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辛银喝了口饮料说:“吕总说,他也怕于波来,这家伙三年前就盯住吕总了,现在来……”
“莫要怕!”祁贵盯了一眼辛银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于波来当然要查那几起案子了。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常务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纪委书记。还有,这两年我哄着老顽童提拔了近70个县级干部。在新城,来个把于波也翻不了天的。吕黄秋还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告诉你,他已经给马书记说了,马书记答应提你当市长。你还要抓紧行动……”
“你告诉吕黄秋,让他那几个活宝注意一点,万一不行,就藏起来。千万别再捅出什么乱子来。”
“好。祁书记,我立即转告。”
“还有。你给汪盛他们讲讲,让他们一定注意工人的苗头。万一不行,就全都放假,别让他们到厂里来,联络不起来就不怕他们群访。按惯例新书记上任,省委要来人,马书记来没关系,万一陈书记来了,出现上访的事件可就麻烦了。”
祁贵说着拨通了市委秘书长金玺的手机说:“你马上跟乡企局、经贸委的头讲一声,让他们今天下午就分头到几个厂去一下,马上开个会。千万别在这几天出现群访的事。”
祁贵关上手机后见辛银还没有要走的迹象,他问:“还有什么事?”
辛银:“这新书记来了,你看我那个副局长的事……”
“你不说我倒忘了。好,我记着呢,下午我就找老顽童去,临下台了,你们几个的事他不会反对的。”
“好吧。”辛银笑着抖动着胖胖的身躯走了。
省委的决定是不是太有点快了?祁贵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爬上市委书记的计划,这新书记的人选就定下了。竟定了个于波。这于波可不是个饶爷爷的孙子。无论如何也要当上市长,当不上市长,怎么去跟于波斗呢。这新城市的好戏怕要连台了。如何演好这一出出戏,关键的关键就是当上这个市长。祁贵在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四
5月20日13时30分。晴天。
省城于波家的一次长谈。
程忠可真是块当市长的料,关于“引黄入新”工程,他给于波讲了许多。有些问题,想的非常细致,也特别的周到。
程忠说:“为新城市供水的新川峡水流几乎断流,新城水库的水位已经降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老天爷要是再不关照一下,这新城市的工农业用水不但难以保证,而且连城市的饮用水也会出现问题。我们的那位杨栋书记还说什么,怕什么怕?如果真到居民吃不上水的时候,我给集团军的首长一个电话,他就会用汽车源源不断地给我供水。连杨书记都动开了水的脑子,你想想,水的形势严峻到了什么程度?”
两年前,农民们前来市政府静坐请愿。原因是庄稼浇不上水,这是政府弃农保工的措施造成的。他们谩骂政府,向政府要水。政府怎么办?油建公司是中央的企业,不保行不行?不保不行。这个道理老百姓不懂。工作人员说,你们看电视、看报纸没有?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集团轰炸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犯下了滔天罪行,全国人民上街游行,到美国大使馆前讨还公道。你们可倒好,不想着如何种田,跑到政府来闹事?
“有农民说,你给江泽民主席说一声,他美国人敢放导弹炸我们的大使馆,我们也放几颗给美国人看一看,一颗放到克林顿的白宫里去,一颗放到他们的大使馆里去。”
“工作人员笑了,你们的爱国热情好呀,我们这就给上面写报告,把你们的心愿反映上去。可是你们也得回去,你们这样子,如果让美国佬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中国人呀?农民们想想也是呀,就呼啦啦回去了。感动得政府工作人员都掉眼泪了。”
程忠喝了口茶继续说:“你想想,两年前的情况就很不好了,这两年,农民兄弟是怎么过来的,他们想水都想疯了呀!”
于波给程忠的杯子里续上了水,说:“程市长,咱们的农民群众好呀。关键是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不干事呀,如果三年前上马‘引黄入新’工程,还有今天的麻烦?所以,‘引黄入新’,是我们别无选择的选择。……老兄呀,你是个老水利了,上马‘引黄入新’工程你我是铁了心了。但我还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程忠问:“怕批不准吗?”
“不!”于波笑着说:“我担心你的身体呀!”
