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轻色:和美女作家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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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女人花12

张强是刻意来寻找魏红的,魏红的眼睛却先捉到了张强。

那个时候,张强正在一个西瓜摊子前蹲着,啃打折的倒瓤西瓜,啃得半个脸红红的,都是西瓜汁,人家魏红还是把他认了出来。魏红低下身子,说,是你吗?张强就马上站了起来,问她是不是有钱了。

张强自从跟魏红睡了一次后,突然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害怕了。象一辈子在沼泽地里谨慎寻路的人,一瞬间发现,自己已经踏上了坚实的土地。可是,这种感觉和这个女孩子,却惊鸿一瞥地,又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小伙子不得不继续先前在梦里追魏红的事情。还是跟过去一样,总追不上,醒来却不跟过去一样了,是非常非常的难受,天塌下来一般。张强不晓得,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单相思”了。他只是天天下了班,就满街找魏红。默默地走,东张西望,却不屑于跟任何人讲。过去的他,是包不住任何话的。看见他作蛊正经的深沉和怅惘的人,都冲他开玩笑,张强,你每天在街上乱走,走草啊。张强就说,是啊,我就是在走草。不管大家笑得东倒西歪。

“走草”在甜城话里,是“狗发情了,到处乱窜”的意思。

那是魏红失踪了的几个月。张强甚至找到了魏红的姑妈,却差点被对方一壶开水烫了个终身残废。当然,小伙子的一双长腿救了自己。后来,张强找着找着,没找到魏红,自己的妈妈却突然病了。张强下班后,就不能天天满城找魏红了。张强只能窝在医院病房角落的凳子上,趁打盹的时候,继续找魏红。而魏红,却又出现在甜城了。再后来,张强的妈妈病得更厉害了,单位都同意他专职照顾妈妈了,他的前来探病的同事们,却在病房里说起魏红有了五万块钱的事情。张强就想,自己妈妈那个肚皮胀痛,也就是被医生称为肝癌晚期的病,可能有救了。他决定继续找魏红,找她借钱,救自己的妈妈。

张强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懂得迂回,不懂得叙述前因后果,不懂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张强什么都不说,在得到魏红肯定的回答后,张强就直奔主题,我需要钱。魏红就说,要好多?张强就说,越多越好。魏红就说,好,我留点生活费,其余的都给你。

几个月后,当张强把只花了一千块的四万多元存折还给魏红时,女孩子才晓得,张强借钱,是为了救自己的母亲。可惜做妈妈的无福,只享受了魏红提供帮助的几天光阴而已。

张强在魏红屋里,窝在她的怀中,哭得鼻涕眼泪,弄了女孩子一身。张强哭完,就对魏红说,魏红,我从此以后,就是孤儿了,我们耍朋友吧。魏红却说,不。

张强再次哀求,魏红又说了“不”。

女孩子言出必行,当天没要张强碰自己一个指头,也没有退掉房子,搬到张强家去住。魏红说,张强,其实我们可以结拜姐弟,互相罩着。张强却说,你比我小哇。魏红就说,管它大小,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弟弟。张强还要反驳,一抬头,看见魏红冷静严肃的眼神,一言九鼎的大将似的,便张口结舌,什么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出来了。

魏红从此做起了专职的二流子。

那个时候,甜城二流子的构成,主要有以下几种。好吃懒做却喜欢高消费,看不起百来块正经工资的啃老族;家里没有门路,无法找到工作的待业青年;有点前科,或者跟黑社会脱不了千丝万缕联系,只能排斥在主流社会之外的人;天生喜欢偷鸡摸狗,永远徘徊在违法与犯罪交界点的人。等等。其实,二流子的类型,并不是铁板定钉的。有的横跨几种类型,有的以某种类型为主,偶尔却客串一下别的类型。不过,无论哪种类型,其混迹的场所,却基本一样——烟雾缭绕,老千云集的麻将社。边喝茶边欣赏《******》的茶馆。每支舞曲中间熄灯两分钟的歌舞厅。半夜十二点以后经常被愤怒的邻居踢破大门的卡拉OK房。花五块钱就可以二十四小时循环看六部三级片的地下镭射小电影院。

魏红最爱去的,却是台球桌子边上。

不知何时起,极具贵族风范的英式台球,已经一夜之间飞进寻常百姓家,铺满了甜城的大街小巷。皮肤比老鸡子还皱巴的太婆,都颤巍巍找出老蓝布层层包裹着的,存了几十年的养老金,委托亲朋好友中的年轻人,买回一个墨绿的,宽大厚重的台球桌,安放在街边或者院落的遮风挡雨处,自己则躺在旁边的竹椅子上,悠闲等着别人找上门来,主动缴纳玩球的费用。一盘一块,甚至五毛。一天下来,台球桌子不曾喘气,太婆收钱的手,也酸酸麻麻的。

