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你向上级申请,向军方申请的这段时间里,谁知道他们还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偷梁换柱、转移逃匿这样的事,对于他们来讲简直跟吃家常便饭一样随便。可就是这样很随便的事,却老在你眼皮子底下出现着。
一
“1号目标”一路风驰电掣开到了省城,宿伟他们的两辆警车死死地咬定了目标不放。果然是做贼心虚,“1号目标”不停地打着喇叭,慌不择路,任你凹凸起伏的路面,它只管往前开。
按理说,宿伟他们乘坐的警车是美籍华人企业家于菲女士赠的高档越野车,早就应该追上目标了。可宿伟想到的是现在他手里没有任何要搜查军车的命令,你超过人家又怎么样。你拿不出搜查令,你就无权让人家停车接受检查。另外,宿伟还有一点担心:他担心“1号目标”也在耍花招。如果是这样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宿伟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向省公安厅副厅长汪吉元进行了电话汇报。汪吉元征求宿伟的意见,宿伟坚定地说,事已至此,只好对“1号目标”进行检查了。他说,他一点也不甘心,要错就错到底吧。错了从头再来。
汪副厅长严肃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能批准你的行动,除非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宿伟说:“厅长,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感觉,‘1号目标’肯定有问题。”汪吉元交代说:“你盯住目标,注意对手偷梁换柱。”
宿伟瞄了一眼已经停在“军事管理区”院里一动也不动的车说:“目标就停在一家部队单位的院里,我们在外边看得清清楚楚。”
“那好,我这就亲自去军区要搜查令。另外,省烟草稽查局的同志也会到现场的。你要稳住目标!”
宿伟向大门口站岗的军人出示了证件,站岗的军人请示完值班首长说:“你们进来可以,但没有上级的命令以前,你们不得对那辆车进行检查。否则,你们就不能进去。”
宿伟答应了门卫的要求,进大院围住了“1号目标”。正在这时,一辆军用吉普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了四位全副武装的军人。他们前后左右守住了汽车。
宿伟见到这阵势,越发地感觉到车里可能又是一车军用被子。怎么办?是继续留下来检查,还是请示后离开?如果检查的结果仍是一无所获,那么这将意味着今后一段时期内,那些个有问题的“军车”又会在任何一个地方畅通无阻了。如果撤走了,这车里真有问题怎么办?不行!还是留下来查!主意一定,他们便坦然地等待着汪副厅长的到来。
这时候,意外发生了。“1号目标”的司机和助手下楼来了。他们旁若无人地上车并发动着了车。宿伟他们马上拦住了就要前行的军车。一个军人跑步上前,向宿伟敬了个军礼:“首长,你无权拦部队的车!请你们马上离开!”
“对!请马上离开!”另三位军人上前三步,齐声说。
宿伟还礼后说:“对不起,这是一辆涉嫌违法犯罪的车辆,决不能开走。我们省公安厅的汪副厅长已到军区,他马上就会开来搜查令的!”
“那也不行!请马上离开!”四位军人又前进了几步。
“请等1分钟!”宿伟当机立断,拨通了汪副厅长的手机。他说了几句话后把手机交给了军人:“你们首长的电话!”
军人接完电话后,把司机和助手请下了车:“上级指示,这车不能动!”