“怕啥?”程忠拍拍肚皮说:“52岁,年富力强,除了想为老百姓做点事情,再就是这200斤肚囊,只要你书记一声令下,这200斤就归‘引黄入新’工程了!”
“老兄呀!”于波扳过了程忠的肩头,两个老朋友的头紧紧靠在了一起。
这是一件大事。于波问:“还有什么?”
“第二件大事是,”程忠从包里取出了一沓信递给了于波,说,“这是第二件大事。”
于波念了一遍标题:“群众来信摘要……是哪方面的内容?”
程忠说:“省委正确呀!如果再让这些无政绩而口碑不错的领导主持新城市的工作的话,那可不得了啊!”
于波:“程市长,吕黄秋的吕九庄里真连执法人员也进不去?”
“于书记,我哄你干啥?连我这个堂堂常务副市长有时都进不去呀!”“杨栋同志知道这事儿吗?”
“市委的一切权力都把持在祁贵的手里,他们背地里把杨栋叫老顽童,在手掌心里捏着,想咋玩就咋玩。杨栋还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这卖官的事、国有资产流失的事,也全是真的?”
“是!”
“程市长,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早向省委汇报?”
“于书记,我是个市委常委,虽是常务副市长,我得首先向杨栋负责。他偏听偏信,我的话根本听不进去。我越级向省里反映,省里支持的还是杨栋!一次马副书记到新城,我把有些事儿给他汇报了,人家说:老程呀,难怪你不能当市长,你肚量还是不大呀,你思想还是不解放呀!杨书记是省委任命的,又是中组部下来的,你要尊重杨书记,有事多向杨书记汇报,不要老是向上反映嘛,当然,向上反映问题是可以的,可你要尊重事实。杨栋有哪些问题,你指一指。
“于书记,杨栋的问题还真不好指出来,他似乎什么过分的事也没有。还真是个人民公仆形象,上下班骑自行车,一年四季都穿军装,不抽烟、不喝酒。你说他什么?新城市发生的这一系列事儿,都是别人操纵他做的,这些人能不向着他吗?马副书记还说,关于吕黄秋,我们更要保护了,他是全国人大代表、劳动模范、优秀企业家。否定吕黄秋,就是否定市委、省委,就是否定改革开放。于书记,你说说,我敢向上反映吗,我还想做点事,如果连个副市长也不是了,还能干什么?”
“是啊!”于波又拉住了程忠的手,说:“程市长,三年前我受排挤,就是因为看不惯杨书记的那一套,我也没敢向上反映,不!不是不敢,而是没有证据!现在这些事儿,仍然没有证据,是不是?如果让省纪委派人、省公安厅派人,那么,工作将很难开展。就像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奸犯一样,他会在这个地球上突然消失,让你连风都闻不到。对吧?程市长?”
“对!所以我的意见是你先上任,好在你就是省纪委副书记,还干过公安局长。你就慢慢地掌握证据,然后会同省里,将这些家伙们一网打尽!”
“好!程市长,就这个主意。”
两个老朋友又一次握住了双手。
五
5月20日14时10分。阴天。
发生在新城市锅炉厂厂长蔺兰生秘密别墅里的事情。
刘婷迈着疲惫的步子跨进了市郊环球别墅区西区38号,这是蔺兰生给她买的别墅。院里铺着梅花形红绿相间的地砖。台阶下几株玫瑰花开得正艳。她无心看这些,迅速打开门又锁上门,噔噔噔爬上了二楼,打开右手主卧室的门,把手提包往床上一扔,就三下五除二脱掉了牛仔裙、真丝衬衣,连裤头和文胸也扔到了床边的小柜子上。
她跑进卫生间拧开了热水,她要冲个热水澡,痛痛快快地睡一觉。晚上蔺兰生要来,那家伙的劲儿可大了,常常弄得她疼痛难忍又痛快淋漓,两个人就像干透了的柴,一旦燃起来,在短时间内是熄不了火的。
趁放水的工夫,她通过镜子欣赏自己。自己的身材真是又苗条又洁白,两个乳峰像刚出笼的馒头一样高高耸起。她扭扭细细的腰,再摸摸宽宽的胯骨,冲着镜子笑了。这一笑不要紧,镜子里一个高个子、大胡子男人站在她身后,她吓得连叫的声音也没有发出来,那冰凉凉的枪口就顶到了她的腰眼上。不愧是经过枪林弹雨的刘婷,惊吓过后便考虑起对策来了。这家伙是干啥的?是来敲诈钱财还是看上我了?敲诈不行,不能给他钱……
背上的枪口很有分寸的又顶了她一下,她从镜子里看清了这个家伙的尊容:小眉小眼,但很精神,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五吧。
“到卧室里!”这家伙开口了。
刘婷除了顺从还能干啥呢?她乖乖地来到卧室,到床边又转过身来,用眼光问他:“干什么?”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三年前于波想抓而又最终没有抓住的持枪伤人、入室强奸犯吴旺发。
吴旺发拿过刘婷的连裤袜,把刘婷的双手从背后绑上,像扔皮球一样把她扔进了高级席梦思床上,然后脱光衣服扑了上去……
发泄完之后,吴旺发穿好了衣裳,他一手端着枪一手解开了她的手,恶狠狠地低声命令:“穿上衣服!”刘婷懵了,这家伙还想干啥?她一件一件穿好了衣服,带着哭音问:“你还不走?”
