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国家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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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苏联老大哥(2)

“是啊,过去打敌人不急不行,你的行动慢了,敌人就会抢在你的前面。谁把握了战机谁就掌握了一场战斗的主动权。不狠更不行,你不狠敌人就会置你于死地。”苏青林喝了口水,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然而,在科学面前,急躁是敌人,在同志面前,脾气是敌人。在中国军人面前,只要是敌人,就要把它打趴下了!”

于振中渐渐的低下了头。

“当然了,对待工作目标、工作任务,对待困难,我们还是要拿出攻山头、大决战的架势来。一句话,要机动灵活,要多动脑筋,要战胜敌人,要绝对胜利!共产党人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还怕改不了一个坏脾气吗?”最后几句话,苏青林说得动了感情,显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焦灼。

于振中被震撼了,这些道理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作为冶炼厂的厂长,把同志们从遥远的东北带到这里来,自己的言行对大家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刚刚来到大西北,上级就把更重的担子放到了自己肩上,这火暴脾气不改,看来工作一定会受影响。这样一想,果然出现了雨后彩虹。他和颜悦色的、佩服地看着苏青林,诚恳地说:“苏书记,你说得对!我,我一定改……”

晚上,于振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青林的话让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以前在部队和东北冶炼厂的工作方式,在这里显然是行不通了。苏青林说得对,不论什么工作都要讲究科学,切忌盲干。这样一想,仿佛浑身上下一刹那一通百通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科学这门学问对他这样的大老粗来说,实在是个难题啊。好不容易才入眠,远处的狼嚎声又把他惊醒了。一看天已蒙蒙亮,他索性起床,穿好衣服向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于振中又把爆破的问题思索了一遍,他决定抽空把关于爆破的方案再好好研究一下。

到办公室后,他便聚精会神地伏案看图纸。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于振中仍然注视着桌上的图纸,头也没抬,只说了声:“请进!”

“厂长同志!”罗吉诺夫生硬的中国话让于振中停下了手中的笔。他抬起头来,望着这位苏联专家,“雨后彩虹”挂在脸上,客气地起身给罗吉诺夫让座。待罗吉诺夫坐下后,他诚恳地问:“罗吉诺夫同志,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厂长同志,我们要求你拨款修厕所!”罗吉诺夫一字一句地说。

“修厕所?厕所不是有吗?”于振中奇怪地问。

罗吉诺夫站了起来,两手在胸前一摊:“那也叫厕所?”

于振中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笑笑说:“不叫厕所叫什么?”

“那是狗的厕所!”罗吉诺夫斜了斜眼睛鄙夷地说。

于振中一听这样的话,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刚刚理顺了的好脾气瞬间又消失了,说出的话就像子弹一样炸响:“你侮辱我们中国人,你要向我道歉!”

“道歉?”罗吉诺夫向他瞥了一眼,轻蔑地说:“你们中国人连厕所都不知道,你还知道道歉?”

于振中怒不可遏地拍了一下桌子:“让你们库尔茨同志来!”

“难怪一些西方人瞧不起你们中国人,中国人的素质就是差!”罗吉诺夫见于振中生气的样子,不免有些胆寒,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

于振中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叫道:“西方人?不就是美国佬吗,美国佬有什么了不起!”

他觉得如果罗吉诺夫只是对他个人的轻慢,他并不在乎,可他口口声声“你们中国”,就这一点,让他无论如何受不了,也咽不下这口气。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维护国家民族的尊严吗?

又是一阵敲门声,库尔茨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罗吉诺夫。库尔茨还是提出了同样的要求,无论于振中如何解释,他还是坚持要求重修厕所,最后竟暴跳如雷地吼道:“厕所的问题必须解决!”

于振中寸步不让:“现在是生产第一,再说了,修厕所没有经费!”

