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打我的耳光,很痛。
一下,又一下。
“痛死了,谁在打我?”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只见许明远半托着我,手掌正在朝我面颊劈来。
啪地又是一声脆响,一阵灼热感登时将我的怒火点燃。
“哎哟!”我大声呼救道:“你他娘的没看见我醒过来了呀,还打!换我打你你不痛吗?”我真生气了,睡着了被人打醒的确是一件颇为窝火的事,更何况这家伙分明就是看见我醒转来了,而巴掌居然没停。
“肖南你醒啦!吓死我了!”许明远哭丧着一张脸,那表情简直有些狗血。
我试着坐起身来,只觉得脑子痛得厉害,我摇晃着头试图回想为什么许明远会扬起巴掌打我的耳光。片刻后我的记忆渐渐沉淀,我终于意识到:我落水了,在从仔蛙岛回航的半路上我落水了。
“阿飞呢?阿飞还活着吗?”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我想到了阿飞的生死。
许明远抽了一下鼻子道:“别提了,昨晚阿飞一个人从水里游了回来,说你们的船被人凿沉了,他本来想救你的,可是你下水之后再没露头,他凭着自己以前是潜水员到水里找了你好久,但是最后你被乱流冲不见了,他只好沿着你布下的那根绳索游了回来。我们都以为你死了,魏警官还大半夜出去找了好久,要不是我们拉着她恐怕都要下水去找你了。”
原来魏雨晨那么担心我的生死?
一丝愉悦忽然从我心里升了起来,不过好在我大难不死,居然回到了岸上,想必是午夜时分的乱流将我阴差阳错地推回了金环岛。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不那么眼熟的海滩上。
“我说许明远,这是哪里呀?”我揉着依旧有些疼痛的太阳穴,低声问道。
许明远一愣,支吾着说道:“这里,这里不就是山庄不远处的一个海滩么……”
猛然,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轮廓,没错,是一个用大理石和青石板砌好的坟墓,金环岛的简图在我脑子里迅速出现了,这里就是那个被主办方列为禁区的地方——遗冢。
“你跑到遗冢来做什么?”我想到这里,不禁狐疑地看着他。许明远似乎在有意回避我的目光,大力地将我架起来朝山庄方向的小路走去。一边走一边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我刚才给山庄打过电话,大家得知你‘遇难’了,都很难过,现在正往这里赶呢。”
“哦。”我沉着声答道,脚步蹒跚地靠在许明远身旁。
这小子刚才竟然认为我已经死了,真有想象力。
看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白色的迷雾似乎消散了些,至少我能看清前方的道路,真不知道这一夜我遇上什么幸运的事,竟然回到了金环岛,而且,我居然还活着。
十分钟以后我看到了一群人,都是我熟悉的面孔,阿飞、李小末、牛贲、郁唯紫,还有魏雨晨,本来以为我已经遇难了而赶来为我收尸的,现在见到我居然在许明远的搀扶下走得生龙活虎,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尤其是魏雨晨,眼睛红红的,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却在距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我的脸半晌,说出了一句话:“死小子,你命真大!”那种隐藏在淡定语气下的惊喜,我能清楚地感觉到。
“我运气一向比较好。”我也是淡然地答道,心中却已经激动得如小鹿撞怀。
“肖南,对不起,我没能及时救了你,”阿飞上前一步道,“真对不起,当时乱流太多了,我一下去就被冲开,几次都和你擦肩而过……”
“没关系,这也不怪你。”我对他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你已经尽力了。”阿飞咧嘴一笑,爽朗地将我一把揽过,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拳头还在我背脊上狠狠地锤了几下。一行热泪从我的脖颈流下,他哭了。
在回山庄的路上,大家七嘴八舌地对我诉说着这一天一夜的事情。昨晚八点多的时候,阿飞一个人湿漉漉地回到了山庄,和上次同胥斌出航归来一样几乎累得半死,说我落水后失踪了;当然山庄里已经恢复了电力供应,大家得知我落水失踪后都很难过,尤其是魏雨晨,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几次想要外出寻找我,但在大家的极力阻止下才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鬼船一如既往地在入夜时便已出现,但奇怪的是,第四夜里居然没有人遇害,如果不把我算进去的话。
