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爱中乘凉
经受时光的风化,许多记忆模糊了,消逝了。可也有一些犹如斑竹上的泪痕,历久常新。那梦痕虽已淡淡如烟,却是有酸有甜、如歌如泣、刻骨铭心,想起来就让人久久难以平静。
在我的记忆深处,似乎幼时的每个冬天都是这样度过的:我和弟弟穿着和自己的身材极不相称的棉衣,站在冬日黄昏的瑟瑟寒风中等待父亲的归来,等待父亲归来时口袋里的雪白雪白的馒头。
那是我上小学时的事情。每年冬天农闲时,为养家糊口,父亲都要到外地打工——做泥瓦匠。
在一个寒风萧瑟的日子,父亲天不亮就动身了。他穿一身洗得颜色难辨的棉衣,头戴一顶半旧的火车头棉帽,肩背一床单薄的被褥和一个旧挎包。走到大门口,父亲回转头对母亲说:“今年想走远些,多挣几个钱,赶腊月二十之后再回来。”父亲见我在黑暗中骨碌骨碌地转着一双恋恋不舍的眼睛,便指着肩上的挎包说:“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到时候给你买一口袋的白面馒头。”
我家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平原上,这里冬天没有农活,下雪之后也没有人家建房子,所以父亲只能到外地做泥瓦匠挣钱。父亲是一把砌墙的好手,已经做了多年的泥瓦匠。每次回来,他都会兴高采烈地对母亲和我们姐弟俩讲那一条条宽阔的柏油马路、轰隆隆的巨龙似的火车、一栋栋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一盏盏万紫千红的彩灯……而我和弟弟最关心的莫过于父亲肩上的挎包。弟弟总是迫不及待地叫嚷着:“买白面馒头了吗?我要吃馒头。”看着弟弟天真活泼的样子,父亲总是满脸慈爱地打开挎包,于是,一堆雪白雪白的、让人一见就直流口水的大馒头就呈现在我们面前了。待到母亲把馒头蒸热之后,我和弟弟顾不上烫手,拿起一个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呀,那么香!因为我们那里穷,平时只能吃高梁面或玉米面馒头,又干又涩,实在难以下咽,所以至今我仍然觉得那是儿时少有的一段幸福时光。
自从父亲离家后,弟弟每隔两天就会仰起小脸问妈妈:“爸爸啥时候回来呀?我想吃白面馒头。”弟弟总是把“白面”两个字说得很重。母亲抚摸着弟弟的头耐心地说:“去别人家看看,啥时候人家开始买鞭炮、买年画了,你爸爸就该回来了。”我和弟弟便飞跑到邻居家里,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问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什么时候买鞭炮、什么时候买年画。有时,别人家娶媳妇、嫁闺女放鞭炮,都会让我和弟弟欢呼雀跃,以为要过年了,爸爸要回来了。
下过几场大雪,喝了腊八粥,送走灶王爷,就快过年了。我和弟弟终于等不及了,无数次地跑到村口的大树下等父亲,有时一等就是一下午。可无数次地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还是没见到父亲的踪影。又过了几天,村里出外打工的人陆续回来了,眼看家家户户都买好了鞭炮,贴上了年画,孩子们也都穿上了新衣服,空气中弥漫着喜气洋洋的年味。“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咋还不回来?”母亲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发我和弟弟一趟又一趟地往村口跑,她自己也忙着一次次地向别人打听,可是父亲一点消息都没有。母亲急了。我和弟弟也急了。
