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独走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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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故事并非真实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下午我背着简单的行李从城市再次奔赴乌江。我到达普定县城时时间有些晚了,开往梭筛电站的中巴早已返回,已经没有公共车去到那个地方,怎么办?有不少的士在并不宽敞的车站晃来晃去,司机问我要不要打的前去梭筛,我犹豫着。他们弄清我的身分后,高兴地说少收我20块,就算是送我一趟。我对自己说,必须赶到那里去住宿,万不可次日从县城赶去江边,那样就影响了整个速度和当天的进程。没办法,只有打的而去梭筛电站。到达梭筛电站时,已经是傍晚了,只听到江水在岩脚轰轰的奔腾着。我走进一间大屋,里面有好几个人,有的人正在忙着吃东西,见我的样子,都拿眼睛打量我。我赶紧解释,并说想在他们这里借个宿。听我说是记者,要借宿,一个年轻的女人叫我等等,他向领导汇报再说。10分钟不到,女人回来告诉我,说他们站长在办公室,要见见我。我找到站长办公室,原来这是个副站长。副站长一一检查完我的证件后又偷偷看了几眼我的长相,似乎是在考察我像不像一个记者。我估计他有些怀疑我脑筋有问题,不然跑到乌江上来折腾什么!我不知道这位副站长同志当时是怎么想的,大约他把我当成了一个骗子之类。记者证还了我,却把盖有省交通、环保、旅游部门及乌江公司大印的介绍信留下,并叫我在外面等一下,我只好走到外面,我明白他在打电话询问我的行动是真是假。我只好装着不知道,不然难免很尴尬。大概已经完全搞清楚了,才又把我叫进去,还了我介绍信后叫我去找电站招待所的服务员开个房间。我对他的这一系列盘查很不愉快,觉得他太没水平,对真假的鉴别能力差,因此我对他的工作水平也感到怀疑。他虽然说了句“对不起”,但我心里还是不舒服,硬梆梆地回了句“没关系”就走了。

我又找到那个女的,让我更不高兴的是居然按招待所的房价一分不少收了我的钱,而且还要我交押金。既然按客人对待,又何必要对我仔细核查。我并没有要求他们为我做什么,仅仅为了借个宿而也。防一个骗子首先要看他话里的意图,有什么目的,要知道一个没有企图的人总是简单的告诉他的想法,不会和你嘀嘀不休,只有真正的骗子才会与你没完没了,套些不着边际的近乎。

真是没劲。

还好,食堂里两个饮酒的老头总算把我受冷的心热了起来,他们听说我还没有吃饭,就热情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吃火锅,还给我倒了一盅“包谷烧”。两老者都是贵阳人,退休后来到电站承包了餐厅。他们对我这个来自省城的记者非常热情,面对两位老人我是冷漠能当,盛情难却,一杯烧酒下肚什么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这个晚上我借助酒劲睡得要多香就有多香,梦里我看见自己追着一条飞舞的白色彩带,随着那隆隆的涛声飘啊飘,我感到自己已经飘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喧嚣与芜杂,没有猜忌与防备,有的是宁静祥和、自然安逸,多么美妙的梦境啊……

一觉醒来,秋日已映红东边泛黄的山梁,彩霞照到了峡谷里奔腾的江水,祥瑞的早晨已经来临。这正是一个赶路的好时光。顺着晨光照射的方向,我走向峡谷深处。

我把这里正式看着是乌江,不仅因为是江水变清了,更因为是河床宽了,峡谷深了。真正有了乌江的感觉。

秋高气爽,空气新鲜。从江右岸的峡谷走了一个多小时便到了悬崖上,峡谷深深,江水幽幽,心里顿生几分恐惧。眼前一座石桥把公路伸到了江对岸,桥的那头是一个小村寨,虽然住户不多,但名儿取得不算小,叫康家寨,桥叫木浪桥,为何取名木浪我没有去深究。桥边的坡上有个小煤矿,桥头的人说大家都叫木浪煤矿。煤矿就在离江100多米的高处,污水和垃圾显然直接排进了江中,染黑了半边江水。当地的群众说,这个煤窑不仅污染了乌江,还影响了周围的种植。开采了五六年,群众反映强烈,但没能引起上面重视。原因是煤矿老板与乡里的人有直接关联。这让我想到我曾经采访过的一些小煤矿,因安全设施问题导致死人事件。出了事才得知有当地的政府官员参有股份,难怪群众的意见在当地政府那里起不了作用。2000年,广西南丹县拉甲坡“7-17透水事故”就是典型的官商勾结,当数十人的生命葬身于这个黑暗的煤洞后,沉疴才被动大手术。结果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少官员纷纷落马。中央政府对这件事情的处理虽然深得人心,但细想想,不知有多少类似这样的事在天高皇地远的地方发生,北京怎么可能都知道?就是知道了,也只能让地方政府处理。这样一来,不少问题最后变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一化,遭殃的继续遭殃,施暴的继续施暴。有人说,南丹这起“人祸”是新闻记者闹大的,我看新闻记者只是起到了导火线的作用。我想,关键在于这场灾难太大了,想满满不住了。

