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three
当晚晚餐时整个餐厅的气氛都有些凝重，似乎只有两个人显得稍微开心一点。一个是刚回国的雷欧提斯，还有一个便是莱昂纳尔。前者甚至对晚餐时分该到场的两个人迟迟还不露面也不感到太在意，大约是因为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后者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为学院会议的缘故，盒子里的成员都没能够及时回来，所以莱昂纳尔只能亲自出手准备了晚餐。不知是觉得好玩还是弥补他所侍奉的人不在身边时的寂寞，此刻他正很高兴地站在这个一头金发的高大男子身后，仿佛成了他的执事一般。
雷欧提斯似乎也很乐意有他这么个人在自己身旁转来转去，因此可以很兴致高涨地听他不厌其烦地介绍他亲手预备的菜肴顺带附送逗乐一般的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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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话，看到您就不禁让人想起陪同殿下在令尊府上学习马术剑术的日子，令尊那精湛的技艺真是给我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映像......”
“嗯嗯......”
雷欧提斯此时就坐在餐厅长桌上那一直空缺的首席上，一边愉快地应付着一边摆出一幅似乎听了这话感到很受用的样子。
“真是太过分了，我们难道每次都要让利伯学院的那些蠢货们得逞吗？！”
实在是憋气不过，戴斯蒙德突然扯掉餐巾扔在桌上，大家都被他这突然的举动一惊，雷欧提斯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吃东西，并没有接话。
“喂，你不要忘了是我们先不对的好不好。”
结果是倒先被自家人反驳了回去。妹妹杰西卡正在往馅饼上浇酸奶，突然抬头冷不丁地说。
“…...更何况雷欧提斯已经够手下留情的了......”
因为到现在两个当事人还没出面，所以其余人沉默。倒是莱昂纳尔先惊讶了。
“什么，连‘手下留情’这个词都搬出来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大家今天都好奇怪，豪顿先生回来殿下都没有出来迎接......呃......”
大概是突然发现周围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即使很想问，莱昂纳尔还是明智地没有接下去。
雷欧提斯的面容终于恢复了严肃，他匆匆吃了几口，便拿起桌边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问身后的人。
“莱昂纳尔，殿下呢。”
“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和路宾先生在一起，从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莱昂纳尔也正色答道。
“哦......”
闻言雷欧提斯像是沉思一般皱眉思索了一会，屈指扣了扣桌面。
“那个路宾......”
“是殿下的一个友人。”
莱昂纳尔连忙补充。
“是么？”
颇有些不信地挑了挑眉。
“怎么从没听他说过......”
莱昂纳尔这回不回答了。
“我去看看......”
神情严肃地站起离席，雷欧提斯一边上楼梯还一边自言自语。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么晚还不下来吃饭也是不行的......”
他来到西泽尔的房间门口，先轻推了一下发现推不开便随意地敲了敲，同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房里的响动声先是一停，接着是一阵衣物的摩擦声，里面的人似乎低声说了什么，然后门突然开了，雷欧提斯看到了那个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路宾向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颔首行礼后什么也没说就退了下去，留下雷欧提斯还站在门口有意无意地等他完全下了楼梯后才走进了房间。
没想到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水气味，这让赛因斯学院的正会长止不住地想翻白眼。
“没那么严重吧......”
不知是不是主人故意所为，房间里没有开灯，因此显得十分昏暗。雷欧提斯在一片黑暗中走了几步，直觉告诉他他所需要的人应该就在不远处，才停住了脚步。
“公主，我的公主在吗？”
他的眼前是一个黑色的单人沙发，他所要找的人被掩盖在靠背后，面朝着巨大的落地窗。黑色的窗帘像是静止的河流诡异地倒悬着。
窗外蛛网一般错综的枝干像是垂死的人拼命伸出的手般覆盖了整个窗口，月光被枯死的树枝分割成细碎的的小块，打在男子光洁的面容上泛出微微的蓝色。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雷欧提斯终于收起刚才那个轻佻的语气。
“喂，不要一回来就给我脸色看好不好。”
“............”
结果是换上了更为糟糕的低声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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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倒是一回来就给我脸色看呢。”
过了好久，沙发背后才传来幽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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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都理解的讽刺。但在雷欧提斯看来是他终于收到了一点答复，虽然有点刺耳。
“啊啊，您还在惦记那件事啊！”
于是只能继续扮傻子。要是给别人，无论他是赛因斯还是利伯学院的人看到眼前这幅场景，大概赛因斯学院正会长一向严厉坚韧，不苟言笑理智如铜墙铁壁般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你就祈祷你是雷欧提斯而不是其他人吧，否则我早就把你踢去见白比德一世了。擅自体罚王室成员在过去可是大罪呢。”
“省省吧，现在可不是贵族可以为所欲为的中世纪了，不管是谁，你让他去见白比德一世也好还是你那短命的哥哥也好，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
“哈，没词了吧，年轻人和我在一起还是谦虚一点的好。”
“......滚！”
雷欧提斯终于再次恢复严肃，此时眼睛大概也已经适应了黑暗，他走上前贴在沙发的靠背上，附在西泽尔的耳旁。
“喂，你说的那些，都已经弄到了。”
听到这个坐在沙发生的人微微有些动容，然而时间太短暂，雷欧提斯并没有注意到。
“是我要的那些型号吗。”
西泽尔努力压低声音，尽量使身后的人无法探得他的内心。
“分毫不差。”
炫耀似的说出口，雷欧提斯却依旧面容严肃。
“…...我以研究为名向学校提出申请，这才联系到厂家，又用家父的身份分批次购买，非常麻烦，模仿签字时也不自在，但好歹都差不多弄齐了......”