大年三十是团圆之时,正常情况下一家人应该围坐在火炉旁吃饺子守岁,可父亲仍然没有任何消息。母亲本打算等父亲挣了钱给我和弟弟每人做一件新衣服,可如今过年当用的年货还没置办呢。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走着,丝毫不因任何人的烦恼而稍停片刻。母亲心焦似火,却一筹莫展,只能独自守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等待未归的父亲。寒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冬夜里肆虐,不住地从窄窄的门缝吹进屋里,吹透我们单薄的棉衣。受不住寒冷的我只能和弟弟一起趴在被窝里,露着脑袋陪母亲,就像两只又渴又饿的小鸟趴在巢沿等待出外捉虫未归的爸爸妈妈。
大年三十早上,天还没亮,弟弟就嚷嚷道:“爸爸回来了,我梦到爸爸了,还买了好多馒头呢。”话音刚落,我们就听到脚步声,母亲顾不得穿上棉衣,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堂屋门口开门。看见正好走到院子中间的父亲,母亲两眼霎时湿润了。父亲进到屋里,看到脸上充满无限希望与期待的我和弟弟,苦涩地笑了笑,淡淡地说:“路上耽误了,回来晚了……”我猛然觉得父亲陌生了许多,才一个冬天的工夫,仿佛分开了好多年,蓬乱的头发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白霜,脸蜡黄干瘦,眼睛暗淡无光,棉絮从棉衣破口处钻了出来,被磨穿的棉鞋里包裹着冻得红红的没穿袜子的双脚。不太懂事的弟弟兴奋地一把抓住挎包翻了个底朝天,见什么都没有,“哇”的一声哭了。父亲没说话,手笨拙的伸进棉衣内兜,费力地摸索出一个报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把报纸打开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一个圆圆的白面馒头。那馒头在父亲瘦骨嶙峋的手掌里,在微弱的煤油灯光映衬下,透射出一股神奇的迷人风采,那么大,那么白!托着这个孤独的馒头,一向说话斩钉截铁的父亲,变得吞吞吐吐了:“活不好干……没挣到钱……生病了……买了一个馒头……好歹给孩子解解馋……”说完父亲就让母亲生火做饭热馒头。
吃饭时,父亲把馒头给了弟弟。弟弟用可怜巴巴的双眼看着手中的馒头,再看看父母略显歉意的脸,反倒不好意思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母亲说:“妈,你吃吧!”母亲张嘴轻轻地咬了一点点,说:“孩子真乖,妈吃好了。”母亲把馒头递给我。我双手捧着热腾腾的馒头,望着父亲那张瘦削的脸,不忍心地咬了一小口,说:“爸爸,还是你吃吧。”父亲接过馒头也咬了一点点,说:“多好的馒头啊,真香!”说着,又把馒头给了弟弟。
原来,那年冬天,父亲所在的工地出了事故,包工头跑了,父亲没拿到工钱。为了回家过年,父亲买最便宜的车票,做条件最差的车,又赶上刮风下雪,发烧了,没钱买药,几天几夜没吃任何东西,饿了,就喝口水。最后,父亲用仅有的五分钱买了一个馒头。
虽然现在我已经大学毕业,也有了工作,不缺吃穿,可每次回想起往事,我还是觉得那年父亲买的那个馒头最香!
父亲
我从小生活在清贫但温暖的家,因为那里有一位称职的父亲,用他那厚实的肩膀将家撑起,再用心将爱注入。
父亲对我们姊妹四个很是严厉,虽然很少拳脚相加,但厉声的呵斥也让我们姊妹4个至今不敢在父亲面前说个不字。一直对他是敬而远之,可我却从他的威严后面读到了另一种感情。
记得小时候,一天晚上,大姐和二姐没有给父母招呼,便去了邻村看电视了,晚上的乡村是很少有人出门的,更何况两个女孩出门,父亲在担心中渡过了三个多小时,在焦急的等待里酝酿了一肚子的火,看到大姐二姐的身影后,父亲一脸怒容,厉声说:“今晚你两就站在门外,别进来。”大姐二姐知道闯了祸,站在外面大气不敢出,在房里的母亲心疼,但也迫于父亲的威严不敢上前来求情,乡村的夜晚静的的出奇,那晚更是如此,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叫,能听见房间里不时的传来父亲重重的叹息声,大概半个小时后,父亲开门让姐姐进来,并用剥玉米来惩罚她们,那一夜父亲没有睡好,外面姐姐在剥玉米,里面父亲的床在咯咯吱吱的喘息,我知道那会父亲心里不忍。