江两岸无路可行,怎么办,要么绕道要么乘船。两者又数乘船最为起劲,可是这段江流并不通航,到哪里去找船呢,虽然我看见桥下的江岸泊有几只打鱼的小木舟,但人家肯不肯漂我一程?我这样想着,就向路边的大嫂打听船家,经过一番询问,终于找到两个50多岁的老者,他们从小在江边长大,水性很好,虽然不以打鱼为生,但空余时间都在水上捕鱼,对下游的情况非常熟悉,哪里有危险他们都掌握的清清楚楚。他们答应架小木舟送我到水流落差大的地方,说那里很危险,从没有船划下去过。他们要的酬劳很高,最后我答应给他们一张50元才算定夺。

来到江岸,我被安排坐到小木舟的中间,他们拿着竹篙,一个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然后慢慢把船撑到江中。山高谷深,河床慢慢变窄,江流时而湍急,常常一个旋涡就把小木舟卷到了江心,簸了几下险些翻入江中。尽管识水性,但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俗话说,近处怕鬼,远处怕水。而两个老者倒好像若无其事,这样的小惊险对他们来说大概是家常便饭了。好在自己多次在大河里、甚至在海边都有过戏水的经验,勇气也还是够的。一路下来,两岸树木葱茏,风光无限,虽没有听到猿声,但孤舟穿峡的恐惧感却是十分强烈。中午12点钟,小木舟划到了叫羊脖江的地方,河床在这里更加逼仄,中间耸立着两墩巨石,河床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落差。人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河水的吼叫声。传说,这两墩巨石在几百年前是块整体,山上有一个穷秀才死后到处找不到葬身之地,风水先生好不容易发现河中这块大石头正是死者的归宿,于是就把秀才抬到石墩上掩埋了。不料,江岸人家养的鸡狗都变成了“哑巴”,人们恐慌着,四处求神拜佛。不久,一天中午突然电闪雷鸣,咔嚓一声巨响后,山寨的鸡、狗又重新恢复了叫声。后来人们来到江边才发现江上安放秀才的那墩大石头分成了两瓣,河水变作三股风卷残云飞扑而去,从此这里就变得阴森恐怖起来。上、下游的鱼翁们到此都顿生恐惧。说来也怪,那被雷公劈成两瓣的“姊妹石”上端,确实形似半截棺木。这自然是传说,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大自然的神秘和奥妙。有些现象是科学都无法解释清楚的,比如“飞碟”这种怪东西,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连科学家们也拿不出一个统一的准确的解释。

小木舟还在离两墩巨石很远的地方就靠岸了。两个老者说,近了太危险,水流湍急,一旦稳不住刹下去保准是船毁人亡。

他们把小木舟拴在河岸的灌木上,带我钻过乱石与草丛,走过危险地段,叫我顺着右边的山岩一直往下走,前面就是普定县的大坝村。

当我顺江走到叫大坝的地方后,心情就不一样了。地形开阔了,乌江不再那样恐惧,反而变得有情致,使人喜爱。坡上到处可见农民们收割的身影,呈现出的是一派丰收的景象。山也不恶了,江也不阴了,山坡上随时都能见到人来人往,问路也较容易。真是山重水腹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一天我走的路可远了。中午1:30钟的时候,我在普定三岔河大桥边吃了一点我动身时朋友硬塞给我的干粮,就马不停蹄的继续前进。沿着江流的方向,我翻过了很多山梁,山路弯弯,崎岖坎坷,一会爬山一会下坡,秋高气爽,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有些路段几公里见不到人影,我就像一只离群的蚂蚁,孤独地爬行在危险随处不在的草丛中,一旦消失自然是无影无踪。

一路走一路问,下午5点过钟我爬上了左岸一条乡村公路,这里是织金县地界,对岸是平坝县竹林寨。看见从山凹里飘起来的炊烟,心底凭添了几分亲切。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平坝”两个字使远离尘嚣的我十分感动。因为平坝离贵阳很近。贵阳是我现在立足的地方,我在她怀抱的一角生存了10多年,其山山水水是那样的熟悉,并且产生了很深的感念。尽管我在这块土地上还没有家、没有二人世界,但每每外出,我就会想念她的每一条街道和认识不认识的人们。尤其是夏天那凉爽的感觉就像一块磁铁,无论走多远,吸力无时不在,往往是事未办妥心就返程了。

