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尼采谈人生权力意识(世界大师思想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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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叔本华的信徒

当文明人和野蛮人接触时,人们会有所发现:较低等文明通常会首先接受较高等文明的陋习、弱点和任情恣性的东西,而且感受到一种吸引自己的魅力,最终让较高级文明的某种有价值的力量借助于被接受的恶习与弱点将自己吞没。我们不必远赴野蛮民族的地方,就近便可把这一点看个分明,当然要细心一点,多动一点脑筋,也并不是那么显而易见的。

叔本华的本国信徒们首先从这位大师那里接受了什么呢?——他们与叔本华相比,必定是自感野蛮,且把自己当做野蛮人而接受叔氏的吸引和误导,首先接受他那求实的苛刻意识吗?追求明晰和理性的良好意志吗?是他那理性良知的力量吗?是他那份与宗教和基督教上帝有关的纯洁吗?是他那一套不朽的理论吗?

不!这一切并不吸引他们,他们也没有感到这些东西有何魅力。首先吸引他们并被他们接受的是:叔本华这位求实的思想家决意揭开世界之谜的意志——这一虚荣的内心要求使他屡受迷惑、使他败兴;他在这些地方显现出来的神秘的尴尬的诵词;他那无法证实的“唯意志论”他对个体的否定,他对天才的狂热崇拜,他那“同情即荒谬”的观点,以及“死才是存在的真正目的”,“死者也可能产生不可思议的影响,这种可能性是不容否认的”等论点。总之,这位哲学家那些任情恣性和恶习最先被他的门徒接受,坚信不疑。恶习和任情恣性总是最易被模仿,而不需要长时间的预先演练。

让我们来谈谈叔本华信徒中最著名的里夏德·瓦格纳吧。下述发生在有些艺术家身上的情形也体现在瓦格纳身上:他对自己创造的艺术形象进行错误的解释,连对自己最独特的艺术哲学也认识有误。直到他生命中期,他一直受黑格尔的误导,后来,在拾取叔本华的学说时他又犯了同样的毛病,并且开始用“意志”、“天才”、“同情”等字眼来表达自己。

尽管如此,再也没有什么比瓦氏作品中的英雄人物所具有的瓦氏本色更与叔本华思想背道而驰了,这是千真万确的。我指的是清白无辜的自我本位,相信激情,亦即相信善,简单地说,是瓦氏英雄人物面部所显示的西格弗利特特征。叔本华好像说过:“这一切与其说是我的味道,还不如说是斯宾诺莎的味道。”瓦格纳也可以有同样充足的理由去寻求叔本华以外的哲学家,他完全屈服于叔本华的思想魅力,使他不仅反对其他哲学家,而且还盲目反对科学,他的整个艺术日愈成为叔本华哲学的附属品和补充,从而愈加明显地放弃了这一高尚的功名心:成为人类知识和科学的附属品和补充。他之所以走到这步田地,不仅仅是因为被叔本华哲学那神秘的华丽所吸引,而且因为叔氏的种种创举和情感对他起了误导作用。例如,瓦格纳对德国语言的不纯大动肝火,这脾气便是叔本华式的。如果还可以把这称为模仿的话,那么毋庸讳言的是,瓦格纳的风格患有溃疡和肿瘤,这病态使叔本华的信徒们怒不可遏,于是与瓦氏的本国信徒有关的瓦格纳狂开始显露狰狞,如同当年的黑格尔狂。

瓦格纳对犹太人的仇恨也是叔本华式的。犹太人那绝功至伟的业绩——创立基督教,瓦氏对此没有公正的言论。他把基督教理解为被佛教吹散撒落的种子;在人们亲近基督教礼仪和情感时,他却试图为欧洲开创佛教纪元而做准备。他的这一企图也是承袭叔本华的。还有,他那一套怜悯动物的说教也源于叔本华,而叔本华在这方面的先辈显然是伏尔泰。伏尔泰把自己对某些人和事的仇恨伪装或对动物的怜悯,他的追随者们亦如此。瓦格纳在说教中所表露的对科学的仇恨决不是源于仁慈和善良,当然也不全是源于精神方面。如果一位艺术家的哲学只是别人哲学的后续和追补,并且也不对他的艺术造成损害,那么,这哲学也就无足轻重了。

人们因为一位艺术家戴上临时的假面具、或者不幸的、傲慢的假面具而对他产生怨恨,我们现在还不能防止产生这种怨恨。让我们牢记,可爱的艺术家都应该、都必须有点类似演员,他们如没有戏剧性的表演,断难持久。

让我们忠实于瓦格纳身上真实和原始的东西,我们瓦格纳的门徒也忠实于身上真实和原始的东西。让我们宽容他那理性的情绪和激昂,公正地思考一下,一种艺术,比如他的,究竟需要怎样罕见的营养素和必需品才能生存和发展呢?他身为思想家而常有失当之处,这倒无关宏旨,公正和耐心不是他的事,只要他的生活对他保持无误就够了。

我们的生活也应对我们保持无误!我们应当自由、坦荡,从清白无辜的自我本位发展自己,强盛自己!当我在观察这类人的时候,耳畔一直回响起着这样的话语:“开放比禁欲好,比伪善好;诚实,即便是恶意的诚实,也比因为恪守传统道德而失去自我好;自由的人可能为善,也可能为恶,然而,不自由的人则是对本性的玷辱,因此不能分享天上和人间的安慰。总之,谁要做自由人,必先完全成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