“......这样下来你那个‘圣殿骑士’才差不多算有点威慑力了，我可不希望刚交锋就让斯丹莱那家伙全部歼灭。”
“的确，以前一直因为装备的问题，我们总是吃亏。”
“…...和斯丹莱迟早是有一仗的......”
“............”
西泽尔也像是陷入沉思一般微微皱起眉，然而过不了多久猛然发现情况不对，不禁恼怒地说到。
“喂，别以为你做了这些我就可以原谅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啊？”
雷欧提斯已经快走到了门口，这时转过身来向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就叫零件加工厂尽量延缓加工时间好咯。”
“你！”
西泽尔突然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门口，然而雷欧提斯早已走下了楼梯，用命令一般的语调说。
“先下来吃饭再说。”
夜已经很深了，一个人影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蹿进了厨房。
桌子上，没有；柜子里，也没有；少年搬来几把椅子摞成梯子状，轻手轻脚地爬上去伸手想去拉开立柜顶层的拉门，结果一拉开就闻到一股呛人的气味。
......酒瓶酒瓶，还是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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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不是禁止学生在校内喝酒的么，怎么学生会还有人带头违规？
路宾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在找这个吗？”
凭空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然而在他听来却像是炸雷一般的声音，接着灯被打开，少年神情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了站在地面上提着一小袋东西对他微笑的莱昂纳尔。
深棕色的液体缓缓注入镶有金边的百合花瓷盏里腾起徐徐烟气，不一会就满了。
“这么晚还惊动了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望着面前准备好的咖啡和点心，有些脸红的少年地结结巴巴地道谢。
“啊，这没什么，我一直在底下做试验没有睡，听到楼上有动静就上来了。”
莱昂纳尔优雅地放下壶。
“因为临考时大家都有熬夜的习惯，所以有事先预备好一些点心，路宾先生就不要自责了。”
“唔…...”
想起原来对西泽尔说过那些关于怀疑的话，虽然当事人不可能知晓，但路宾还是微微感到有些不自然，他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抬起头，却正好对上莱昂纳尔的目光。
“您一定想知道，立柜里那么多酒瓶的事情吧......”
“............”
路宾点点头。
“如果不设计到什么隐私的话。”
“......对您来说当然不算隐私，以后迟早都会知道的。”
莱昂纳尔露出一个颇具深意的微笑，然而很快就敛去了。
“这都是殿下的。”
“......虽然校规里严令禁止，但公爵交给在下的命令在下可是不敢不从......”
莱昂纳尔抬起头，看到对方不出所料地露出惊讶的神情又接着叙说。
“......近期可能是因为您的缘故，刻意收敛了一点......”
“......不过现在豪顿先生回来了，看来又得注意了......”
“............”
路宾彻底惊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面对这个他将来要跟随不短时间的同伴，他决定以后再慢慢地深入了解。
“其实啊，我一直在找这样的机会呢......”
莱昂纳尔正用一支金色的小勺调弄杯里的糖块，突然头也不抬地说。
“什么机会。”
路宾一惊，不由得放下了点心叉。
“和路宾先生单独谈话的机会啊。”
“啊，这…...”
“呵呵。”
莱昂纳尔这才又笑了，他轻轻放下勺子抬起头来，有意无意地扶了下眼镜。
“......关于那件事，一直想要向您道歉的......”。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又继续接着说。
“......当在您处于危难之际的时候不仅没能帮您还劝您离开，就是现在想来也让在下觉得十分汗颜......”
“啊，您千万别这么说！”
路宾简直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是我要感激您才是！那时要不是您的指点，告诉我应该走哪条路，我怕是早就沦落在亲王殿下的刑讯室里了！”
“......况且您也是为您所要效忠的人的前程考虑，我若不离开不仅对自身没有好处反而会牵涉到公爵殿下，也会让您背负失职的罪名......”
“............”
“呵呵。”
莱昂纳尔一直安静地听他说完，这才重新露出笑容。他缓缓低下眼睛摩挲着桌上的茶具，过了好久，才蓦然极轻地说。
“......感激实在是不敢当，能得到路宾先生的谅解在下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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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路宾，莱昂纳尔还是在楼梯处不声不响地逗留了一会，等到实在没有动静后才准备回到他的地下实验室。
地下室里十分阴暗，周围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他打开楼梯灯然后缓缓掏出钥匙，然而在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站住了。
“我等你很久了。”
黑暗的前方传来一个阴郁的声音，接着是紧切的脚步声，莱昂纳尔安静地等待，直到那个人完全地显露在了光区下。
“让殿下等候，在下真的很失礼呢。”
他习惯性地微笑，然而那个微笑还没有完全显露便僵死在了他的脸上。
“消息已经完全得到证实。”
他用少见的严肃缓缓叙述。
“......妮娜娅公主与海曼斯伯爵的婚事将与亲王殿下的婚事同期举行，而前者，应皇帝陛下的指示，将在婚后立刻动身前往库洛维斯郡，并作为王室赐予海曼斯家族的荣耀在那里长驻。”
“............”
“......王妃哪里......可有什么动静。”
“有。”
莱昂纳尔只是简单地答，微微斜眼就看到西泽尔的瞳孔陡然收缩了一下，他的神情明显变了。“......大概是不舍公主远离，传闻王妃曾与皇帝陛下有过争执，但是婚期还是定了......”
说到这里莱昂纳尔略微停顿了一下，轻咳了一声看向西泽尔，像是不忍再看他的面容一般侧过脸，露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传闻王妃因此病倒，至今就没有什么其他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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