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内外布上了岗哨,紧接着金玺又带着人来收手机,他就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他给金玺交手机时,悄悄说:“给外面带个话。”金玺心领神会,用脚尖踢了踢祁贵,表示知道了。祁贵心说,这两年干的那些事,暴露一件两件就够麻烦的了。
一
5月25日10时30分。晴天。
新城市市中区第二小学,小汪霞被几个人叫上出租车带走了。
早晨,汪霞早早就到学校了,她在校长室门口等李校长,让校长把邵玉莲老师留下来。
昨天晚上她正在写作业,妈妈张珍珍一边打着毛衣一边看着女儿做作业。女儿做完作业后,对妈妈说:“妈妈,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吗?小朋友们都对我很好,老师还在上课时说,我爸爸是真正的英雄。于书记伯伯、程市长伯伯都说我爸爸是都市英雄,妈妈,你也和我一样幸福吗?”
张珍珍说:“当然。你爸爸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汪霞说:“妈妈,我爸爸真像报纸上说的那样吗?他一个农民一下子被人民代表选成了镇长,还把恶人修在国道边上的大饭店用推土机给推了。”
张珍珍说:“孩子,这都是真的。那时,妈妈跟你外奶奶在镇上开个小店,恶霸就把他的饭店修在了小店前面紧靠国道边上。后墙上流出来的脏水就从我的小店门前流过,臭气熏天,生意就没有了。后来,你爸爸养羊有功被提拔为科技副镇长。正巧,书记镇长都出差了,你爸爸还是个农民就当上了三天的代代镇长。……为啥多一个“代”字呢,镇长刚调来,是代镇长,所以你爸爸就成了代代镇长。那时,镇上为了应付上面来检查,年年下个限期拆除违章建筑的文件,可哪年也没有被真正拆除过。你爸爸当了三天代理镇长,就把全镇上的违章建筑给拆除了。那个恶霸的大饭店,就是你爸亲自指挥推土机推倒的。这下可闯下大祸了,你爸的副镇长被撤了,被恶霸诬告后又被抓进了看守所。你爸很坦然,他说:当官不为民办事,不如回家放羊去。可是,他办的事儿符合法律,也符合民心。所以,老百姓就把他选成了真正的镇长。一个农民就这样成了国家干部。……”
门铃响了,汪霞打开门见是邵老师提着礼物、领着孩子进来了。邵老师进门来就和儿子跪倒在了张珍珍的面前说:“大姐,汪霞同学,救救我吧。我要是真的被学校开除了,我和儿子可怎么过呀?他奶奶长期有病,他爸爸又死了。救救我吧。”
张珍珍拉起了邵玉莲说,“有啥事你说,这是做什么?”
邵玉莲把骂汪霞、市委政府领导去学校、李校长要开除她的事说了一遍。张珍珍说:“霞霞,这事是由你引起的,你打算咋办?”
汪霞说:“妈妈,我想给校长说说,让他把邵老师留下来。”
邵玉莲说:“汪霞同学,只要把我留下来,我可以不上课,让我打扫卫生、收发报纸都行。老师就求你了,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汪局长。”
张珍珍说:“霞霞,你想得对,妈妈支持你这样做。”
霞霞笑着对邵老师说:“邵老师,你放心,我让李校长留下你。他要不答应,我就让我爸爸去说。他要还是不答应,我就去找市长伯伯。”
邵老师激动地流下了热泪,她说:“汪霞同学,我们全家谢谢你,还有你妈妈和爸爸。”
邵老师走时留下了礼物,张珍珍让汪霞提下楼去还给了邵玉莲。
……小汪霞等啊等,终于等来了李校长。李校长把她带进了办公室说:“汪霞同学,你说,什么事?”
汪霞就把邵老师的情况和请求学校留下邵老师的话说了一遍。李校长说,“她的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了。可是留下她在学校是不可能了,因为市教委已经下发了文件。我看这样吧,让她到校办工厂去当工人,怎么样?校办厂的新产品销得好,工资奖金加起来比老师们的工资还高呢。”
汪霞点点头说:“校长伯伯,只要工资高,你就安排她去吧。邵老师她婆婆病得厉害,要好多钱呢!”