还有一次,年幼的哥哥因一件小事将大姐气哭了,大姐在我们姊妹4个里是吃苦最多的一个,父母总觉得对她愧疚,对于哥哥的无知父亲并没有指责他,而是说起大姐5岁时怎样听话的看护哥哥,每次父母下地干活时,5岁大姐就承担起看护弟弟的职责,由于年龄太小,姐姐本来就瘦弱,抱不动弟弟,她就坐在弟弟身边,寸步不离,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直到父母下地回来,父亲说:“每次回家看到姐姐乖巧的样子,心里便不是滋味,她当时只有5岁呀,可是却那样的懂事,知道为父母分担……”我分明看见父亲眼里的泪花,里面有对儿女的爱,也有自责……从那以后,我们姊妹4个更加的互相关爱了。
父亲是个典型的山东汉子,他的性情中最多的便是热情豪爽,从我记事起,每次只要有亲朋好友登门,不管什么时候,父亲都要吩咐母亲做几样菜,外加一瓶酒,和客人开怀畅饮。那气势现在想来就是梁山好汉的样子,大碗大腕喝酒,大块大块吃肉,他们在酒杯的碰撞声里谈天说地,父亲脸上洋溢着快乐,有时家中若有好酒,父亲便会在没事时揣着酒去找关系要好的乡邻一块去分享,喝到酒醉回家,为此母亲没少唠叨,可我知道,喝酒是父亲高兴时唯一的发泄快乐的方式,记得我考上大学那年,算是给父亲争了脸,父亲便大摆宴席,将全村人请了来热闹,那一天父亲醉的很深……
父亲的脾气像他和的酒一样烈,和母亲稍有意见不和便会大动肝火,老两口可以说是吵着过来的,多数都是母亲忍气吞声,我们虽有不满,但也不敢在父亲面前流露,可父亲对儿女的爱却在烈的背后展现出柔情。
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夏凉时,听父亲给我们讲那些淳朴的民间故事,使我着迷,冬日里闲暇时,吃过早饭,在暖暖的阳光下,爬在父亲的膝盖上,享受他掏耳朵的惬意……现在想来还能嗅到幸福的味道,甜甜的。
不富足的家庭,因为有父母亲的精心经营却很温馨。
岁月推着人往老路上走,两个姐姐相继出嫁,哥哥成家后在外经营自己的餐馆很少回家,我也由于工作的原因只是偶尔回家看看,原本满满荡荡的屋子现在也空落落的,只剩下年迈的父亲和母亲,静下心来,我能想象到他们内心的冷寂,两个人组建的家,满了,吵了,闹了,笑了,走了……冷清了,空旷的院落我看见父亲在那里徘徊。
母亲告诉我,年迈的父亲现在仍然喜欢赶酒场,说过戒了几次的烟现在又抽上了,我不再在父亲面前劝他戒烟戒酒了,我知道,儿女的离开让父亲的酒里有了另样的味道,他戒不掉的烟里燃烧的是他的孤单,烟雾外面有那过去我们6口之家温馨幸福的画面。
父亲,下辈子让我陪着你到老
打开童年的记忆,对父亲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因为在我两岁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我们。
我曾不止一次的怀念,尽管我不知道我怀念的他是什么样子。
我曾不止一次的呼唤,尽管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听到。
我曾不止一次的责怪,他为什么那么狠心丢下我们母女,尽管我后来知道他走的很痛苦。
我曾不止一次的哭泣,不知道记忆里有没有喊过他一声爸爸,不知道有没有让他享受到人间的天伦之乐,不知道有没有躺在他的怀里,含着泪睡去,不知道有没听到他也温柔的叫我宝贝……
那时候的生活很清苦,80年代,刚刚可以勉强吃饱,勉强穿暖,没有玩具这些奢侈品,没有零食这些附属品
我的出生没有给我们这个家带来什么快乐,在那个还是有些重男轻女的年代,而我的哭声更是奶奶耳中的燥音,尽管我是他第一个孙女,爸妈没有时间照顾我,把我放在像孙悟空给师傅画的安全地带一样的圈里,任我自由的做着各种运动,爬累了,摔痛了,哭累了,哭到声音也沙哑了,奶奶也只是远远的望着,不会动手抱我一下,她就那样的无视我的存在。
从我的出生,我们就和爷爷奶奶分开过了,给我们分到一间20平米大的一间小屋,吃睡,煮饭都在那样的空间,我的活动空间,我童年开始的地方,下雨的时候,我们会和小雨亲密接触,刮风的时候,我们会和它拥抱,还好有爸爸,我们可以没那么多的机会和它们接触,让这个不温暖的地方变的温暖爸妈忙到没时间照顾我的小胃,不知道什么的我就爬到爷爷奶奶的饭桌前,被他们所谓的偷吃了一碗粥,后来被发现了就骂的妈妈狗血淋头,她就那样无视我的饥饿。