“一个连厕所问题都解决不了的人,不配做厂长!”库尔茨用话激他。

于振中挺挺胸,理直气壮地说:“库尔茨,你还没有资格教训我。”

“不可理喻!简直是不可理喻……我,我不干了!”这位苏联老大哥,生气地转身摔门走了,罗吉诺夫也洋洋得意地尾随其后走了。

于振中望着他们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为了个厕所问题要大动肝火,而且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甚至上纲上线了。心急火燎之间,他放下了手头的图纸,想抽支香烟缓解一下糟糕的心情,想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人家说解决不了厕所问题他就不配做厂长,他觉得这实在是让他难以理解,厕所本来就没有什么问题,这些人完全是无事找事、胡搅蛮缠嘛。

3

手电筒的光亮在一排排干打垒房子的巷道里一闪一闪,像只飞来飞去的萤火虫,牵引着马云天、王叶华和冶炼厂的后勤科长走了东家又到西家。他们在查看东北和上海来的新居民的居住情况。

马云天一路上叮嘱他俩,需要特别关心军人、东北小伙子和上海姑娘组成的家庭,在新的环境里生活、工作,困难是可想而知的,要在各个方面关心爱护他们。

他指着干打垒的墙体说,现在是夏天,架炉子做饭时,不能把火墙的通道打开,要是不小心打开了,那屋子里就会热得受不了。到了冬天,还要引导她们打开通道,否则,取暖就成了大问题了!

王叶华听了觉得这还不算什么问题,在东北,不少人家都是用火墙取暖的。

马云天又告诉他们,公司刚刚起步,经费有限,冬天只能靠烧火墙取暖了,这样,既能保温又能做饭。火墙是啥东西?上海来的姑娘们见了,恐怕连听都没听过吧。所以,架火墙就得从头学起。在冬天,甚至连窗子关大关小都得教她们。

后勤科长听了,心里暗暗想,堂堂的公司党委副书记,连关窗子的区区小事都过问,工作做得也太细了!马云天见她们不以为然的样子,又强调说,别看关窗子是件小事,里面学问可大呢!冬天,窗子关严了,容易煤气中毒,把窗子开大了,后半夜气温骤然下降,受风了,感冒了,可就麻哒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关系着职工们生命攸关的大事,我们要对公司的每一个人负责。对人负责,就是对公司负责!

王叶华听着马云天不厌其烦的告诫,很受感动,觉得一个看似粗狂、豪放的西部汉子,一个军人,竟是如此细心,如此关心爱护群众,想当年在部队一定也是“爱兵如子”的好政委吧。她用手电筒向前面一晃,拐进了又一排干打垒的平房前。马云天问这是谁家?王叶华说这是袁丽云的住处,不知她是怎么收拾自己的新家的,我们进去看看吧。

袁丽云的屋子里很安静。

此时此刻,袁丽云正在炕上坐着欣赏自己的窝呢!总体上看,她觉得这个家还布置得不错。窗帘挂起来了,是从家乡带来的印花被单改做的。晚风一吹,窗帘飘拂,给屋子里增添了不少生气。可惜的是,窗子不能常开,因为沙漠上的沙尘随时都可能破窗而入。一旁未上油漆的小方桌上铺了一块洁白的桌布,一个捡来的土罐里,插上了梭梭、白刺和骆驼草……袁丽云爱美,尤其喜欢干净利落、井井有条,让家在她精心的装扮中透出了不少温馨的色彩……

她满意的看了看这些后,又从炕上跳到了地上,继续欣赏着这几天来自己的劳动成果,她在寻找,在这一系列的满意中还缺点什么。这里究竟缺一点儿什么呢?她一下子想起了公司党委副书记马云天,对了,这里缺的是男人的气息。如果马云天成了这里的男主人,那么,这个家就十全十美了!