这种“归途”的感觉使我的精神为之大振。走在半山坡上,远望对岸和熙阳光照射下的一片馒头似的山峰,遐思漫野,浮想联翩,疲乏也随之消逝了许多。

走过一片松林,我追到几个男女学生,见他们各自背着或提着粮食和柴禾之类的东西。他们已经过完了国庆节假期,要提前一夜回到坪寨乡初级中学,以便次日不耽误上课。在这荒无人烟的路上,见到这些像我当年在山里一样求学的孩子,孤独的感觉顿时减少了,随之而生的是一种感怀和温情。正好我也打算赶到坪寨乡政府投宿,有了伴,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真要感谢这些孩子伴我走过这段路。开始他们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对我爱理不理,大概是怀疑我来路不明,怕惹麻烦。我问他们问题,他们都说不晓得,并悄悄对我进行打量。我知道他们的心思,就娓娓向他们解释。当他们得知我是记者后,才打消了防范心理。我们说说笑笑走在大山中。

天黑时,走过斯拉河,晚上7点来到坪寨乡政府,与孩子们告别后我找到乡政府办公室所在地,政府门口正在搞修建,后来得知是在给移民修房子,因下游引子渡水库的修建要淹没织金一些村民的房屋,有的村民并安排搬到这里定居。我摸索着找到乡政府门口,见有几个人在坝子里走动,并上前询问领导们在不在,对方问我什么事,找领导做什么。我简单地说明来意,希望能在他们这里借一宿。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听说我是记者,走了一整天的路有些感动,马上把我带到他们的食堂,吩咐煮饭的两个女生给我热饭。叫我不用担心,保证给我安排住的地方。原来这个年轻人是乡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在我吃饭的时候他就把我的情况通报给了乡里的头头,让我晚上睡一个不在家的同志的床铺。

很累,吃饱饭就想休息。这个热心的主任把我带到政府办公楼的四楼,打开门让我住进了那称单人床铺。我告诉他,除了借宿,明天想采访采访他们乡有意思的事情,比如旅游开发、风土人情什么的。他笑着说,没问题,是宣传他们嘛,请都请不来。之后他又到楼下找来开水让我把脚烫一烫。无论走到哪里,这是我每晚必须要完成的功课,不然第二天腿脚酸痛就没法走路。

晚上,寒风从一个破玻璃洞里钻进屋子,整个房间吹得冰凉,我缩在薄薄的被窝中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然而很快就被困乏卷入梦境,醒来时已是10月7日早晨7点钟。

离这里不远的乌江岸边,也就是从织金到安顺公路边的一个山顶上,有一块开阔的草地,约有一平方公里,当地的苗族同胞管这里叫青山花场。青山花场是贵州中部规模最大的苗族跳花场之一,一年一度的花场节来自四方的苗族和其他民族有四、五万人参加,简直热闹非凡。

青山花场每年的跳场节日按甲子推算,即农历7月13日后的“羊”日为起跳日,故又称“青山羊场”。“猴”日继续跳花,到第三天的“鸡”日移至南面2公里的独山花场上跳,每年跳三天。

相传青山花场始跳于明嘉靖年间,说是当时青山脚下的苗寨中有个叫罗汪逞的青年从一个彝族村寨娶了个彝族姑娘,婚后多年仍不见妻子怀孕,于是就按苗家的习俗从彝族山寨移来花树种植,并在那年的7月13日后的第一个“羊”日跳起青山花场,连续跳了三天。第二年妻子果然生下了一个男孩。当然也还有另一种说法,但都无据可考,但这个民族节日保留至今却真实不虚。

每当花场日来临,四山八岭的山路走来了喜悦的赶花场人。“羊”日上午,苗族姑娘们在花场外脱掉行路服,换上节日的艳装,头发梳理得很有造型盘在头顶,看上去活像一棵掐了叶子的大蒜。衣裙上的图案百态千姿,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她们每人撑着一把花伞,围着圈子踩起有节奏的舞步,小伙子们在她们之中穿插,不时停下来吹奏手中的乐器。同时用欢乐的歌声拔动着姑娘们的心弦,相互看中的便坐到草丛的一边窃窃私语。到了晚上,花场草地上留下了上百对情侣谈情说爱。他们肩靠着肩,轻声吟唱,低语交谈,一直到天亮……然而这样有趣的民族节日我却没有机会观望,因为来的不是时间。

