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过三十天过晌!
四玉就刚好就三十,搁男人叫三十而立,搁四玉身上就是过晌了。
而且吧,这晌过得让四玉有点怨天尤人起来。
先尤人,当然是自家的男人。男人是个败家子,人倒长得伸伸展展的,事却没做过伸伸展展一回。再怨天,摊不上个好男人她也认了,自认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偏偏,厂里搞轮岗,居然就轮到她名下了。
怨完天尤完人,四玉这会儿就领着孩子站在大街上。天刚放亮不多会,红彤彤的太阳就在头上,四玉却觉得呼吸不那么顺畅,像正午时光下在太阳这个大蒸笼里蒸着自己。
这呼吸一不顺畅吧,离了婚的四玉就发现自己手足无措起来,奇怪不是,那个败家子男人除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个纸上谈兵的主意都没给她出过啊!怎么了这是?
按小城里的思维逻辑,这么早带孩子出门的女人一般是回娘家的,但四玉没想过要回娘家。自己的娘还得看弟妹眼色到锅里盛饭呢!自己拖上孩子一回去,只怕娘那口饭也吃不安稳了。
先找事吧!
找工作不可能带着孩子吧!四玉先安顿孩子,其实就是把孩子寄读到了学校附近私人办的白班托管所,晚上再带回家。
一身轻松的四玉心情才轻松了起来,这一轻松吧,两腿就有点飘,走路像在地上滑行!一个穿露脐装吊带裙的女孩路过,忽然停了脚步,死死盯着四玉的腿。
四玉不是第一次被男人盯她的腿了,但被女人盯还是第一次,四玉就缩了腿,拼命把裙子往下扯。
女孩靠拢来,弹出一根烟来,跟你说个事,大姐!
什么事?四玉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
会跳舞啵?女孩把打火机在手掌转了个跟头问。
以前跳过!四玉笑了笑,心说我不光会跳,还是厂里文艺骨干呢,多次陪上面来的工作组跳过舞,只可惜,文艺养不了家!
那就好,我那缺个陪舞的,你要去的话,一晚上一百,怎么样?
晚上不行!四玉说,晚上我得陪儿子,白天咋样?四玉说的是假话,她只是觉得吧,晚上进舞厅的男人都不怎么地道,怕受人期负。
白天?女孩嘴张成O型,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啊!四玉很奇怪那女孩的反应,像捡了宝似的。
四玉是不知道,女孩是真的捡了宝了,白天陪舞的女人是相当难找的!
一来吧,陪舞总归不是什么光彩事,二来吧,居家女人白天都有做不完的家务事,三来吧,一般小姑娘都看不上这点小活!
像四玉这种主动要白天陪舞又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真的不多。
那行,我付你一天二百!女孩喜滋滋地。
呵呵,只要不是二百五就行!四玉也喜滋滋的。
四玉不知道,人家真拿她当二百五了。进了场子,四玉才知道人家那个啥才叫陪舞。
场子四周都挂满了厚厚的窗帘,那帮男人在女人跟前走来走去,比四玉上自由市场买把小青菜还要挑剔!
四玉自嘲了一下,自己反正不是小青菜了,爱挑就挑吧!这么一想,人也就懒洋洋的了。
女孩见了,说这哪行呢,你要主动,主动才有钱赚的!
跳舞都是男人主动邀请的啊!四玉不解了,应该给男人绅士风度的机会呢。
绅士风度?小姑娘血红的嘴唇一撇,到这儿你跟他们讲绅士,他们只讲猛士,你也别给他们讲风度,他们只讲程度!
讲啥程度?四玉的眼闪得像霓虹,她真的不明所以了。
你露的程度,你骚的程度!见四玉还状如木鸡呆而不解,女孩火了,人家要摸了捏了才肯付钱的,没真实感人家搂着木头不一样跳啊!
四玉吓一跳,那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女孩一撇嘴,又不是黄花闺女,又不少你一样东西,怎么不能见人?
四玉艰难地喘了口气,那不行,出了这个门我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你以为你是向日葵啊,非得抬头见阳光啊,就算是向日葵,一过晌不也蔫了!女孩冷冷给了四玉这么一句。
蔫了又怎么样,过晌了又怎么样,蔫了腰杆子还站得直照样能做人!四玉丢下这么一句话,使劲一甩手,真当我二百五呢!跟着掀开门帘,冲出了舞厅。
阳光刺了一下眼,四玉腿不飘了,站定,四处看了看,一迈腿,冲街对面走去。
街对面有个用工信息栏,四玉想自己别的干不了,做家政服务总该行吧!
这活儿可不认你过晌不过晌的。
女孩在楼上看着四玉,嘴一咬骂了声,傻大姐,当自己还青葱水嫩着呢!
骂完回过身,发现头顶吊灯暗了,这是舞厅一贯的做法,叫黄金一刻!
女孩第一次发现,昏暗的人群中,有股霉潮的气息漫过来。
阴冷的感觉顺着脚底的涌泉穴只往头顶的百汇穴窜,才日上三竿呢啊应该!女孩喃喃自语了一句,难不成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过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