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的死,与他的爹有关。
虽然他爹死了很多年,但这并不妨碍他爹对他的影响,小镇人有说法,死在旺年的人,煞气重!
可一个人的死,真的就跟煞气有关吗?
我不这么认为的,我一直觉得吧,陈桥的死,应该跟他的娘有关!可惜,小镇没人认同我的说法,一百年前不会有人认同,一百年后还是没有人会认同。
谁叫我是个有智障的人呢?
其实我一点也不智障,一个智障人能给你叙述清楚陈桥是怎么死的吗?肯定不能。
而我能!
下面我就证明一下。
那天我在陈桥家玩,陈桥正在他家破院墙上练壁虎爬墙功。
所谓的爬墙功,只不过是陈桥手脚并用在他家的残墙上战战兢兢的爬行,陈桥不是个胆大的人,陈桥只是个好奇的人。
他看电视上那些神秘侠客动不动在月黑风高夜蹭蹭蹭爬上院墙,羡慕得不行,就心向往之了,结果爬墙功没练成,倒把他自己整得真像个壁虎了,缩在墙头上。
墙下站着他娘,他娘的扫帚唰一下飞向墙头,陈桥的尾部被扫帚击中,呵呵,可惜陈桥没长尾巴,所以陈桥只掉下一只鞋来,然后陈桥就光着一只脚落荒而逃了。
陈桥娘不追,站在院子里呼天抢地的骂,****的桥桥哇,想学你爹啊,忘了你爹是咋死的啊?
陈桥爹咋死的,陈桥并不知道啊!陈桥只知道他爹死在别人墙头下。
我当时就很认真纠正陈桥娘说,大妈你错了,陈桥是想学壁虎爬墙功,跟他爹的死没有关系的!
你个傻儿哟!陈桥娘一抹眼泪冲我哭诉开来,他爹可不就是爬墙爬死的!
爬墙能爬死人?打死我也不信,当我真是智障人呢!
陈桥娘见我有如木鸡呆而不解,忽然就没了哭诉的欲望,转身进屋做饭去了。
我不识好歹地在那儿吃了一顿饭。
陈桥求的我,他怕我把他的墙头上的孬样传了出去。我在吃饭前多了句嘴,说陈桥你那破墙头上真能练出英雄侠客的神功来?
陈桥揪了一下鼻子,他一般只在不屑的情况下才喜欢拿手去揪鼻子,陈桥说,名士不嫌茅檐小,英雄本来布衣多!
这话有点深,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名士和茅檐,英雄与布衣能跟陈桥扯上什么联系。
这么一联系吧,我肠胃就疼了起来,是饿痛的,这点我联系得很准。
我就拿了空碗去找陈桥娘说,大妈给我添碗汤!
陈桥娘说,饭都没吃,喝什么汤?
我想起我爹的话来,就说,我爹说了的,饭前一口汤,肠胃不受伤!
陈桥娘忽然就叹息了一句,你爹那精的人咋就生出你这么个苕呢?
我苕吗?我只是脑子有时不够用而已!比如说这会我就不够用了,我爹生我苕归我娘叹息才对啊,你叹息什么劲呢?真是的!我没心没肺喝完汤就走出去了,走出去是因为我看见陈桥冲我连使了几个眼色。
陈桥继续练壁虎爬墙,不过这一次,他把练功地方转移到我家墙头。
我家墙高,但墙面宽,陈桥练了几回,基本上可以像猿那样直立行走了,呈匍匐状态的行走,他娘其间发现一次骂一次,骂得很恶毒,说总有一天****的跟你爹一样给摔死!
我爹似乎很忌讳死啊摔的这类词汇,那天他冲我明确表态,以后再敢引陈桥来我家爬墙,小心打破我的脑袋。
一向觉得脑袋比脸面重要,没脑袋的人还要脸面干什么?这点道理我还是想得明白的,所以我不能算智障儿不是?
那以后,好长时间陈桥都不来爬墙了,据陈桥自己说,他已经练成壁虎爬墙功,我家那点矮墙,他已不屑于再爬,这么说时他又情不自禁摸了一下鼻子。
那有什么墙值得陈桥去爬呢,我这么琢磨着一直到爹出门。
爹前脚出门,陈桥后脚来了,陈桥一脸的兴奋,说今天露点神功你看,我去爬镇上的水塔。
镇上的水塔,那可是我爹的领地,水塔上面每隔一个月就放干了清洗一遍,除了我爹没人敢上去的。
陈桥能上去吗?我有点不信,半信半疑地跟着去了,陈桥是瞅着正中午没人往上爬的,爬水塔不比爬墙,得拽住铁梯扶手一级一级上,看陈桥那紧紧贴着扶手的样子还真像一只壁虎呢。
陈桥是上到塔顶出的事,我明明白白看见陈桥上去后把头往里一探后愣了半晌,跟着拿手去揪自己鼻子,水塔里面能有什么令他不屑的事?我正疑惑着往上望呢,陈桥已经一个倒栽葱插了下来。
塔顶上慢慢探出一个人来,我知道那是我爹,可我爹咋从塔顶发出陈桥娘的哭喊声呢!
桥儿啊,你啥不好学,非要学你死鬼爹爬墙呢?我这是造的哪门子的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