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魔鬼小说
2679300000027

第27章 四角魔恋

科罗拉多6月20日

我觉得自己对他越来越关注了。该怎样赞叹他的容貌——你知道该挑出哪一个名词才能用“英俊潇洒”来修饰呢?人们在赞美一个男人的容貌时,没人会喜欢用“美人”这词来形容他,他是多么英俊潇洒,连老天爷都知道。我甚至不应担忧将你托付于谁——你将是天底下妻子中最贤惠的一个了。他显得精力充沛,他一贯如此。我并不相信,他长得魅力十足,会到处拈花惹草。你再回想一下,他艺术家的独特气质,实在难以言表。对你和我来说,我亲爱的伊伦妮,这种魅力对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更有诱惑力吧。我明白,我的绅士给人印下了多么难以磨灭的印象,或许,还可以给他提上千百条建议,借以增强他的魅力。不仅如此,他的堂堂仪表真的令人迷恋。我想想看,吸引我的主要还是这个男人的聪明头脑,他的谈吐与众不同,对我来说简直是独一无二了。他似乎无所不知,当然,他应该如此,因为他游历甚广,博览群书,我总认为,这对他相当有益。他的声音,伊伦妮,我听到它就感到好像非得拆掉房门,尽管是我自己的门。

7月3日

我害怕自己这番对巴里兹先生的倾诉,一定让你感到傻头傻脑的吧,你不愿在信中提及他,不愿对他有任何不敬之词。相信我吧,最亲爱的,他是我和你遇到的男人中,最为高贵,作风严谨的人,我的意思是指,并非举止前后不一,喜欢玩世不恭的人。

年轻的雷诺——你知道雷诺在蒙特利尔——告诉我,这里的男人们都喜欢他,他每到一处都受到了盛情款待。

有一件神秘的事——他在印度北部与勃拉瓦茨基的通神学信徒有过频繁接触。雷诺或许不愿意,或许不能告诉我这类事情,我推测巴里兹会被人当作——难道你竟敢嘲笑他吗——一个男巫师,有什么比这更微妙的事吗?当然,一件平常的神秘事情不会象丑闻一样合乎体统,但当它牵涉到黑暗和令人害怕的现实生活时——超自然的力量在起作用——还有什么比这更刺激胃口的呢?这事也解释了巴里兹这个男人施加给我的异常的影响力,他的职业是难以理喻的——黑色的技艺,严肃地说,亲爱的,我浑身打颤,当他睁大深不可测的眼珠直盯着我,这眼神我难以向你描述,多么可怕啊!如果他有使人堕入爱河般的力量,你知道吗?如果勃拉瓦茨基夫人的信徒,拥有这种力量——在印度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7月16日

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昨天夜里,婶婶正在参加旅馆召开的一个由巴里兹主持的舞会。

后来我十分羞辱,我确实相信,他在舞厅与婶婶交谈了些什么,我还是后来从婶婶那听说的。我孤身一人,整个夜晚都在暗暗盘算,想千方百计从他那儿套出他与印度巫师的联系——所有这些羞于见人的勾当。但他盯着我看的时候,我羞于说出口,我十分无助,我满脸胀得通红,我——噢,伊伦妮,在这种情形之下,我爱上了这人。如果换了你,也莫过如此吧!

让我展开想象的翅膀吧!我,一个从红马镇来的丑小鸭——人们说我是老灾星吉姆的女儿——他当仁不让的女继承人,除了一个荒唐可笑的老婶婶,再没别的在世的亲人了——除了一百万美元和留在巴黎的一点希望,绝对是一无所有了。我于是毫无顾忌地爱上了他,这样一个神!这亲爱的,如果我能叫你来这里,我会扯着你的头发,叫你做个苦行僧呢。我凭直觉,他已经意识到了我对他的感情,他在我身边只呆了一会,只敷衍了几句,换了另外的男人,会说上比他多一倍的话还不止呢,然后他说有急事要办就先走了。