李校长过来摸摸汪霞的头说:“好孩子,去上课吧,我立即就把这件事上报校委会,让她去上班。”
“谢谢李校长!”汪霞向李校长鞠了一个躬,高兴地跑回了教室。
§§§第二节课下课后,一个身着警服的人来找汪霞,汪霞说:“叔叔,我不认识你呀。”
那人说,“我是你爸爸手下的,在公安局办公室工作,你爸让我来叫你,他在门外的车上。他要出差,给你说几句话就走。”
汪霞一听爸爸在校门外的车上等,就跟着那人走出了校门,校门外果然停着一辆红色小车。汪霞叫着爸爸,跑到了车前,车后门开了,那人把汪霞一推说,“上车,上车说。”汪霞上车后,见没有爸爸,车一下子就开了,她喊到,“我爸爸呢?我要下车。”那人用毛巾捂上了她的嘴。就这样,小汪霞被抓走了。
跟着出来的同学,见汪霞上车后车就开走了,还隐隐约约听到了汪霞喊“我要下车”的声音,就跑回去告诉了老师,老师们出来到校门上,红色小轿车早就不见了。学校立即给公安局报了案。
二
5月25日11时。晴天。
汤县果品集团公司宾馆,吴巴脸供出了“5·18”、“5·23”案真相。
吴巴脸的毒瘾又发作了。他揪着头发说,四号!给我一点点四号,我、我就说。
戒毒所的医生给他治疗并注射了替代毒品的针剂,吴巴脸还在闹,但明显的好了许多。过了一阵子,吴巴脸静下来了。金安说:“吴巴脸,快说,再不说,下次发作了我们就不管了。”吴巴脸说,“我说。几起枪案,我没有参与,那是吕兴环直接干的。我归刘飞管,两起炸车案我参加了。”
吴巴脸先讲起了“5·18”案的情况。
那一天,刘飞让他到电力公司工地干活,一旦发现朱浩回来,立刻给刘飞回电话。吴巴脸边干活边看着进入工地的车辆。快到中午时,朱浩的车悄无声息地滑进了电力公司院内的水泥路面上,很快停在了已建好的二层办公楼前。吴巴脸马上给刘飞拨通了电话。刘飞说:“打发司机走掉,你呆在朱浩小车的驾驶室等我。”吴巴脸说了声知道了,就关上了电话。
朱浩的司机正在驾驶室听音乐,见吴巴脸上车了,忙问:“你要干啥?”吴巴脸上车关上车门时说:“朋友,我有话给你说。这车窗玻璃贴着防光膜,外面是看不清里边的。”吴巴脸迅速用刀子逼住了司机,问:“知道神枪吴大侠吗?”司机吓坏了,忙说:“知道、知道。”吴巴脸说,“我是神枪吴大侠的助手,今天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车。我只想拉朱浩出去说几句话,也不伤他。话说完了,完璧归赵。记住!下车后立即回家,你要是敢坏老子的事,我杀了你的全家!”司机乖乖的交出了车钥匙,战战兢兢地下车走了。
朱浩下楼后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在了后排座上,说:“上开发区管委会。”吴巴脸头也不回,熟练的起动、掉头,驶出了电力公司大门。刘飞已经等在了路边,吴巴脸把车停在了刘飞跟前,刘飞拉开后门坐在了朱浩的旁边。朱浩合上文件,问:“你是?”刘飞说:“边走边说。”
朱浩这才发现司机也是个陌生人,朱浩吓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刘飞说:“别怕,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们是环球集团的。”
朱浩恍然大悟的样子,说:“环球集团跟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们和W国H公司的合作,多亏了你们的帮忙。”
刘飞说:“知道就好。今天要告诉你的是,你们包装公司要退出合资电力公司,由我们环球集团直接与H公司合资经营。”
“不行!”朱浩肯定地说,“这得让开发区管委会同意,我说了不算。”
“姓朱的!”刘飞恶狠狠地说,“敢跟环球捣蛋的人绝没有好下场!”
朱浩吓的一哆嗦说:“只要钟祥主任同意,我就退出来。”
“好!”刘飞说,“咱们一言为定。记住,你要是置花招,我就杀了你!”朱浩一连声的说:“不敢、不敢。”
……
送走朱浩回来的路上,吴巴脸问开车的刘飞:“吕老板看上这个合资公司了?”
刘飞说:“这倒不是。”
吴巴脸问:“为什么?”
刘飞说:“老板想让这个公司黄了。”
吴巴脸惊讶地问:“让黄了?”
