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出现便叉着腰，嘟着嘴冲陌尘抱怨：“我都听见了！陌尘哥哥你竟然想为了几两吃的出卖我！”
“小妖，这不是还没卖吗？”陌尘摊摊手，神情极为纯良无暇。小九一旁抚额叹息，公子你骗鬼啊？
萧青言眉心一跳，隐约有不祥的预感，他瞧瞧小妖，瞧瞧陌尘，措词谨慎：“这位姑娘是……”
“她就是你要找的，去留由她，我可做不了主。”陌尘说完又紧跟了一句：“不过我可照约定给了你线索，吃得一半归我。”
堂堂靖王爷瞪着眼睛怔愣了片刻，有些迟疑地指了指小妖，语气中说不清是欢欣还是沮丧：“她，是鲜花酒杯？她成精了？”
“王爷你真聪明！”陌尘带头，小妖小九跟着站一排鼓掌，各个都微微一笑很倾城。只有萧青言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灰，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喃喃自语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继而他又燃起最后一丝希望，盯着小妖问：“难道不能再变回去吗？”
“杯子倒是还在。”小妖一根手指戳着嘴角说，右手在虚空中一晃，如玉雕的茭白掌心里便多了一只看似普通的白玉酒盏。她轻轻一抛，玉酒盏乘风而去，有生命般轻飘飘落在靖王爷手中。
王爷低头一看，顿时沮丧之情无以复加。酒杯内侧应该勾画着朵朵花苞，如今只剩下一根根枯枝。这让他如何交差？
陌尘一手捏着下巴，侧头斜瞥着萧青言，想起那一长串的御膳菜单，他舔了下嘴唇问道：“你先说说看，你要那酒杯作何？”
萧青言也并不打算隐瞒，如果先前他还有想摆王家风范的意图，现在对着三只妖只觉得装模作样的自己很傻很天真。他拇指摩擦这酒杯沿，微微叹息：“并非王兄非要此杯不可，而是前来和亲的北燕太子舒渡，他执意要鲜花酒杯做陪嫁。我朝与北燕征战多年，谁也讨不到好处，黎民百姓惨遭涂炭。如今终于可以和亲免去灾祸，王兄很不想出任何纰漏，一点点口实都可能酿成再开战的借口。毕竟两国内部的主战派都是虎视眈眈，危机四伏。”
“和亲啊，陪嫁啊……”陌尘点着头，挑挑眉，撇撇嘴得出结论：“那鲜花酒杯就更不能带走了。”
“就是啊，我要如何跟王兄解释酒杯成精一事？还是要跟舒渡太子说，这是你要的酒杯，你看你是要她倒酒还是侍寝都随便。长乐公主会恨死我的。”萧青言拍着额头，俊朗的脸颊上弥漫着郁结。下一个瞬间，小妖娇美粉嫩的脸庞就凑到萧青言鼻尖前，紧跟着的还有三寸殷红丹蔻直直戳在胸口上：“那鸟不拉屎，一碗饭半碗沙砾的破地方我绝对，绝对绝对不回去！老娘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是做天凤的炉灰渣渣我也不回去！不去！不去！不去！不去！……”
很好，现在就连假想也破灭了。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陌尘摇晃着舞步般扭到萧青言跟前，玉指一晃，酒杯便自萧青言手中闪到陌尘手中。他信手拈来一片翠色柳叶，对着自己手指轻轻一划，殷红血珠点点滴落在酒盏里。又随手拔下王爷的一根发丝，手指一捻便化作细长的花枝俏。王爷还没来得及皱眉，就见纤细的笔尖沾着血色在酒杯底上轻描淡写的勾画，没见怎么转折，一朵朵精巧含苞待放的花朵跃然而上。
“这能开吗？”仔细端详的靖王爷提出疑问。遭来陌尘一记白眼。
小妖不知从哪摸出一把乌银梅花酒壶，清澈的酒液如一线溪泉缓缓注入杯中。霎间，水纹澹荡摇曳，花朵徐徐绽放，妖娆多姿，似乎凝聚了一汪春色。隔了多年再次看见奇景的萧青言双目迷离，有些痴然地捧起酒杯，想要将那春花荡漾深深印刻进眸底。
“真美……”他喃喃低语。放下酒杯，望向陌尘的目光里有着感激与欣慰：“谢谢！”
“别美太早，只有我在旁边它才会开。”
萧青言大惊：“那怎么是好？这可是要送去北燕啊！”
陌尘轻笑，两根手指轻轻拎着酒杯从靖王爷眼前飘过，随后一洒：“你可知它来历？”清澈的酒液落在花海间，霎时白烟袅袅，被淋到的紫花迅速枯萎灰黄一片。萧青言一惊，上前半步：“怎么？！”
“称鲜花酒杯为宝贝是因它遇酒便花开无数，美丽的东西都是有毒的。它也不例外，小妖，要不要你自己来讲？”
“这有什么好讲的？自古深宫冤魂多的可填地狱千窟洞，无非逐名捉利，尔虞我诈。无聊透顶！”小妖却不肯多说。撇开头跟小九交流感情。小九被迫跟着玩石头剪子布。陌尘挥挥手只好继续讲解：“总之，它可当不了嫁妆，除非你希望长乐公主生活苦痛到要用它铲除异己。”蛇妖努努嘴，手指来回摆动：“酒杯后面，自己看。”
靖王爷依言翻过酒杯，仔细端详杯底。圆润毫无瑕疵的圈足里似乎篆刻了什么，他辨认着，突然眼前一亮，惊诧莫名，惶然间抬头望向陌尘。
“赐予万物的名字很重要，它已注定不祥。”蛇妖随手揪了枝长杆抚子花，来回甩着玩，回身跟小妖一起压迫小九。萧青言尴尬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舒渡太子执意要鲜花酒杯做嫁妆，要如何能打消他的念头？这会不会给主战派借口，说北燕无心臣服？烦躁跟失望如骇浪层层叠叠，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后浪又前仆后继。他正神思恍惚，一抬头，却猛然看见陌尘的脸紧贴过来，面如冠玉，眉如墨画，只是一张嘴，猩红的信子吐出来乱颤。吓得萧青言浑身一抖，后退了一大步。
“皇太子什么时候到？”
“三，三天后。”
“到时候我随你一起去，叫那皇太子死心便是。”
“好！就这么说定！”
“事后……”
“十八吃十八吃！”
“乖。”陌尘抚摸着萧青言的头，就像摸一只毛绒可爱的狗狗。靖王爷一愣，从幼时娘亲这样抚摸过外，这还是头一次，讪笑几声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