉,有时一年要去五六趟,可是一直无缘同熊召政谋面,可能是缘分未到之故。

同熊召政见面,迟至2001年秋日。当时,我同北京几位评论家一道应邀到武汉参加青年作家晓苏的长篇小说新作研讨会。熊召政也在会上,于是很自然地要见面。因为此前的九月间,我同华中师大教授,我的挚友王先霈一起访台,在台湾的十天行程中以及后来一道到深圳参加一个作品研讨会期间,他多次向我提起熊召政以及他的新作长篇历史小说《张居正》。由于有了这个铺垫,还有将近二十年的神交,使得我同熊召政的初次见面没有一点陌生感,完全是一种一见如故的样子。当然,彼此也都有相见恨晚的谓叹。

会后的登磨山、游东湖,我同熊召政一路上聊了很多。尤其是游黄州,熊召政的夫人邱华也一起来陪我们,召政自己驾车,车上只有他们夫妇和我们夫妇四人,聊得更多。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聊起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那段传奇般的经历——由于当时任湖北********的陈丕显对他的赏识和爱护,他不仅免去了一场挨批的悲剧,而且由于后来陈到中央工作和竭力推荐,他差点走上了显达的仕途。要不是熊的老师老诗人徐迟出面阻拦,熊召政人生的历史恐怕要改写了。当然一路上熊召政也深情地谈到徐迟对他的关心和培养,包括一些严格的写作训练。后来我才知道,熊召政的传统诗词写得如此地道,有较厚实的古典文学的功底,这一切同徐迟对他的培养是分不开的。当然,一路上也谈到他1989年那段难忘的经历和90年代后下海的种种故事。到黄州以后,我们一起游了东坡赤壁。然后,由他的内弟出面在黄州请我们一行十余人吃了一顿很地道、风味独特的英山菜——也就是他们的家乡菜。这就是熊召政的聪明之处,既给了他内弟足够的面子,又把招待我们的任务“转嫁”到他内弟身上。

晓苏的长篇小说研讨会结束之后,我由于准备到深圳参加另一个活动,于是独自留下来在武汉逗留几天。这几天,为我与熊召政深入交谈提供了良好的机会,他送来了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历史小说《张居正》的一、二卷《木兰歌》与《水龙吟》,又介绍了这部小说的写作经历和其他两部的写作打算。当然,这几天的接触和交谈,也加深了彼此之间的了解,为我们后半生的友谊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今年春天,为了准备参加湖北省长篇小说创作研讨会,我用了个把月的时间比较认真地读了《张居正》的一、二卷,随后又读了第三卷《金缕曲》的大部分书稿。以我数十年来阅读长篇小说的经验,惊奇地发现,这是当代不可多得的一部长篇历史小说佳构。它的出现,可以说是世纪之交的中国当代文坛一个重要的收获。据我所知,熊召政为《张居正》的写作潜心进行了近十年的精心准备,这种准备包括生活和艺术以及史料的准备,当然,更重要的是唯物史观的铸就以及古典诗词写作的基本训练,再加之他那种严肃认真的创作态度以及从善如流的谦虚好学的精神。在《张居正》的写作方面,有几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002年春三月,湖北省作协等单位在鄂西北的武当山下汽车城十堰市召开“湖北省长篇小说创作研讨会”,北京和武汉评论界的不少朋友应邀与会。会上,对近年来的湖北长篇小说创作进行一种检阅式的巡视,并重点探讨了七八部代表作的得失。其中自然有熊召政的《张居正》,因为会前这部作品的一、二部刚刚获得“湖北省政府图书奖”和“第五届屈原文艺创作奖”。尽管有好几位重点作品的作者因各种原因推托不能到会听取意见(近年来,常常碰到这么一种让人感到尴尬的场面,被研讨的某部作品的作者不到场,原因是其作者自我感觉良好,觉得不必听取别人的意见),熊召政虽然也有较高的知名度,且作品出版后反响强烈,他还是推掉各种事情如期到会,并且出席每天的会议,认真听取意见。由于这一点,博取了“从善如流”的美名。会后,他邀我绕道武汉回京,在武汉逗留的两天里,我读了他已写就的第三部《金缕曲》的十几万字的初稿。读后,我向他坦陈了意见,大约有第一回“李国舅弄言拾妖道,孙督选拔扰启衅端”中关于白云观的静态描写过多,情节进展缓慢,以后几回中写工部尚书朱衡左掖门受辱叙述的层次有些颠倒,第八回写张居正到隆福寺见李太后的场面笔墨不能放开,等等。召政听了我的这些意见后,居然决定把已写成的第三部的十几万字稿子推倒重来,从头写起。这一回,当真让我感受到他“从善如流”的心胸和写作姿态,也找到了他成功的最根本原因。