不怪台球太婆们如此自信,是甜城的二流子,已经纷纷认可了一种新的赌博方式。那就是用台球赌博。灵活,随意,还锻炼着身体,同时,也不象麻将桌子那样,定期被公安机关整顿,罚款。赌资的大小和规矩,完全由赌博双方当场协定。下至一块两块钱一盘,上却不封顶。付给太婆们的桌子租用费,不过是零头而已。尤其是,这种赌博就在街头巷尾,赌起来,一到高潮处,看客总会层层围上几圈。赢的光彩,输的失落,都戏剧化地扩大了好多倍,不能让人不喜欢它。

魏红在一幢三层楼的旧式红砖楼房前,悬铃木的阴影深处,跟一个刚出茅庐的小二流子赌了一盘后,就爱上了这种生活。

那天,魏红偶然经过那里,一个十四五岁,上嘴皮覆盖着一层绒毛的男孩子就愣头愣脑对她喊道,一箩筐,敢不敢跟我赌一盘。男孩子捏着台球杆,一个人站在台球桌子边,周围空无一人。

正是夏日的午后,知了声嘶力竭的叫声,让甜城的背街,显得如此寂静。魏红看着对方摇晃的左腿,仰起的下颌,想也没想,就说,你妈才不敢。

那是魏红平生第一次打台球。小男孩简单教给了她规则后,魏红就把她在台球方面的惊人天赋,表现了出来。魏红想打哪个球,就能命中哪个球。想让哪个球进哪个筐,那个球就别想进另外的筐。实际上,魏红也可能并不具有什么天赋,她只是在低下身子,瞄准某个球的时候,把全世界都搞忘记了。把自己,把台球,都搞忘记了。她只有一根筋的思维,一根筋的目标。而且,这目标中,透着说不出的狠劲。****的,跟老子进!

稳,准,狠,魏红的球风,完全不象刚出炉的新手,尤其,是个胸前拖着包袱的女性新手。那对沉重的东西,在女孩子瞄准,击球的时候,仿佛化成了一缕青烟,飞上了高天。

男孩子输了一盘后,很不服气,要求继续赌。没想到这要求,在后来的时间里,却不断被他重复了起来。

甜城人都叫这男孩子“黑娃”,不仅因为他皮肤黑,还因为人家一出江湖,就把甜城好多台球高手都“黑”掉了。男孩子对台球的迷恋,让他在初二下学期就死活不愿再回到教室上课,搞得他的父母,有段时间也要死要活的。黑娃技术好,却并没赢到多少钱。大家都说,鬼才跟你赌,还不如直接抢我钱包算了。黑娃就退而求其次,只要求跟他一起赌的人,输了付台子钱就可以了。黑娃身上从来没有进过一分钱,完全是“干赌”,打打免费台球而已。他恨铁不成钢的父母除了给他一口饭吃,一个窝睡觉外,并不给他钱。三伏天也不让他有能力买根冰棒。他们总说,你不是黑娃吗?你的台球杆子怎么就黑不来钱?黑娃不理他们,每天照样早出晚归,找人打台球。他后来实际成了别人的陪练,好多人开始进入赌博生涯前,都说,先找黑娃练好了手艺再说。他们说的练好了,是十盘能赢黑娃两三盘,就可以混江湖了。可是这天,黑娃气得跟魏红赌了几十盘,比到太阳落了西山,竟一盘也没有赢魏红。

两个人打到二十八盘的时候,黑娃一下子蹲在地上,沮丧地说,魏红姐姐,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帮我垫台子钱嘛,以后还你。魏红就走过去,拖了他起来说,傻儿,做姐姐的未必还要你付钱。走,我们两个去喝啤酒,啃麻辣鸭脚板。

魏红摇晃着大****,跟黑娃两个肩并肩往刚摆出来的夜市摊子上走的时候,却在黄昏的环城车站上,意外看见了孙青和刘勇。他们各自拎着一个大旅行包,等着坐车去火车站,赶广州方向的特快。魏红象早晓得了他们在一起似的,马上走过去,平静地说,我都没逃跑,你们两个人多势众的,还怕什么,还跑什么。说得孙青和刘勇张口结舌,满脸绯红。

刘勇的眼睛躲着魏红的眼睛,在女孩子冰山露出一角的胸部上蹭着。孙青的眼睛,却在他的眼睛上蹭着。其实,魏红也是第一次晓得,孙青和刘勇好上了。

女孩子那天一个人喝了八瓶山城啤酒,十几个麻辣鸭脚板,全让黑娃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