吴旺发冷笑一声:“走?我要杀人,等蔺兰生那个王八蛋来了,我好一块儿收拾你们。”刘婷明白,这家伙绝对不会轻易就走,是贪色又贪财的主。她哭着问:“你到底要多少?”
“要啥呀?”吴旺发又冷笑了一声。
“说吧,你要多少钱?但你不能胡来。”刘婷双眼盯着吴旺发手上那把乌黑闪亮的小手枪,怕他突然间扣动扳机。
“钱?哼!钱算个什么东西。我是真想要你们的命!”
“大哥。”刘婷抖动着吓白了的双唇,小心的问:“大哥,你能不能说说原因,让我知道知道。”
“你听着!姓蔺的贪污受贿了多少钱,你知道吗?这套别墅花了多少钱?八十多万哪!他蔺兰生哪来的这些钱,就冲这一点也该判个十年以上。要是他干的那些事全抖落出来,他还能活吗?”
“大哥!请你给我指条路吧。”刘婷跪下了,泪眼婆娑地说。
“倒是有一条路,”吴旺发摆弄着手枪说:“就怕你们不走阳光大道,偏走独木桥。”
“不会的!不会的!”刘婷见吴旺发松口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大哥,只要你肯放过我们,就听你的。”
“你听着,要是不听我的话,不按我说的去办,我就让你们的脑袋搬家!……好,知道了就好。你听说过环球集团一个公司的厂长金钊吗?”
“好像听他说过,说那个姓金的太狂了,到工商局注册了个小公司、皮包公司,想兼并锅炉厂。”
“对!就这事。你知道那个金钊是谁吗?他舅舅是主管公检法的市委书记。你告诉蔺兰生,他这个锅炉厂就按金老板提出的条件合作,如其不然,我这枪可不认人。你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大哥!”
正说着,门锁响了,紧接着蔺兰生声音传了进来:“妈拉个巴子,那个姓金的又来找我了,真正的不自量力!”
吴旺发躲在了卧室门后,等蔺兰生进来,上去左右开弓就是两耳光:“妈的,你活腻了是不是,金老板也是你骂的?”
蔺兰生摸着脸喊:“你他妈还打人!”
吴旺发咔嚓一声子弹上了膛,把手枪对准了蔺兰生的脑壳:“打了两下算啥?我还要崩了你哩。”吓得蔺兰生不敢吭声了。
“小姐!你把我干了些啥,说了些啥,告诉他吧。”
刘婷:“大哥,说什么?”
吴旺发恶声恶气说:“老老实实,有什么说什么!”
没等刘婷再开口,蔺兰生头上的汗就下来了。他战战兢兢地问:“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神枪吴大侠。”吴旺发冷冷地说。
“啊?!”蔺兰生一听这名字,大惊失色。
神枪吴大侠的名字在新城市谁不知道呀。据传闻:那年油料紧张,油建公司的油控制很严,连环球集团的石油经销公司也断顿了。吴旺发跑到油建公司供销公司田经理的办公室去批条子,田经理没有给批。吴旺发掀翻了田经理的桌子大骂道:“姓田的,你有眼不识泰山,小心老子敲断你的腿!”田经理立即给公安局打电话报案。吴旺发见案报完了,抢过电话说:“让你们辛队长听电话!……辛支队长吗?你亲自过来!”