过了一会儿,省烟草局的官员到了。紧接着,汪吉元和军区军车稽查队的首长也到了现场。
“汪副厅长,你们可以检查了!”军车稽查队的首长对汪吉元说。
“开始吧!”汪吉元下达了搜查命令。
烟草局官员和公安干警取开了车上的篷布,从车上卸下了包装完整的一箱箱“九龙”牌极品香烟。
“打开箱子检查!”汪吉元又命令道。
宿伟亲自用圆珠笔划开了封条,打开箱子一看,大家都傻眼了:箱子里全是木器厂里的下脚料:锯末。
打开了几个箱子,都是锯末……
“汪副厅长,这难道就是你们要查的假烟吗?”军区军车稽查处的军人问道。
“这……等检查完再说吧。”汪吉元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检查结果出来了,整车装的全是“九龙”牌极品香烟外包装箱,箱内无一例外地的全是新新的锯末。
军车稽查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守车军人站在了一边。省烟草局官员和车主一样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赶快封好箱子,照原样装好车,向人家道歉!”汪副厅长冲宿伟说。宿伟无可奈何地指挥警察忙碌了起来。
汪吉元的手机响了,是省委书记于江波打来的。省委书记让汪吉元马上到他的办公室。汪吉元合上手机后给宿伟交代了几句话后就乘车离开了。
省委坐落在九龙市著名的南京路上,坐北朝南。门口两只硕大的石狮子,静静地蹲在也是石头刻的地座上,目不斜视地望着大道上东来西去的车和人。红色的大门旁站着两名威严的武警战士。虽然武警部队的业务职能归省公安厅管理,可进出省委大门必要的手续还须办理,哪怕你是公安厅副厅长。
汪吉元让司机停车,朝武警战士出示了通行证明后,警车顺着正面省委的办公大楼驰去。省委办公楼门前仍然有武警战士把守。汪吉元出示证件后,武警战士立即向首长敬礼并放行。汪吉元进大厅乘电梯到了省委领导办公的十楼。
他顺走廊来到了十楼的右手把头,因为省委书记的办公室在这里。省委书记办公室的斜对面有一个小型的楼梯间,这是只供省委主要领导上下楼用的。楼梯间外面的小厅里,省委书记的警卫员面对省委书记的办公室,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见汪吉元走了过来,他往前几步,立正敬礼后说:“首长,对不起。如果没有预约,请你别再往前走了。”
汪吉元也向警卫员还了礼,他说:“我是跟于书记预约好了的。”
“请稍等。”警卫员说着拔出了腰间的对话机,还没有等警卫员说话,省委书记的秘书已经迎过来了。警卫员见状便退后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秘书热情地把汪吉元接进了办公室内的小客厅,给汪吉元泡上了‘九龙’牌上好龙井。他说:“汪副厅长请慢用,我去请于书记。”秘书说完轻轻地走进了小客厅一角的门。不一会儿,省委书记于江波大步走了出来。
“于书记,你好!”
“吉元,你好,坐、坐,随意一些。”
秘书给省委书记送上水杯后,又轻轻地走了出去。“吉元,怎么样?衣环球还未交代地下烟厂的事儿?”
“是的。这两天,他天天都讲他的过去,讲他如何如何用人,如何如何创业。按事先答应人家的,得等人家讲完了,才能讲真格的。不过,于书记,我们也在外围做了不少工作。昨天到今天,宿伟他们又碰了两个软钉子。”
汪吉元把查两辆军用汽车的情况给于江波做了一番汇报。
“吉元呀,我请你来就是为这件事儿。”正说着沙发旁边的红色电话机响了。汪吉元知道,省委书记的红色电话一般人是不会打的,也不可能知道它的号码。
“哪位?……是程市长呀,过来吧,过来我们一起谈。吉元同志也在……好,好,好的。”于江波放下电话后说:“正好程市长,这‘程市长’叫顺口了,省纪委程忠杰书记要过来汇报兰强的情况。听说你也在,他很高兴啊!”
“要不我在外面等一等,你们领导谈工作,不太方便。”汪吉元站起来要走的样子。
“坐坐,没关系的。”于江波的口气是毋庸置疑的:“我们谈工作,对你不保密。同时,我要给你谈的事呢,也让程忠杰同志听一听。”
见省委书记这样,汪吉元只好又重新坐在了沙发上。于江波又接了几个电话后,吩咐秘书说,他要和程忠杰、汪吉元谈工作,再别把电话打进他的办公室了。
话音刚落,程忠杰推门进来了。他热情地和汪吉元握手打招呼后,冲于书记笑笑说:“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于书记可得请我和汪吉元同志吃饭哟。”
“嘿……程市长呀,正好有金州的葡萄酒,我保你喝个够。”
秘书给客人倒好了茶水,又在于江波的透明茶杯里倒上了清亮亮的白开水,然后冲程忠杰、汪吉元点头笑笑,带上门出去了。
“于书记,可真是骇人听闻呀!”程忠杰冲于江波说:“我以为祁富贵受贿近两千万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这不,祁富贵刚枪毙才半年多一点,这兰强又出来了。这家伙捞钱的手法可真是登峰造极呀。”
“噢,”于江波说:“他受贿多少?”