我与几个乡干部吃罢早餐,党委副书记刘文才向我介绍了他们乡里的基本情况。他说,在旅游开发方面,乡政府准备利用引子渡电站的修建,在辖区范围内的格支、斯拉河及秋哨修建水上码头,可行性报告已经审批,计划投资70万元。他还告诉我,这段乌江风景秀丽,岩上不少溶洞十分具有开发价值。当他们一一把全乡认为有价值的东西都抖露完后,我觉得他们传说的蔡锷祖坟葬在乌江岸边的“新闻”倒是让我心头一震,尽管史料记载蔡锷祖藉湖南邵阳,在云南起家,组织护国军北上讨伐袁世凯而声名远扬。1916年在日本病逝,尸体运回北京时,受到社会各界深切悼念。但乡里有一个同志硬把100多年前的青年蔡锷在平寨的情况说得有板有眼。他听上辈人讲,蔡锷当时是与这里一个余姓的青年同时赴云南赶考的,途中余姓青年因故返乡未遂,而蔡锷考取了云南治台。蔡锷发迹后才回到现在的秋哨寻找父母,可是父母早已去逝,安葬在形似月牙的一弯土地上,是一块风水宝地。旧社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坟地周围数丈的土地不得耕种,使用权由死者后代掌管。因此被占用耕种的这家人将蔡锷祖坟的墓碑掀倒,又恐蔡锷有遭一日回到家乡寻亲查问,再悄悄把墓碑抬到一池塘沉于池底。蔡锷回到家乡无人敢言,久寻父母墓穴未果,悻悻而去。前几年,说是秋哨的老百姓发现了蔡锷家父母的墓碑,碑上字迹清晰可见,证实了蔡锷的出生地……

虽然讲的有板有眼,但我心底还是认为是道听途说,没有历史依据。但对尚可找到的古碑很有兴趣,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新闻,于是我赞成去秋哨村的弯子头走一走。然而我们一行人并没有找到那块石碑,77岁的当地老人陈启明说,小时候他们确实见到过那座双人坟墓,在一丘半月型田的土坎边,田叫蔡家田,但这蔡家不能说就是蔡锷家。墓碑上的字,老人说记不清楚了。解放前后这座坟多次被盗,因此已经不成样子。传说是蔡锷和蔡彪祖坟,人云亦云,但到底是不是没有人证实过。我们一行人乘兴而去,扫兴而归。但那位坚持自己意见的同志并不服输,他说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与蔡锷一同赴考的余姓后代,拿出证据来说服大家。我说,但愿能找到一些历史依据,这样的人物不仅对坪寨有意义,而且对整个贵州都有意义。我希望他有了消息别忘了和我联系,可是我回到贵阳后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想,他大约没有找到余姓后代吧,或是找到了后代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天气很好,阳光暖融融的。回到乡政府,我收拾背包准备出发。步行还得再从秋哨方向前进,乡里的领导说,赶到下一站营合乡车行半个多小时,走路爬坡翻山,再快也要走到天黑,何况这一段路又没有什么“风景”,何必浪费时间,劝我坐他们的吉普车直接去营合算了。我想也是道理就答应坐车前往营合。营合乡算是织金县的一个大乡,近2万人,占地60多平方公里,散居着汉、苗、布依、仡佬、黎族等少数民族。此乡与平坝县、清镇市交界。传说明末清初,江边上的村寨有个富户叫蔡八斗,想做点善事,就在河上修建铁索桥,竣工后,邀请县太爷到此踩桥剪彩。谁料县太爷未到,却走来一个穷要饭的叫花子,非要从桥上走过不可。县长都没踩过,怎么可以让叫花子先踩,那不把新桥打龌了吗?于是死活不让叫花子过去,并把他赶出了这个热闹地方。叫花子走后,在县长还未到来时,几个桥墩轰然坍塌,损失严重。之后蔡八斗不但无力重修,而且家道日渐衰落,变得一贫如洗。如今江边的断桥残痕尚可见证此处曾经的确施过工。但这个故事是否真实,却不见史料记载。也许是前人用来教育后人,做人做事切不可沽名钓誉,嫌贫爱富,谀上欺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但话说回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只是前人的一种美好愿望而也。看看今天,捧强欺弱的人少了吗,不巴结富人官爵者几许?当然也不能完全怪这些“马屁精”,因为现实就是这样,除非你乐于做一个不思进取的庸人。因为今天干不成事的都被大家认为是无能——庸人。而要干成事,又不得不到处溜须拍马、钻营势利。真是混帐的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