在写作中,熊召政一方面“从善如流”,听取来自各方面的意见,同时又认真严肃地对待每一个情节、每一个场面以至每一个细节。例如第三部的第一回写到万历的“内相”冯保到北京西郊的白云观过“燕九节”,为了写得准确,他几次到白云观勘察,并用摄像机录下白云观的几个院落,以便写作时放录像观摩。前不久,我有一次有事打电话到他武汉的家中,他家的小保姆答道“熊召政不在家,到山东去了”,于是打他的手机,果然在山东,且正在曲阜孔府里勘察,原来第四部里将写到张居正准备惩办有贪污恶行的衍圣公后人,必须写到孔府,于是他就到孔府勘察录像了。这样写历史小说,可谓一丝不苟,但是却要赔上不少时间和本钱,这种事恐怕只有熊召政才愿意做,也才能做到。

历史小说创作中有一个难点,那就是语言上的雅俗共赏。写宫廷和官宦人家,必须有奏章诏书,也必然有诗词歌赋的唱和。有些历史小说,讲起故事来倒是相当吸引人,但一旦碰到要代大臣拟奏章,代皇帝拟诏书,要代一批文人骚客拟诗词歌赋,就犯了难,并露出了马脚,故只有其俗的一面,很难雅起来。代拟的奏章诏书,弄得四不像;代拟的诗词歌赋,不合辙不押韵,于是降低了作品的审美层次。这方面倒也难不住熊召政。我读过召政写的一些旧体诗词,韵味相当高雅,体式韵脚也都符合体制,他在《谢何镇邦先生赐饮大红袍》一诗中这样写道:“冬日京华冷,红袍独煮春。千秋名士气,一夕故人情。秋向丹山老,香随碧水情。何时重乞火,对月话胸襟。”这一首五律,吟咏的虽是品茗小事,却透露出一种高雅的诗歌和深厚的情意,令人爱不释手。我主编的一家企业报《长城润滑油》的副刊《清水河》上就曾多次选发他的旧体诗词,受到读者的好评。加上他办这些事时态度十分严谨,十分认真,于是检视《张居正》各部中的诗词歌赋,还有奏章诏书,大都比较地道。有一次,我打电话到他家,他正在伏案写作,代张居正拟一份奏章。他说,就那么几百个字,往往要费时一日,反复琢磨修改始成,可见其态度之认真。由此可见,写长篇历史小说同写政治抒情诗不一样,不能仅仅凭一时的激情和才华,还要靠锲而不舍的精神和水滴石穿的功夫。

熊召政在生活中扮演多种角色。就事业而言,他既是颇有成就的企业家、证券专家,又是著名的诗人和历史小说家。他可以做到在商言商,在文言文,同一些搞企业的朋友在一起,他就像个风流倜傥的青年企业家,炒股票、打高尔夫,他样样不落伍,而同文坛的一些朋友在一起,他又是一位博学多才的诗人作家,读古论今,可以说样样精通。在文学的领域里,他也是一位多面手,新诗、旧诗,他都能熟练地驾驭。小说更不必说了,有一部《张居正》足以表明他的水平。他的散文也写得相当漂亮,去冬今春,《人民日报》文艺部同中国石化长城润滑油公司联合举办“长城杯·新游记”征文活动,他写了一篇《昙华寺对弈亭记》,仅千把字,无论立意还是语言,均属上乘,结果拿走了这次比赛的一等奖。前不久,他在广东旅游出版社出版了一本游记结集《千寻之旅》,收入他近年来不少精美的游记佳作,展示了他这方面的才能和成就。

