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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汪强的历史(2)

汪老虎提心吊胆陪了阿铁十多个小时,它才醒过来了。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吃他为它做的牛肉汤。吃着吃着,它感到了疼,就用舌头去舔伤口,可它的脖子又硬又短,怎么也够不上。他紧张得不得了,怕它翻脸不认人。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阿铁平静地卧下,又睡觉了。只是醒来后便拒绝吃东西,它呼呼大睡了两天,他也陪了它两天。他有点担心,再绝食它就会饿死的。他就抱着它的头哭,老虎也哭。小翠把热好的牛肉汤端来了,放到了它的嘴边。

“阿铁,吃了吧!”他擦去了泪水,也帮阿铁擦去了泪,“男子汉,别这么没出息,快吃了吧!”

阿铁悲哀地低吼了两声,就去喝汤,竟然三口五口把牛肉汤喝光了。他又让小翠去切牛肉,它也吃下去了。他这才把心放到了肚里。从此后,阿铁更离不开他了……

我们谈得很投机,直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多钟了,还是没有一点睡意。我说。该睡觉了吧,明天再谈。

汪老虎笑着斟满了啤酒:“我不想睡,也睡不着,你就陪我到天亮吧。”我答应了他。一来我很想听他说下去,二来我也是一点睡意没有。

我找了个话题:“李大德为什么叫‘李烧’?这个外号是不是跟作风问题有关?”

他说,是指作风问题。在农村,公公和儿媳妇有那种关系,叫“烧白头”,“李烧”和“烧白头”是一个意思。可是又不确切,因为他和儿媳妇只是在她嫁给他儿子之前有过那个事。村民们在背后就叫他“李烧”,也有和他平辈的胆大者当面开玩笑叫他“李烧”,他也笑笑过去了,从来不生气。

李烧四十多岁,他是汪庄村有名的美男子。因为人长得俊气,再加上受苦不多,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说起他在汪庄村的名气来,那是人人皆知呀。十几年前刚改革开放时,他创办了汪庄村农工商公司,使村民人均收入由不足一百元上升到了一千多元。他在工作上很有一套办法,也正是这个原因,受到了上上下下的普遍赞赏。这是他的一个特点。他还有第二个特点:风流成性,贪酒好色。

据说,周围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有相当一部分跟他有那种关系,余翠翠的妈张巧云便是其中的一个。而他的原配妻子“压塌炕”则成年累月睡冷炕,忍气吞声的过着日子。至于他儿子,在知道了老子和自己妻子婚前的丑事后,当即拿起灶头劈柴的利斧朝他爹的脑袋砍去,幸亏他躲得快……儿子还借此要挟他,他花重金活动了个体面工作,在镇工商所上了班。

“这,你可曾听说过?”汪老虎问我。

我说:“没。就是听说了,也管不了!”又问他:“他和小翠中间发生的事就让人费解了。你应该紧紧抓住小翠才对。她怎么变成李烧的新娘子了呢?”

汪老虎说,他承包果园后不久,就曾托人去向张寡妇提亲。张寡妇听完媒人的话,“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思谋着汪强跟你家翠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怎么光笑不说话呢?”媒人耐心地说。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高妄想!”张寡妇终于收住了笑,冒出了这么一句。

“余大嫂,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汪强那娃可是有出息的,在部队立过功受过奖,回来后又能吃苦耐劳,承包果园,又肯动脑又有见识,你怎么说配不上翠翠呢?”

“他呀,”张寡妇点上一枝烟,狠劲吸了一口,又从涂了口红的嘴里吐出个烟圈来,“要是去镇上当干部,我说不定还答应这门亲事呢。避开肉块子吃豆腐,不懂个好歹。现在可好,包上个破果园子,还贷那么多的款,让翠翠跟上他去喝西北风呀?”