她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张放大了的黑白照片,那是她结婚前在东北的冶炼厂大门口照的,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唉!她轻叹一声,结婚后就没有过上一天顺心的日子。庆幸的是又离了婚,来到了大西北,这里条件虽不如东北好,然而,相信一切都会从头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婚姻上,她曾经是一个失败者……

袁丽云将照片镶嵌在小圆镜里,这样每天早上起床梳洗,就可以看到过去的自己,想想如何吸取过去的教训,在新川峡开创美好的未来……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对自己的第二次婚姻充满了希望,她憧憬着总有一天,她会和心中的白马王子走向婚姻的殿堂。

看到火墙时,她突然想起还有件大事没做呢。这是工会交给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用白刺等沙地植物枯枝架炉子,一来是烧开水,二来到冬天了好烧火墙。她对火墙并不陌生,外婆家就有这样一个火墙。所谓火墙就是炉子旁的一截墙壁,用一个烟火道把它们连起来,中间用一个插板控制。平时插上插板就是专门的炉子了,除了烧开水还可以做饭。到冬天时取掉插板,这炉里的烟气、温度就全进火墙里了,在烧水做饭的同时,卧室里的温度就上去了。她知道,目前公司最大的困难就是缺资金,用火墙取暖既是权宜之计也是一个过渡。就这一项,公司就节约了一大笔资金呢!把这些钱投入到生产和建设上,既加快了公司的建设速度,也减轻了国家的负担。

对!赶紧架炉子!这不仅是每天必修的一课,更重要的是她感到口渴了,还得烧开水喝呢!说到水,她就犯难了,这里的水不但涩还苦得要命。不到非喝不可的时候,她宁可不喝!好在引水工程快结束了,甜水马上就要来了,要不然,这喝苦水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再说了,夏天匆匆一去,秋天就到了,紧跟着就是漫漫的长冬,学不会架炉子怎么行?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活,在东北冶炼厂的家里,取暖用的是生铁炉子,把它放在屋子的中央,既做饭又取暖,烧水煮面条,多方便呀!

可这里就不同了,只有土皮加水泥面的土炉子。架炉子烧的不是劈柴而是柴草。面对这些浑身长刺,一不小心就会在手上划一个血口子的白刺草,她不知该怎么动手。不管怎么说,这炉子还得架,她捣鼓了好半天,搞得满屋子乌烟瘴气,还是没把炉子架着。她心烦意乱地扔下了白刺草,坐在炉子前委屈地哭了起来。

马云天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袁丽云的房间的。王叶华见袁丽云眼圈红红的在那哭呢,以为她又想家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孤独的女人只身在外,稍不顺心就容易伤感。她连忙拉着袁丽云坐在了炉子边的小凳子上,然后拉着她的手问她怎么了。

还是马云天心细,他见白刺草扔在炉子旁,炉膛里还在冒着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二话没说,蹲下身子抽出了炉洞里的部分柴草。

袁丽云见状吓了一跳,她抹去了眼泪,转过身仔细留意着马云天架火的方法和程序,并用心地记着,还感激地望着火光下马云天黝黑的、充满男人味的脸庞。

马云天很快把炉子架着了,问:“小袁,柴草多了不容易着,明白吗?”

“马书记,对不起,让你动手给我架炉子。”袁丽云望着慢慢燃烧起来的火苗,心中的爱火也被马云天点着了。她立刻破涕为笑,“我,我,我记住了。”

马云天起身拍拍手,看了看袁丽云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那窗帘,那桌子上的陶罐里的骆驼草,还有那整洁的床铺,心里赞叹着:这是个爱干净的丫头呀。

王叶华站在袁丽云的身边,怕她一个人太寂寞,生活上的困难还多着呢!于是劝说道:“这样吧,小袁,搬到我那里去住吧,咱们姐妹俩好有个伴,相互照应着也方便。”

袁丽云看着自己刚刚精心布置好的房间,心里有点不舍,但是对王叶华的一片好意又不好拒绝,便默然地点了点头。

说搬就搬,马云天他们和王叶华叫来的冶炼厂的两个女伴,一阵风似的把袁丽云的行李家什搬到了王叶华的住处。

马云天见大家忙完了,问还有啥问题。袁丽云觑了他一眼,撒娇说:“这里水苦,难喝死了!喝下去肚子胀,尽放屁。”话一说完,惹得姑娘们捂着嘴笑了起来。

马云天微笑着坐在了小板凳上,望着她们,摸出了烟斗,却并不急着装烟沫。而是静静地听姑娘们叽叽喳喳,她们都说,这里的水的确难喝死了!