83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冻得我这个小小的身躯瑟瑟发抖,没有棉花票卖不到棉花,没有棉袄给我做,我们只能望着奶奶墙上挂的那一大捆棉花却不能开口,她就那样无视我的寒冷。
84年的那一年,天空特别的昏暗,生命是那么脆弱,我们守着就要离去的爸爸,看着他微弱的生命之光慢慢地就要熄灭,我们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亲戚朋友,在那个年代,能借出的又有几个,在那个还没有骨髓移植的年代,我们只能看着生命就在眼前陨落,而奶奶他怀揣着鼓鼓的口袋看着爸爸的痛苦,那就那样无视他唯一的儿子的生命。
我不止一次的问,她到底是不是儿子的母亲,她到底是不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她到底是不是也活在这个世上的凡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么的无视,痛是什么?死亡是什么,亲情是什么?我很想知道在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2006年的冬天,我得到了她病重的消息,我没有看到她离去时候的表情,听妈妈说,她走的很安详,没什么表情,没有痛苦,也许她还是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因为面对人生最大的痛苦,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她是那么安定!
对于父亲的记忆,都是从妈妈那儿了解到的,她不愿跟我说起,我也不想触痛她内心的痛,儿时的不懂事,不知道失去是什么意义,没有问关于父亲的只字片语,等到自己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女儿,忽然我好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在一个只有我和妈妈在的时候,我们谈起了父亲,从她的讲述,从她的眼里,我都看到了幸福的泪光在闪烁,她讲的很平静,我听的也很安静,就那样听着,他们的相遇,相爱,那个年代,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爱情,但是我还是感觉到那爱情的甜蜜,在那个贫困的生活年代,我还是感觉到我的到来,给他们带来的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父亲的形象英俊,潇洒,伟岸,父亲的性格,温柔,宽容,体贴,父亲就是母亲头顶的一片天,可是,天塌了,母亲和我该怎么过……
爸爸,我们现在都过的很好,你看到了吗,我们都过的很幸福,你的小孙女也两岁了,她长大了,我也会教她像我怀念你一样如此怀念你,我也会教她像我在心里呼喊你一样如果呼喊你,我们都会想着你,你也要在天堂守望着我们的幸福,好吗?
让我们约定,下辈子,还要遇到,下辈子还做你的女儿。
下辈子,让我陪着你到老。
我生命终了的片刻
我看到了爸爸和妹妹是哭地最伤心的两个人。
亲亲戚戚都围着我,我却心领神会,怎么也动弹不了。
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如同死不瞑目一般,怎么也合不拢。
两只手冰冷冰冷,爸爸和妹妹一人一只手。我的眼泪在眼角打转,却流不下来。
那一天,我们去张泽伯父家吃丧饭,因为阿婆没了。刚吃完饭,头有点晕,我对妹妹说:“我好像要昏了,要死了。”妹妹让我休息一下,想扶我出去转转。没等我站起来,就头倒在了桌上。
不一会儿便出现了那一情形。
我脑子很清醒,我没有死。突然不能自已,好像靠边站一样,活像一个植物人。似乎我的眼睛盯着大婶婶和小婶婶说了:“我苦!”
突然间身体僵硬,怎不叫人害怕?亲戚急得不知所措,他们问爸爸说:“妹妹,以前有过吗?是什么病呀?”爸爸说:“她没病的!她的身体很好的!”
不一会儿,我的那个姑妈来了:“你们都不要害怕,她马上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