张寡妇絮絮叨叨了一阵子,见媒人无话可讲了,又说:“你给汪家娃子捎上个话,就说翠翠已经有主了,让他趁早死了这个心。”

媒人走后,张寡妇开始打扮,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气气李烧的婆姨压塌炕。“压塌炕”是李烧老婆的外号,因为她太老实太实在而得名。张寡妇从李烧嘴里知道,压塌炕因为丈夫在外面胡搞乱搞,又气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她想借压塌炕生病之机,实现自己一箭双雕的计策,或许还能如愿以偿。

那是去年的事了,那天张寡妇和李烧在他家幽会偷情时被下地回来的压塌炕堵在了房里。压塌炕这个老实得能压塌炕的农家妇女一下子发怒了,她指着张寡妇的身子破口大骂,你把自己男人弄死了,又来勾引别人的男人。你谋害亲夫,还有脸活着!你个死不要脸的骚狐狸!

什么话难听解气就骂什么话,张寡妇也和她对骂,骂着骂着二人便动了手,等李烧拉开后,张寡妇的嘴被撕烂了,好长时间没敢出家门,这一箭之仇她是要报的。

还有丈夫横死这件事也是多年来压在张寡妇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本来那件事早被人们忘了,可她不懂得那是误伤,却一直认为是自己杀了丈夫,是害死亲夫的杀人犯。那时候她还年轻,丈夫余老二又是个地道的病秧子,还不会体贴人,哪有风流倜傥的李烧那么情感炽烈雄壮强悍呢?李烧还很会体贴女人,深得女人的欢心。那天夜里,丈夫去她娘家未回,她就在家里和李烧做那事儿。不巧的是半夜里余老二却回来了,发现炕上睡着李烧,他气急了,从厨房取把菜刀进来就砍。李烧年轻力壮,推开余老二就跑出门躲了起来。余老二早就为老婆和别人胡搞气得七窍生烟,今天又双双捉奸到炕上,火气更不打一处来。见李烧跑了,他就举起菜刀朝老婆头上砍去。因为急急慌慌,砍下去的是刀背,刀刃却正冲着他自己。

张巧云见一道白光冲自己脑袋飞来,吓得大叫一声,一把抓住丈夫的手用劲迎着一推,把男人推了个四肢朝天,菜刀则不偏不斜,照头把余老二劈死了。

这一切都让李烧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本该推门进屋上前抢救余老二的,可他没有这么做,却反而威吓她:“好你个张巧云,杀人可要偿命的!”吓得张巧云跪在地上求饶。

李烧见事已至此,就丢下一句:“往后,你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这件事给你捅出去!”

张巧云头磕得“咚咚”响:“从现在开始,我就听你的,你……你让我走东,我绝不敢走西。我要是再跟别的男人来往,你就去告我……”。

“好了”,他拉她起来说,“现在想办法吧!”

二人合计了一阵,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就说余老二和张巧云给牛铡草,当他抬起铡刀的时候,心脏病发作,双膝一软一跪,头正好撞在了铡刀上。李烧恰巧从门外路过,听到哭声就来帮她的忙……

这件事策划得很周密,瞒过了村上所有的人。事情已过去好多年了,可始终是张寡妇心上一块病,总怕李烧去告她。于是,她就百般讨好李烧。她想,如果李烧的婆姨压塌炕死了,她就有可能嫁给他。做了他的老婆,这件事就会永沉海底。可是,压塌炕那么壮的身体,她连病都不生,自己能如愿以偿吗?不管怎么样,气气她再说吧。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了李烧家,压塌炕正围着被子靠着挂着花布炕围的墙缝衣裳。

“哟哟!李家嫂子,你是给儿子缝衣裳还是给孙子缝衣裳呢?”

“你……你个臊母狗!给我滚出去!”压塌炕一见她火儿便冒上来,气得拿衣服的手抖了起来。

张寡妇却满不在乎,故意气她,一扭屁股贵客般坐在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点根烟抽着,不慌不忙,慢声细语地:“有本事管住你的男人,有本事你倒着活,变成十八岁的漂亮小丫头呀。我比你漂亮,他才要上我的炕,上我的身,就是不上你的炕,不上你的身。你生气么?吃醋么?那就气死你,醋死你!”

压塌炕立刻就气晕过去了。张寡妇怕李烧回来,便脚底板抹油,悄悄溜走了。

晚上,压塌炕气得睡不着觉,就哭着骂李烧:“你这个没良心的,到处拈花惹草,让那个****货到家里来欺负我……你摸摸心口想一想,我为你李家当牛做马一辈子,你也丢掉四十奔五十的人了,你给我指条路吧!”