马云天叫袁丽云找来了几根空心的草秆子,又让端来了一碗水。大家不知道马书记要给他们变什么戏法,都围在桌边看。马云天望了大家一眼,说:“把草秆子插进水里,不要到底,水底和表面的都别喝,只吸中间的。水苦的问题、肚子胀的问题就会好一些。”

“真的?我来试试。”袁丽云剪断了一节草管,慢慢伸到水的中间,吸了一口,咂咂嘴,“哇!真的没那么苦了。”

姑娘们都觉得新鲜,全跟着把草管伸进水中吸了起来,细细品味着,感觉着,好像喝到口里的水的确没那么苦涩了。

“马书记,这个办法好。”王叶华也吸了一口,咂咂嘴说:“我马上在全体职工中推广马书记饮水法。”

“这不是我的发明,在我们老家,大家都是这样喝水的。不过,用的全是麦秆子。”马云天见大家高兴,对王叶华说:“你分管妇联、工会,大家的事自然要多操点心。”

王叶华这时才明白过来,马书记在晚上带她们走家串户,是帮助她深入群众,了解群众,真是用心良苦啊。她马上向马书记说:“明天,我们召集负责管理生活的同志开个会,专门收集、研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袁丽云张大媚眼,望着马云天,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马书记,你真伟大!”

“伟大什么?”马云天不由笑了,心情也出奇的好,轻松地说:“大家忍一忍,水引进来就好了。”

“小袁,”王叶华怕她再有什么离谱的话突然冒出来,就把手一伸,“把你房子的钥匙交出来。”

“大姐……”袁丽云惊讶地望着她:“这也太快了点吧?”

“解放军把房子腾出来后,他们住的全是帐篷,有的还在露天呢!”王叶华很认真地对她说。

袁丽云望了望马云天,见他点点头,便爽快地将钥匙交给了后勤科长。

“到现在为止,我们冶炼厂的清房工作彻底结束了。”王叶华回过头向马云天报告着。

袁丽云轻轻地捶着王叶华的肩,娇滴滴地笑着:“好呀大姐,原来你就是这样清房呀!”

王叶华笑了笑,来到西部有色金属公司这么久,她看到的是积极向上、互相帮助、任劳任怨、不分你我的工作精神和作风,她除了感动还想着如何为那些战士们分担些忧愁呢,所以,她提出了单身职工们全部合住的想法。征得马云天的同意后,她就瞅中目标开始“清房了”。当然了,今天收回袁丽云的房子纯属偶然。

袁丽云在马云天面前的娇态和不时送去的秋波,王叶华早就看在了眼里。袁丽云对此十分坦然,也从不在她面前掩饰,这倒很是让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工程师担心。离开东北冶炼厂的前夕,袁丽云和丈夫已经闹到了非离婚不可的地步。这也是一种意外呀,在她匆匆忙忙离开家的节骨眼上,如果她没有亲眼目睹丈夫外遇的一幕,她不会痛楚万分的,也绝不会毅然决然地和丈夫离婚。窥一斑而知全豹,单从这一点上,王叶华就知道了袁丽云任性而决绝的一面。这个袁丽云不简单!是个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家伙。

这不,刚刚来到大西北,脚窝还没有站稳,家也尚未安好,就按捺不住心中放肆的春情了,并把目标锁定在公司最高领导人之一的马云天身上,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人家马云天可是有妻室的人,你袁丽云再怎么也不能当个第三者啊!现在,王叶华让袁丽云和自己同居一室,就有敲打她监督她的一层意思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