吴旺发咚一下扣上了电话,田经理吓坏了,这姓吴的敢调刑警队长来。又一想,这家伙是在糊弄人吧。田经理就让保卫科的人把吴旺发看了起来。一会儿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果然带人来了,田经理才知道这吴旺发不是个轻易惹的主。看来,他的麻烦就要来了。
辛支队长在回局里的路上就把吴旺发给放了。
果然不出田经理的所料,第二天吴旺发就把一沓照片扔在了田经理的桌子上。田经理一看吓坏了,照片上的存折足有七八张,全是以妻子的名义存的,存款金额达三十多万元。还有一张照片上是一堆金戒指、金项链等首饰。怪怪,存折是他亲手放在家里地下室小房的顶篷里面的,还有这金首饰是放在油缸里的呀,怎么到了姓吴的手里了?
吴旺发斜躺在真皮沙发上,双脚搭在了茶几上,看着田经理的反应。见田经理脑门上、鼻尖上沁出了汗珠儿,吴旺发说话了:“田总,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你把这份合同签了,照片、底片,还有存折、首饰全还给你。”
田经理放下了国营企业老大的架子,屈尊过来从吴旺发手中拿过了合同,这是一份给环球集团长期供油的合同。田经理的手有点抖,似乎在下决心。
吴旺发恶狠狠地说:“田经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反贪局局长还在等着我的回话呢!”
田经理不敢不签。这吴旺发也说话算数,在手机上拨了个号,一会儿就来了一个人。吴旺发把一堆存折、首饰放进了田经理的抽屉,说:“田总,咱们后会有期。”
田经理吃了哑巴亏自然不舒服,便通过一个小老板给他请来了一个所谓黑道上的人物二旦子。二旦子接过田经理的三万元钱装进口袋里说:田经理,等我卸下吴旺发的大腿后,你再付我两万元。说完就走了。
二旦子是新城一帮地痞的头,不是什么黑道上的人物。不过这家伙领着几个痞子专门给人收欠款。不管什么样的主,只要碰上二旦子,那就没招,只有乖乖儿还钱。
二旦子找吴旺发报复的信息,通过吴旺发的网络反馈到了吴旺发的耳朵里。同时,吴旺发还得知二旦子一伙五个人正在新城茶馆里喝茶呢。吴旺发单枪闯茶楼,堵住了二旦子等五人。二旦子一声口哨过后,五把尖刀对准了吴旺发。
吴旺发甩枪“叭!叭!……”五下,五个家伙的大腿上各中了一枪。为了给二旦子个教训,吴旺发又朝二旦子的另一条大腿开了两枪。茶馆随着几声枪响炸了,人们纷纷起来准备逃走。吴旺发举着枪命令道:没你们的事,照喝茶喝茶,谁要是活腻味了,就站着!
人们又乖乖地坐下了,一个个紧张地盯着那冒烟的枪口。
吴旺发提枪指着二旦子说:“二旦子,你听着,你们自称是黑社会的老大,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本来我今天要送你上西天,老子今天心情好,留你们几条活命,再敢和我‘神枪吴大侠’过不去,下次碰上决不饶你们!”吴旺发平端着枪,后退着下了楼梯,转眼间不见了。
吴旺发的这点历史,新城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公安局查了三年,至今连吴旺发的影子都找不到。今天突然出现在他蔺兰生的秘密别墅里,他姓蔺的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不应呀!蔺兰生知道,只要是环球集团吕黄秋要做的事,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蔺兰生擦了一把冷汗,说市里头的工作你们去做,厂里的事我办。
“对头!”吴旺发把手枪插进了衣兜说:“蔺老板爽快,我们吕老板决不会亏待你!告辞!”蔺兰生眼睁睁地看着吴旺发扬长而去……
六
5月20日15时10分。晴转多云。
省城于波家里程忠推荐的三员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