李烧白天也因处理村上一件事生了一肚子气,本想回家好好睡个觉,见婆姨絮絮叨叨个不停,就火了:“你再叨叨,我出去睡!”

压塌炕哭得更响了:“你去,你去呀,找那老妖精去,我不想活了……”

李烧一赌气真的出了门。压塌炕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就喝下了半瓶“敌敌畏”。早晨儿媳来打扫屋子时,才发现婆婆死了。

李烧懊悔得直跺脚,他摸摸老婆的胸口,早已冰凉凉的了,就一下子瘫倒了。他想自己昨晚也太过分了,不该赌气出去,她正在气头上怎么能让她气上加气呢!想到这里,他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快天亮了,我们才睡的觉。睡觉前似乎有点睡意,可躺在这热乎乎的土炕上时,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是“老虎抢亲”、“强奸”等悬案吊着我的心。

汪老虎睡得很香,头放在枕头上就拉起了轻微的鼾声。我强迫自己快点睡,睡吧,明天还有不少工作等着做呢。这才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梦见了叶茂花荣的果树林,梦见了轰隆隆的机器和装好箱的果产品运到了蓝蓝的大海边……

上午九点了我才睡醒,我听到了小翠拾掇屋子的声音。这声音很轻,轻得我无法抗拒想偷看一下她的欲望。

我轻轻地翻了个身,才发现汪老虎不知啥时候已经起床走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炕也扫得干干净净。朝地上一看,小翠正小心翼翼地擦着地上的桌子、茶几、沙发扶手,水泥地面早已经拖得干干净净了。从粉红色窗帘边缘透进来的太阳光,斜照在喷塑的墙壁上。屋内的一切都显得雅致、大方、整洁、漂亮。这是多么勤劳的一对啊!

从汪老虎口里我知道,他还没有和小翠同房,原因一是小翠和李烧领了结婚证,二是他不愿意在未正式娶她之前跟她发生关系。不料,他这份好心却给小翠造成了心理压力,她猜疑他是嫌自己被李烧强暴过,所以才这样对她。这就是小翠一直心事重重的主要原因之一。

汪老虎知道这些后,跪在地上指天发誓:“我姓汪的要是不要你,不好好对待你,就不得好死!”

余翠翠也跪倒在汪老虎对面,忙用手掩住了他的口:“别胡说,我相信。”他俩就抱在了一起,……

我被一声低沉的吼声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拉开窗帘朝外一看,原来是阿铁驮着汪老虎威风凛凛地蹿出果林,来到了门前。

这情景真让人激动得不得了。当年武松在景阳冈打死老虎,在阳谷县城里游街时,显得那么威风,今天的汪强骑着老虎巡视果林,他比武松不知要威风多少倍呢!

小翠把早已熨好的西服递给了我,我说声谢谢就接过来穿在了身上。她说:“这阿铁只认他一个人,别人喂它无论好赖的东西,它闻都不闻一下,旁人连摸它一下都不可以。上次县上来人摸了它一下,它腰一弓,两只前爪长长地伸出去,都插进地里去了,还龇牙咧嘴,吓得那人出了一身汗。我喂它时,故意蹭它一下,它虽不吓我,身子刷的一转就躲到一边去了。”

汪老虎走进来说:“镇公安分局的人来了,要找小翠了解情况。陈干事就劳你陪陪他们吧,吃完早饭,干活的人们就来了,我得去照看一下。”

我说:“没有问题。”

镇公安分局的陈副局长和小刘、小于我都很熟,客套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小翠按陈副局长的意思,谈起了她那段辛酸、屈辱的经历。

那天天气很热,她指挥着雇来的姐妹们摘果园里的果子。丰收的喜悦把她和汪老虎拉得越来越近了。

可是,她妈反对她和汪老虎的婚事,开始她认为是妈对他的事业不理解,怕女儿跟了他冒风险,她没有和妈争辩,她想等他挣上钱,让妈看到果园的发展前景时再说服妈。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果园景况好了,钱也挣了,她妈反倒越来越反对他俩的婚事。她就认为妈简直是毫无道理,就越来越不愿意见她妈了。