我今天才听说(一个小鸟告诉我的—钟鸣鸟),他其实是径直回家睡觉了。他这样故意伤害你,你会怎么做呢?7月17日

那个小可怜,雷诺,昨天跑来拜访我,他喋喋不休的胡言乱语,几乎使我要发疯了。他从未住嘴——也就是说,当他变得不再顾及体面时,或多或少,他都不会表示暂停。顺便说一下,他问了一下你的情况,我承认,他对你可是真的有意。雷诺先生看起来不守游戏规则,象个死人。如果受到致命的诽谤,他会主动出击。他忙忙碌碌全是为他自己,但我喜欢他,因为我们在红马镇时就相识了。那时都年幼无知,两小无猜,赤着双脚,在那些快乐的日子,他被称作“痴笑”,我——噢伊伦妮,你能原谅我吗?——我被叫做“粗麻布”,天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与我穿着围裙的布料有关吧。或许我的绰号与“痴笑”是发音差不多,所以“痴笑”和我都是不可分离的好玩伴,矿工们常这样赞美我们的友谊。

后来,我们接纳了第三者,一个家庭遭难的孤儿,他像在悲剧和喜剧之间游荡的演员,一直没有力量去挑战严寒和饥饿。在他和坟墓之间,没有一丁点救命稻草,同时粒米未进使他命若游丝,他自动选择了一个应急的生存方式,坐在漂泊的垃圾堆的母亲怀抱里,也就是说,矿工们允许他去废弃的矿石堆成的小山上,去寻找含有贵重金属的矿沙,他将寻找到的矿沙装进小口袋中卖了换钱。他成了我们团伙的一员。——粗麻布、痴笑、垃圾,从那以后,他得到了我的宠爱,那时我不应该,现在我同样也不应该,对他为了抵御痴笑和其他男性对一个奇怪而又柔弱女性的侮辱,鼓起勇气,挺身而出去保护我,我不该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老吉姆遭了难后,我开始穿上鞋子去上学,痴笑也不甘落后,将脸上洗净,变成了杰克·雷诺(在威尔斯·法哥公司工作),老吉姆夫人自己漂泊到了祖先那儿,垃圾漂泊到了圣史密斯,变成了一个驿站的赶车人,又被拦路盗贼给杀了。事情就是这样。

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往事,因为它在我心头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因为我行走在自卑的深谷中。因为我觉得替巴里兹系鞋带也不配。因为,啊,亲爱的,垃圾的外甥就在这家旅馆里,我没有与他交谈,我不认识他,但——你猜猜看,他认识我吗?坦率地说说你的看法吧,说你不希望这样。你认为可能吗,我爱慕的人对我有个大致的了解,这就是昨天夜晚他扔下我的原因吧,当他看见我面带羞色,在他眼里象个傻瓜一样激动得浑身打颤,我知道不能贿赂所有的报纸,我不能背弃在红马镇对“粗麻布”十分友善的任何人——如果我不能将社会扔到大海里,那么,有时关节就只能在门后捏得嗄嗄作响。以前我不太关心,如你所知,但现在——完全不同了。杰克·雷诺,我敢肯定他不会告诉巴里兹的。杰克似千真万确地对他十分尊敬以至于不敢对他说出一切。我自己也一样。亲爱的,我亲爱的!我希望除了一百万美金,再拥有一点别的什么东西!如果杰克只有三英寸高我情愿活着嫁给他,再回到红马镇,在那儿直到我被穿上粗麻布丧服。

7月25日

昨夜,我们拥有一个十分绚丽多彩的暮色美景。我想告诉你一声,我从婶婶和其他人身边跑开后,独自一人在海边徘徊。我希望你相信,你这异教徒!我从未在旅馆朝海的窗前看见他,在海边漫步。如果你没有失去女性灵敏的嗅觉,你会毫无疑问地同意我的说法。我在遮阳伞下伫立着,梦幻般地凝视着大海,当他走近我时,他正在水的边缘——退潮了。

我向你发誓,湿漉漉的沙子在他脚下闪闪发光,他靠近我,举起帽子,说道:“蒂曼小姐,我可以和你坐在一起吗?——或者你和我一起去散步好吗?”这两件事对他来说,似乎不会同意,也不会发生。

你知道这样的谎言吗?谎言?我亲爱的,它是苦涩的胆汁完全苦涩的胆汁!还好,我没有发现它是苦艾草。

我回答道,用我在红马镇粗野没教养的心境,咕哝道:“我很高兴做任何事。”有什么言语比这更蠢?我昏头到了极点,啊我的灵魂,单纯得该下地狱!