“受贿的具体数字还没有最后核实,但“红槐”的事已经基本查清,他在给金州联系购买的四百辆“红槐”车上,就装进了腰包两千四百万哪!”
“是去年秋天那批更新的出租车?”
“不错!”
去年秋天,金州市市中区人民政府给市委、市政府打了个更新出租车的报告。市上研究后认为,这是金州市亮点工程的一个重要方面。同意对金州市的两千多辆出租车分期分批更新,首先更新已经到报废期的四百辆出租车。拿到市上的批复后,兰强亲自飞往S省,以每辆车十二万元的价格订购了四百辆红色“槐神”牌出租车。这些车主们东借西凑、贷款凑够了十八万元(入户等费用六万元),开上了崭新的红色“槐神”牌小轿车。这四百辆出租车在金州市刚刚亮相,就受到群众的欢迎,这些出租车生意异常的火暴。半年过去,金州市未到期的出租车全喷上了象征力量、火热的颜色——红色。
出租车司机们高兴了半年以后,忧愁来了。他们发现,这批“红槐”的质量那是差得不能再差了。别说车况越来越糟,就是车上所有的零件十之八九都是今天坏这个、明天坏那个。出租车司机们给S省的厂家打电话、写信,都无济于事。厂家让他们去找当地的维修站,这批车厂里不负责三包。司机把车开到了省城九龙市的“槐神”维修站,维修人员告诉他们,这批是特价车,维修站没有免费维修更换的义务。问为啥叫特价车?回答是无可奉告。要问就问原来购车的人或单位。司机们找到了金州市市中区更新出租车办公室,回答也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一问题。又问什么是特价车,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市委书记汪强接到群众举报信的同时,省纪委书记程忠杰也接到了来自金州的不少告状信。他们感觉到兰强可能在这批车上做了什么手脚。于是,省、市纪委的同志奉领导之命赴S省调查,才知道这批车根本不是S省原厂生产的,而是H省一家给S省供刹车管的个体小厂装配出来的,每辆车的实际价格才五万多元,加上开发票和给S省原厂服务部的管理费、税金和运费,刚好是六万元。这不,一辆车多收六万元,四百辆车就是两千四百万元,全进了兰强的腰包。
“这些人怎么会这样?”于江波生气地在老板台上击了一掌:“马上通知金州市,在封存兰强的存款和退款中拿出足够的钱来,赔偿这些车主,并且,处理好善后!”
“于书记,你又发脾气了。”程忠杰提醒于江波说。
“能让人不生气吗?你说说,程书记,这样子的事放在谁头上不生气呢?”
“是呀,这样的事凡是有点正义感的人听了,都会很生气的。……你刚才说的赔偿工作,汪书记他们已经开始了。估计十天半月就彻底处理完了。”
于江波还在生气,他轻轻地说:“要彻底、干净,绝不能留下后遗症……”
半天了,于江波才从愤懑中回到了现实。他说:“两位到我家去吧,我要给吉元同志说的这件事跟我家的地下室有关系。”
“好呀。”程忠杰马上响应:“我可是好长时间没见过弟妹了,走!吉元,让于夫人给咱们做白面拉条子去。”
于江波要给汪吉元讲的是近来的一种预感。这种预感,在他任金州市公安局局长、陇原省公安厅副厅长时就多次被验证过的。
他知道,这是公安人员的一种特殊本领。在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中,你就会感觉到这跟某一个案子有关。顺藤摸瓜查下去,果然就是这种结果。现在,他彻底离开公安工作岗位了。这样子的感觉、预感已经与他没有任何相遇的机会了。可是近来,他突然又有了这样一种感觉,事情的起因是他搬进1号别墅区不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