于是,她就住在了村上好姐妹的家里。

张寡妇风流成性,见女儿住在人家,不再管自己的闲事,就送个顺水人情:“你哪天想妈了,想家了你就来,我也不反对,可有一点,不能误了田里的活。”

这天早晨,她妈带话让她下午收工后回家,说有重要事情。她这几天忙于平整果园里的地,准备修剪果树,操持给葡萄盖房子等等,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今晚就回去一趟吧。回到家里,她吃了一惊,院子里停着一辆崭崭新的木兰摩托,家里的黑白电视机换成了二十九英寸的大彩电,还外加了一台VCD影碟机和卡拉OK音响。

“妈!这哪来的?”她问。

张寡妇放了一部三级片《猕猴桃熟了》,那按键装碟的熟练程度使她很吃惊。她想起那次和汪老虎在唐镇长家里,看见过镇长放VCD时的动作比她差远了。她立刻就猜出这是谁教妈的了,却又故意问:“妈,买这么多东西,哪来的钱?”

“傻丫头!”妈在她脑门上点了一指头说,“妈给你找了一门亲,这是人家送的彩礼。”

“妈!”小翠脸色变白了,反抗道,“我不去。除了汪强,我宁可死,也不嫁!”

小翠嗵嗵嗵向妈放了一阵机关枪,见妈还是悠然自得地抽烟,一句话也不说,就着急了:“妈!”她过去抱住妈的胳膊,“妈,我都二十四的人了,你就让我做一回主吧!这些东西退给人家,我让汪强给你买。”

张寡妇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小翠就声泪齐下向她求情。

张寡妇装出一副被女儿说动了心的样子,拉起女儿的手说:“小翠呀,妈真是把你惯坏了,拿你一点办法没有。这件事明天再说,先去吃饭吧,妈把饭早已做好了”

“你不答应我就不吃饭!”

“你这死丫头,妈答应你还不行吗。”

她哄走了小翠,就偷偷地冷笑了一声。她在早已准备好的一杯药茶里,放进了一块冰糖,手拿一根筷子等着小翠吃完饭回来。小翠最爱喝糖茶了,她想小翠看到肯定会抢着喝的。

果然,小翠收拾完厨房后高兴地来了,她见妈正在用筷子搅着冰糖茶,就急火火地端起杯子,一边说着“谢谢妈”,一边咕咚咕咚把药茶喝进了肚。

张寡妇在屋外转了一圈回来,见小翠已经昏迷过去了。

张寡妇就大声咳了几声。一直躲在隔壁房里的李烧蹑手蹑脚进来了;“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说完就急不可耐地要抱小翠。

“慢着!”张寡妇过来扯住了李烧的耳朵,“往后,可不许你有了年轻的就忘了老的,你要敢慢待老娘,小心你的耳朵根子!”

李烧立刻紧紧抱住张寡妇用力亲了几口:“不敢!不敢!”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小翠进了隔壁房间……

小翠一觉醒来,见灯还亮着,又感到一只大手在她的胸脯上乱抓着,不由吃了一惊。

“啊!”她见李烧赤条条地躺在身边,便一把推开他,“流氓!快滚!这是怎么回事?”她大声骂着李烧,抓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

李烧哈哈一笑:“要不是你妈生米煮熟饭的计策,你怎么能嫁我呢?”

“住口!”小翠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这时候,她感到下身隐隐作疼,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大叫着:“不!不!畜牲!快滚出去!”

小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娘竟会设计坑害自己的亲女儿,她大放悲声,泪水像小河涌出了眼眶。

这一夜,李烧和张寡妇轮番做她的工作。她呆呆地听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张寡妇说:“李大德是我们汪庄的首富,大金大银,名声在外,他跺跺脚,汪庄村就倒、就塌,你嫁了他是你的福气。你老娘我还没有这个福气呢。再说了他哪一点不好,长得比他汪家娃好,钱也比他多。这不,除了买来的东西,光钱就三万块呢!他汪家娃子有吗?话又说回来了,做女人的嫁上谁也就那么回事,你跟他觉也睡了,身也破了,就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