刘飞笑了,说:“这下你不懂了吧?给你说说也不妨。知道市委的秘书长金玺吧?老板想让他当副市长。可是,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钟祥是个强有力的对手。如果让开发区这个电力公司活起来,这个副市长就不是金玺而是钟祥了。”
“我明白了。”吴巴脸说,“如果让电力公司黄掉。钟祥就没戏唱了。”
刘飞说:“一点不错。先让电力公司黄掉,再想法把钟祥的管委主任拿掉,钟祥就剩下一个空壳市政府副秘书长了。市政府的副秘书长和市委的秘书长竞争,简直是以卵击石!”
后来,吕黄秋亲自出马找钟祥谈碰了钉子,就让中级法院的佘副院长派人去查封了合资电力公司,又让公安人员以****嫖娼为名抓走了杰克。朱浩把查封情况全部录成了带子,要去交给开发区管委会钟主任。佘副长得知情况后,慌了,说这样的事情万一让省里、中央知道了,副院长的位子可就保不住了。为了保护余副院长,根据环球大老板的指令,刘飞派吴巴脸把定时炸弹装在了朱浩的车上,炸死了朱浩,并销毁了罪证。同时,也达到了撤销钟样职务的目的。
汪强看看金安说:“好厉害的手段呀。”
金安继续问吴巴脸:“第二次炸车的目的是什么呢?”
吴巴脸说:“辛银没当成公安局副局长,相反来了一个汪吉湟。吕黄秋他们知道,这个姓汪的定是环球集团的克星。所以,你们在大什字广场举行宣誓仪式后,他们就采取了一系列的对策。叫什么一号方案。他们见汪吉湟上任后,金局长也开始工作了,更加慌张,所以为了在社会上造成大的混乱,为了他们的事永远也不暴露,才决定杀人的。”
“第二次炸车案也是你一人干的?”
“不!两次都是三个人,我,还有白良和查文武。白良住在油建公司15号院里,查文武是外来打工的,他们两人都吸毒。”
“查文武住哪里?”
“住在电力公司工地。”
金安说:“好了,你先回去吧。”吴巴脸被带了下去。
汪强说:“这帮家伙,简直是丧心病狂!”
金安说:“吴巴脸,李娇几个人的供词跟方丽丽的交待基本吻合。看来,可以归结为这么几块。刘飞、吴巴脸等罪犯为一块,重点是两次炸车案;祁贵、辛银、佘副院长等为一块,为环球保驾护航;吕兴环、二旦子等为一块,重点是几起枪案。这帮人全是吕黄秋的一群狗。”
汪强说:“就目前的情况看,除吕兴环等案犯的枪案、强奸案未被证实外,其他的都已经基本上证实了。同时,有一点也被证实了,神枪吴大侠即吕兴环、吴旺发,他的真名字叫吴龙。吴龙枪案的情况,只有辛银知道。因为辛银给吴龙提供过手枪子弹,这一点方丽丽和李娇的供词可以证实。”
金安说:“对了,辛银的情妇江巧霞也供出辛银给吴龙送过手枪子弹。”
“我们马上审辛银!”汪强说,“我主审,你副审,怎么样?”金安说:“行!你能给我当副手,我自然也能给你这个纪委书记当副手了。”汪强纠正说:“不对,市纪委副书记。”金安说:“快了,拿下这个案子,你不就成市纪委书记了?”两人笑了起来。
金安说:“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汪强说:“没错。我盼的并不完全是这个纪委书记,盼的是快点把这帮恶棍抓起来,接受人民的审判。当然了,能争取到市纪委书记这个位置,我定会无愧于这个职务。”
对付辛银的办法是,开始不审不问,等熬过36个小时后再审。汪强见辛银盼受审的欲望到了最极限时,突然提审辛银。此时的辛银已经狼狈得不像样子了。
“姓名?”
“辛银。”
“年龄?”
“三十五岁。”
“文化程度?”
“大专。”
“职业?”
“刑警。”
“为什么到这里来?”
“利用职权,借住企业的别墅。”
“是借住吗?”
“是借住。”
“还有别的犯罪事实吗?”
“没有。”
“就这么简单?”金安突然问:“吴旺发呢?你给他送了多少手枪子弹?”
听到“吴旺发”三个字,辛银惊得跳了起来,但很快恢复了常态。辛银问:“什么?你说什么?”