他伸出手,微笑着,我没有片刻的迟疑,也伸出手去迎合。他的手指紧紧勾住我的手,拉我站起来,我的手不住地颤抖,我的脸红得比红翼鸫还厉害。我立起身,然而,他并来松开我的手,我想将手抽出来,但没成功。

他是随意拉着我的手,沉默不语,带着微笑俯视着我的脸,这是一种暗藏什么意味的微笑——我不知道——我怎能知道——它或许是脉脉含情,恶意嘲笑,或别的什么东西,我不敢直视他。他是多么令我心旌荡漾啊!——日暮的霞光,在他眼眸的深处熊熊燃烧,你知道吗?亲爱的,是否勃拉瓦茨基夫人的信徒都有这种与众不同的眼神?啊,你一定看到了他伟岸的英姿,我站起身来,上帝啊,他就站在我面前,倾着头,如神一般!这是一幅多么高贵动人的画面啊,但我不久就将这画面毁掉了,因为我顷刻间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他只有一件事情可做,他已经做到了:他用手臂搂住我的腰,不让我瘫倒在地。

“蒂曼小姐,你病了吗?”他说道。这询问的声音平淡如水不带有一丝惊呼或关怀的成份,如果他又说道:“我想这就是我一直想说的。”在这种情形之下,没有什么话语能更清楚地表达出他此时的感受了。他的举动令我感到十分羞辱,十分愤怒,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猛地从他的手中抽回我的手,失去了依靠跌倒在沙滩上,我无助地坐在沙滩上,我的帽子也掉了,我一头的秀发,也散乱地披在我的脸和肩上。

“给我走开!”我哭喊道,声音有点哽咽。“哦,行行好,你快走吧,你——你这强盗!否则我就先走。”我真的说出了这些刻薄的心里话!然后,我就瘫倒在沙滩上,啜泣着,伊伦妮,我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一会他的举动就改变了——我的手指和头发或许能感受更多。他在我身边单膝跪下,为我抚弄着头发,用最温柔的方式。“我可怜的女孩,上帝知道我不愿伤害你,我怎么忍心呢?”

“我爱你——我爱你——今生今世!”

他从我脸上将我沾满泪水的双手捧起来,在上面印满热吻,我的脸颊象两块煤块,我的整张脸都在燃烧,我想,肯定是热力四射。我该做些什么?我将脸伏在他的肩上——这是唯一可选择的地方,噢;我亲爱的朋友,我的腿刺疼而抖动——我真想踢踢腿!

我们就这样坐着,很长时间过去了,他松开我的一只手,又用手将我搂住,我掏出手绢,擦干泪水,抬起头来。他想将我推开一点,凝望着我。现在,一切都很和谐宁静。天变得有点黑了,我直视着他,我笑得真美——这是我最美丽的笑容,亲爱的。

“你说什么?”我问道,“今生今世?”

“亲爱的,”他答道,神情严肃,非常真诚。

“没有了凹陷的面颊,深深的眼窝,直直的头发,无精打彩的步态,破衣烂衫,年少无知,难道你——难道你不明白?粗麻布——我就是垃圾啊!”

我一下跳了起来,他也站了起来,我抓住他的衣领,凝视着他英俊的脸庞,就在这深深的黑夜之中。

“你不是死了吗?”我问道,几乎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只是在怜爱中毁灭了。我中了强盗的枪弹,我想,这是无可挽救的。”

“但杰克——雷诺呢?难道你不知道——”

“我羞于说出口,亲爱的,我接到一个不值尊敬的人的邀请,从维也纳的一个魔法世家中来到这里。”

伊伦妮,他们戏弄了你密友的爱情。

玛丽·珍妮·蒂曼

附:这事的最糟处就是已无隐密可言。这是杰克玩的把戏,以唤起我的好奇心和兴趣。杰克不是一个坏蛋。他只是让我确信,在他的漫游中,他从未到过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