胥斌的死因还是不明朗,但魏雨晨根据我的提示也发现207室和208室可能跟胡维达死亡时的密室有关,大家昨晚分析了一夜,还是没能得出一个共识,但基本可以认定的是,凶手是利用了两个房间布局一致来设计的诡计。但李小末和牛贲的确不具备短时间制造密室的条件,于是这个密室相当于还是没解开。
我对这个结果有些失望,毕竟我觉得魏雨晨作为一个警察基本还是应该具备些推理能力的。但可惜的是,207室的密室之谜,似乎就差这么一点点就被我捅破了,但由于李小末和牛贲不可能在几分钟时间里完成“那么多事情”,所以在找到确凿的证据前,我坚持现在还是不要告诉大家207室的谜底。
浓雾正静悄悄地变淡,很多之前在海岛上看不清的景色也渐渐清晰起来。经过山庄大门的前院时,我忽然在已经变得清晰的视野中看到了一个令我颇为心动的痕迹:
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有一道长长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打过一样,树皮也跟着剥落了,我只在这根树干前停留了一小会,这道痕迹就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记忆里。是的,有一些谜底我已经解开了,但是我现在不能说,因为有一个让我感到异常震惊的谜题需要得到解答,而解答这个谜题的过程对于我而言,是那么痛楚不堪。
“雨晨,借你的手机用用。”回到山庄会客室后,我悄悄地对魏雨晨说道。听到我这么称呼她,魏雨晨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摸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我,毕竟我的手机已经在昨晚落到海里去了。她缕缕头发,确定没有其他人听到我如此亲密地称呼她后,转身朝会客室走去了。
“我给几个朋友打个电话,有件事我需要确认一下。”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觉得像有一柄大锤袭过,痛得我感到一阵阵抽搐。
整个下午我都懒散地依偎在会客室软和的沙发上昏昏欲睡,其实却在暗中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在溺水的一瞬间,一道思绪的闪电点亮了我一直阴霾的脑海。虽然结局并不是我想见到的,但是我仍然缺乏点破那个人身份的一个关键证据。
但证据又从何获得?在整个推理的证据链条中我缺失了一个关键的部分。而许明远的出现又让我的推断陷入了迷局——他跑到遗冢去做什么?
剩下的人心情似乎不错,电力恢复了,阿飞在回到山庄后又和岸上取得了联系,听说明早大雾就会消散,下午之前就会有警察和后勤人员一起上岛接我们回家。在极度放松的情况下,大家聚在一起又在玩纸牌游戏,像几天前一样。不过当时玩纸牌的人当中,顾雯雯和胡维达已经不在了,旁观的胥斌已经化作一具焦尸,常俊也孤零零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再也听不到楼下的喧哗。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件件跃上我的心头,现在想起当初孙小梅带我上岛的情形,一幕幕犹在眼前,竟恍如隔世。
我在感慨之余,一直在暗中观察许明远的行动。只见他一下午都神色不安,似乎有些焦躁,眼睛时不时往外望一眼。
我立刻想到了他发现我的地方,那个遗冢,他去那里做什么?
也许是有些大难不死的愉悦,我们都觉得很轻松,魏雨晨终于卸下了防备和压力,坐在我的身边,一直在详细和我讨论着这几天杀人事件的诸多细节,毕竟临海市警方上岛之后,这些细节都是要细细回顾的。我们打开笔记本电脑,将相机里的照片一一放过,仔细核对着现场与现场之间的联系。
当看到顾雯雯遇害的浴室时,我的头皮再次突突地跳了一下,那间封闭的浴室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是被我遗漏的,但我现在还无法解开那个密室,到底是什么东西遗漏了?
我带着猜疑的神情将所有照片看了不下三遍。
约莫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郁唯紫吃过了药,打着哈欠去楼上休息了,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我们吃饭时叫醒她。其余的人便四散开做点户外活动,阿飞和李小末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厨房里忙活晚饭的事。大雾在一夜之间有退去的迹象,令我们感觉非常舒适,似乎发生在古霞山庄里的惊悚事件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还是靠在沙发上沉思,似乎不在意其余的人正在做什么。思绪正在我的脑海里快速转动,从登岛开始的许多细节刚才在魏雨晨电子计算器般精确的记忆下被重现,现在这些细碎的记忆线条正在我的思维里一点点被串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