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刑警支队长宿伟和李虎山走了进来,问:“金局长,汪书记,他招了吗?”
金安说:“没有。”
汪强说:“其他都交待了,就剩他一个了。”
宿伟说:“汪书记,金局长,到隔壁,有急事汇报。这里让虎山看一看。”
金安望望汪强,汪强说:“我们出去吧。”
等汪强、金安、宿伟出去后,李虎山反锁上了门。他走到辛银面前,二话不说,伸手给了辛银一记耳光。辛银被打得眼冒金星,用未带铐子的左手摸着脸说:“姓李的,你还敢打人?”
李虎山什么话也不说,一个劲的打辛银,直打得辛银嘴里流出了血,汪强、金安在外面敲门,才住了手。李虎山打开了门,汪强、金安走了进来,用责怪的目光看李虎山。辛银有气无力地叫:“他,他,打人!”
宿伟说:“该打!你们这群恶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还绑架孩子,真是丧尽了天良。”汪强、金安仍然坐在了桌子前边。汪强问:“怎么?辛银,还不坦白?”
辛银擦去了嘴边的血,见宿伟、李虎山气愤的盯着他,他一阵发毛,说:“我又没有绑架孩子。”
“那是谁绑架的?”
“定是吕兴环他们干的。”
“吴旺发是谁?”
“吕、吕兴环。”
“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可能把孩子关在哪里?”
“这可说不准。吕九庄有密室,别墅区、市区公司里都有……外人是找不到的。”
三
1999年5月25日12时。睛天。
香港飞往新城的客机上,于菲想像着金安可能带着妻子在机场迎接。
于菲的思绪马上飞到了30年前,那个多事之秋的晚上。25岁的于菲,是学校的数学老师,她正在煤油灯下备课,“当!当!当!”有人敲门。她喊着“金哥,来了”。打开了门,可是门外不是她的意中人金安,而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学校校“革委会”主任徐其。徐其说:“怎么?只让军代表进,不让我这个‘革委会’主任进?”
于菲只好让徐其进来了。徐其说,“军代表金安给公社写的结婚报告,可是闯大祸了。公社要给部队写材料呢,这下可麻烦了。”
于菲说:“什么原因?”
“原因?”徐其说,“你叔叔在美国,给帝国主义当走狗,典型的海外关系,还想嫁给解放军?”
于菲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她喃喃的问着自己:“这可怎么办呢?”
徐其说:“办法倒有一个。”
“什么办法?”于菲问。
“你只要答应一个条件,我就成全你们,公社那边我去说。文教干事是我表弟。”
“什么条件?”于菲又问,其实她已猜出徐其的图谋了。徐其涎着个脸,朝于菲面前靠了靠,双眼从于菲高耸的胸脯上滑过,色迷迷地盯住了于菲的眼睛说:“只要你跟我睡一觉,今后还暗中跟我好……”
于菲杏眼圆睁,大声说:“你休想!”
徐其还不死心,继续说:“我可以让你入党,提你当副校长,你还可以和军代表结婚,这么多的好处,你就不想想?”
于菲把徐其赶出了办公室兼宿舍。临出门时徐其说:“让我把话讲完,我自己会走。”
徐其说:“你不同意也好,但是,金安得回部队接受审查,你呢,从明天起就是学校的坏分子,要接受批斗!两条路,给你一晚上时间,要走哪一条,明天一早告诉我!”
于菲在泪水中给军代表金安写下了一封信,为了金安的前程,也为了她自己,她连夜坐火车离开学校去了省城……
一九七九年,于菲叔叔病危,要她去美国帮她哥哥于达。后来,于达因车祸而瘫痪,于菲就当上了美国于氏公司的董事长。
飞机快到新城了,窗外是蓝蓝的天和棉花一样的白云。飞机下是像锅底一样的陆地。于菲想:金安是一个人来接她呢,还是带着妻子前来?肯定是带着妻子来了,金安的为人她是非常清楚的。
新城机场到了。她兴冲冲地下了飞机,快步走进二楼的行李间,不等秘书小姐拉起大皮箱就冲出了出口。她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举着“接于菲董事长”字样的牌子,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但不是金安。见于菲走到了牌子前,年轻人问:“请问你是于菲、于董事长吧?”见于菲点头了,年轻人忙介绍说:“这位是我们新城市委于书记。”于波说:“你好!我们可是一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