在家庭里,熊召政也扮演着种种角色。他首先是位孝子。他的老母亲已有八十多高寿,由于召政夫妇对老人孝顺,因此虽然兄弟好几个,老人还是愿意住在召政家,而且母子相依相恋到令人感动的程度。据说,每天晚上只要召政没回到家里,老人就不愿意就寝,在客厅里坐等,一直等到召政回到家里同老母见过一面,她才愿意回房就寝。去年十二月,熊召政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团的成员访问印度。访印期间,恰遇印度国会大厦爆炸,新闻播出后,碰巧熊召政那几天由于通信不便没有打电话到家,竟让老太太急得几天不吃不喝不睡觉,也急得召政的爱人邱华到处打电话询问。我当时正出差到山东济南,邱华打我的手机询问此事,我马上打电话到北京王蒙家询问,才得知代表团安然无恙,只是打电话不便而已。把这个讯息传到武汉后,老太太才开始进食,休息。由此可见母子情深何其乃尔!对母亲如此,对妻子和儿子也是没说的。我多次目睹他在邱华和儿子熊维面前的样子,完全是个合格的负责任的丈夫和父亲。召政的独子熊维在加拿大东部多伦多郊区一家商学院学语言,使他们一家牵肠挂肚。2001年11月,我应邀到蒙特利尔、多伦多等地访问,他们给儿子带了一大包东西,原来都是些调料,怕孩子在那儿生活不习惯,连烹调的调料也远从国内捎去。仅此一例,足见其关心之切,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望子成才,他们的付出实在难以尽述!召政的夫人邱华在华中电管局担任要职,他们住的房子也是电管局的宿舍,召政在那儿完全是个家属的角色。召政在有的场合下未免要逞能作大丈夫态,耍耍威风,每到此时,外柔内刚的邱华总是让着他,等回家才算账。有一次,我同他们夫妇同在一席上,熊召政为了表现他的真诚和酒量,酒一杯杯地干,连邱华在一旁劝阻也置之不理,结果这次确实喝多了。据后来熊召政对我说,当他们回到北京的住处时,他就觉得不行了,吐了一阵子。这时,邱华就开始数落了,每当这种时候,熊召政也很懂事,只听不答,于是等邱华气消了,也就风平浪静了。他俩共同生活二十多年来,不能说没有磕磕碰碰的地方,但总能相互扶持,同甘共苦,尤其是一次次渡过生活中的风浪,这使得他们共同生活的感情基础相当牢固。

熊召政每谈及他的小家,总是感到温馨和满意的,因此,他时刻也不忘记他作为丈夫的责任。对于朋友,熊召政可以说是位重友情、讲义气的好兄弟。他的诗友刘湛秋由于交通事故惹了一场官司,被判赔偿四十多万,这对湛秋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为了帮湛秋渡过难关,他不仅慷慨解囊,而且发动朋友们一起来捐助,使湛秋渡过了难关,一时传为美谈。对别的朋友也是如此,只要谁有困难,他就尽其所能帮助谁,有些到武汉出差公干的文坛朋友,他也为湖北作协分忧,出车接送,出面接待。我同召政交往一年多来,深感他的友情诚笃,仗义疏财,真可谓文坛的“及时雨”。

常言说,文如其人。一个作家的人品同文品应该是统一的,我不赞成作家的人格分裂,在作品中是一个样,而在生活中又是另外一个样。在我同熊召政不长时间的交往中,深感他的文品与人品是统一的。他在作品中(无论是诗歌还是小说、散文)所表现出的嫉恶如仇、乐善好施、刚正廉洁等高尚品格,在生活中也是努力这样去做的。唯其如此,我愿同他为友、并引以为荣。

熊召政的生活道路和文学创作道路都还很漫长,在这篇短文即将打住时,我只能叮嘱这么一句:走好每一步,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