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门外有仆役传禀,左相大人拜见。
萧青言皱了皱眉,仍是让管家将人请进正堂。他离开东厢房,一路上揣测着左相来此目的。然而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在看见左相之前,萧青言就先看见左相身旁的半人高的箩筐,上面盖着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所以然。
“左相这是……”
桦冥躬身行礼,随后伸手将黑布揭开,顿时浓郁的酱汁香气弥漫整个正堂。一箩筐的烧鸡晃得萧青言眼花,他可记得青山观是吃斋戒荤的,怎会和这油腻腻的东西联系一起?
“臣有事想与王爷相商。”
“但说无妨。”
桦冥微微顿了下,仍然缓缓说道:“臣与陌尘有些过节,想来王爷此时应该也知道因果,荧惑守心乃天降大凶,妖道横行更是百姓安危,所以臣希望陌尘能以大局为重,请臣出手相助。”
“左相,你与陌尘的过往本王并不清楚,有什么话你还是跟他说吧。”萧青言并不想过多交谈,起身就要送客。桦冥又是微微一躬:“请王爷相助,臣是真心实意。”
也许是话语中的郑重真挚让萧青言有些犹豫,他站住了,刚刚转身重又面向桦冥。就见一条青翠色大蛇出溜进来,笑眯眯地游向那筐烧鸡。
“青言你真是贴心,什么时候派人卖的?”他缠住箩筐,吐着信子,目光含情脉脉,像是望着七世爱侣。萧青言咳嗽一身,有点尴尬:“不是我,是左相带来的。”
陌尘原本张来血盆大口要连箩筐都一起吞了,一听是左相桦冥,顿时浑身一抽,整张蛇脸上弥漫着便秘般的表情,想吃,不愿吃,交错出现。最终还是嫌弃占了上风,松开缠绕的身子,幻化回人形。甩了甩手,语气沮丧懊恼:“真是浪费这么好一筐烧鸡。”
桦冥上前一步,挡在陌尘面前,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蛤?”陌尘掏掏耳朵表示没听见。
左相神情郑重,缓缓却坚定地再次说道:“当初是我年轻气盛,一时鲁莽,未查清事情真相就出手伤害无辜,还偷袭重伤你,对不起。”
这下陌尘再也装不出听不见的模样,他盯着桦冥,微微眯起眼:“你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此事关系重大,绝不是你我怄气计较私人恩怨的时候,我青山观绝不会袖手旁观。”
陌尘翻了翻白眼,有点受不了地扶住额头:“我是说你道歉可是真的!”
“哦!是真的,大丈夫有错就要承认,当年是我错了。即便是你将我重伤却仍避免了要害,故才能拾回一条命来。相比之下,我实在卑鄙龌龊,请你原谅。”桦冥说的字字诚恳,情真意切。
陌尘叹口气,他原本就不是小肚鸡肠的妖,见桦冥真心道歉,他心中的芥蒂早就消去一大半。他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到箩筐旁,贪婪地闻闻浓郁的香气,随后挑出两只最肥美的来冲桦冥说道:“要不要一起边吃边商量?”桦冥没想到陌尘会这么快原谅自己,微微一愣之后,有点无措的点点头。
当天晚上夜探皇宫的人员里又多了一位当朝重臣。
这可真是非同寻常的队伍。一位千金之身的王爷,一位当朝重臣,还有前朝画师,驭画一族的现任当家。除此之外还有圣武神将,蛇妖一枚,以及鬼市第四位大佬夜笛。他嚷嚷着一定要跟去玩耍玩耍,而橘野因为体质问题无法跟去,便叮嘱夜笛代替自己前去查看清楚,算是代表鬼市的一份力量。
“啧!老夫用得着代替你?快回去抱窝吧!”夜笛一甩头冲进墙壁里,穿墙而出了。
夜探皇宫队在风高月黑杀人夜里悄悄潜进皇宫。一水的夜行衣打扮。陌尘跟夜笛纯粹是好玩,染青原本就是黑袍,只有桦溟跟萧青言左右看看,浑身不自在。靖王爷直嘟囔:“我怎么总有做贼的感觉,从来都只走大门……”
夜风燥热,撩起一身汗。不知哪里飘来的夜来香,幽幽香气在月色下轻舞飞扬。远远的有青楼女子的艳曲弥散。御道离着老百姓居处远,所以没人注意那跳跃在月光下的人影。
红彤彤的外宫墙屹立眼前,染青和桦溟一仰头,身子横起来,踩着宫墙跑上琉璃瓦顶,纵身跳下。陌尘跟小九则直接穿墙而入。夜笛嘿嘿笑着,冲萧青言做了个鬼脸然后跳上宫墙。萧青言虽然行伍出身,但飞檐走壁这种事是江湖儿女的专长。他只能极为懊恼地一脚踢上墙壁,握着拳恨不得将墙皮啃下个洞来。
他正懊恼着,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拽进墙另一边。
宫里静悄悄的,只有值宿的护卫远远走过。到处弥漫着说不清的烟雾,往日里威严金碧辉煌的楼阁都罩上浓浓的阴影,阴森而孤寂。不时有阴影在暗处流窜,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月光下,陌尘无声地分派队伍,染青跟夜笛去东殿,小九跟萧青言去南殿,桦溟去西殿,而陌尘自己则去北殿。
陌尘踩着如霜的月色,机敏地避开护卫,在屋檐阴影下穿梭。
然而越走越不对劲,周遭突然热闹起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娘娘大臣饮酒作赋。那些穿金戴银,露出雪脯玉腿的女人们或是浓妆艳抹或是神清骨秀。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让陌尘有种走进青楼的错觉。
一双惨白细长的手从陌尘背后伸出来,缓缓摸上他的背脊。
此时王府东厢房里,橘野隐忍多时终于趴在桌上咳起来,血丝从掌心迤逦而出。小童急得直跺脚,一层淡淡紫气弥漫,如轻纱飘舞笼罩着橘野。小童一惊,想要扶住橘野又有些不敢碰触,进退两难的时候橘野伸手推开他,细眉紧凝,眸底渗出深深痛苦,他艰涩低哑地吩咐小童:“出去,然后封上门。”
小童紧张地点点头,慌手慌脚地往外跑,他刚推上东厢房的门扉就见小妖端着食盒走进院落,她奇怪道:“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