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爷已经无法言语，捂住胸口强忍着翻江倒海的痛楚。橘野冷冷地注视他片刻，猛然一手拍向他后颈。
萧青言无声倒下，脖颈处隐隐插了根银针。
鬼市南宫。
宽大的帐幔后面闪过一道黑影。正在奉茶的婢女犹豫了下，望向帐幔后面，那里堆积着深深浅浅的阴影，什么也看不见。她不敢耽误，连忙快走几步，上前将手中茶盏放于桌案上，低头退出宝殿。
“南王，事情失败了，真是一群蠢货，让萧青言给跑了！”坐在左边的蓝衣男人满脸怒容，样貌倒也不丑，却透出奸佞之色。
“西王，想要他命的是青绯青霁，你我何必劳心？制住橘野才是大事。”右边的红衣男人却丝毫不着急，玉面端正，只有眉间凝着淡淡狠洌，那优雅淡然的神情就好像一张面具蒙在脸上。
“南王说的是，小弟心急了。只不过没想到夜笛竟然背叛我们，这老儿可也难琢磨。”
“怕他做什么？就算真是反水，凭你我联合再加上上面，还有什么做不来的？”南王笑着抿了口茶。
“就是就是，只要你我同心合力！”西王笑着龌龊，随即起身，拱手道：“小弟就先回去了。”
“西王慢走。”南王说着起身将送客，边走边与西王继续商讨着机密大事。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玉帘后，帐幔里闪出一个人。正是染家大哥染芷。他轻盈快速地转到桌案前，望了望门口便轻手轻脚地翻找。他轻轻敲着各个角落，发现桌案一面微微突起，他稍微施加力量请突出的桌面拉开，抽出暗格。里面放满了各种信笺纸张。染芷翻找着，细长手指抽出其中几封粗略看过便揣进怀里。随后将一切物归原处。像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染芷躲过走廊的侍卫婢女，影子般游走在屋梁廊柱上，很快便潜出南宫。他摸出一张描画着墨线白鸽的古金纸，轻轻抛向空中，嘭一声轻响化作真的白鸽，绕着染芷盘旋几圈之后便向远处飞去。
萧青言睁开酸楚的双眼，先看见的是映照着模糊灯影的纱帐，随后管家的老脸凑过来，喜极而泣：“王爷？王爷！您终于醒啦！真是急死老奴了！”
“这是？”萧青言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胸口还隐隐作痛。管家连忙搀扶着坐起来。
“王爷您回来的时候就昏迷不醒了，真是太吓人了！老奴可是吓得心到现在都还不会跳嘞！”
“橘野大佬呢？我怎么回来的？”
“哦，是有两位陌尘公子的朋友送王爷回来的。”
“那人呢？”萧青言满脸焦急。
“人在东厢房。”管家见主子要起来忙要阻拦，却被靖王爷一把推开。后者大步流星地赶到东厢房。推门而入就见一翠衣飘飘的挺拔身影站在屋中。萧青言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惊喜地低呼：“陌尘？”
“你发生呆啊，这边有要事，快过来。”陌尘招招手，说着转身往里走。萧青言愣了下，回过神的时候脚已经跨进门里。
橘野将一碗盛满绿色汁液的玉碗递给他，陌尘接过来喝了一口便想放弃。橘野轻笑着凑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陌尘不经意地瞥了萧青言一眼，皱着眉又连喝几口这才放下。
染青也在，他的腿伤似乎已经无大碍。夜笛在旁边东摸摸，西摸摸，对这聚集了帝流浆的妖怪府邸很感兴趣。
萧青言很想跟陌尘说点什么，但是他背对着萧青言一直在跟小九橘野他们说话，萧青言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正寻思着，就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鬼市四大佬之首橘野冲他笑了笑：“萧王爷在鬼市不是很生龙活虎吗？怎么睡了一觉成木头泥塑的。”
“还有点累。”
“萧王爷，你确定你父母亲是人吗？”这问话似乎有挨骂嫌疑，但出自眼前这一群妖嘴里，萧青言只有背脊发凉的感觉。
“我确定，父王母后都是人。”
“你绝对不是。”橘野说得极为肯定：“好好想想，有什么特异之处。”
“没有，我不用想。”萧青言也极为肯定的否决：“父王绝对很正常，娘也没什么特别的。”他略略顿了下，想起点什么：“只是性情比别人都宁静而已。”
“对了，我听说你的亲娘出家了？”陌尘终于面向他说话。萧青言点点头，神色微微苦涩：“父王过世后，娘就自荐出家，我也只有很少时间能见一面。”
“是在哪里出家？”
“法隆庵。”
“好，现在就去。”陌尘抓住萧青言的手就往外走。
“这……”靖王爷有些无措，他娘亲出家清净之地怎好说打扰就打扰？而且不是说有重要事？陌尘拉着他往门外走：“难道你还想一大帮人都跑出？很快就回来，很快。”说着他一扶萧青言的腰，后者顿时觉得一股气从脚底腾起，飘飘然就随着陌尘飞上云霄。
脚下云霭弥漫，屋脊层叠，千山万壑，层峦叠翠。天际横卧霓虹，雀鸟啼鸣。
萧青言斜瞥了陌尘一眼，正好陌尘也转过眼瞳，两人对视一眼又快速移开。沉默许久萧青言还是先开口了：“对不起。”
陌尘笑了，一直紧绷的某种情绪都烟消云散。他伸手拍拍靖王爷的肩：“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何况橘野都告诉我，你其实没必要去，我只是旧伤残余而已。”
“陌尘，你曾说过，人生快乐就好。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但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萧青言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他有些忐忑，对于活了千百年的妖精来说，人，真的好渺小。
蛇妖公子眯了眯眼，神思有些飘渺不定，片刻轻轻一笑：“我呢，五湖四海哪里都有朋友，随心而过嘛。所以也不记仇。”
萧青言不知为何听着心里微微失落，却听陌尘话锋一转：“不过，有个人类朋友还是第一次。”
靖王爷心里一阵欣喜，笑意从眸底溢出，他回头望去，陌尘已经全神贯注地注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