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进门的柳贞直接去了厨房,“帮妈妈到上面柜子拿红糖!”
见柳贞和陈果进门时一团和气,叶修心里踏实了不少,他应着跟去了灶间,脑袋却扭向一边,注视着陈果离开的背影,“要红糖干嘛?”
“煮点儿红糖姜汤。”柳贞洗了生姜切片。
“要睡觉了还喝糖水?”
“小陈身上来事儿了,帮她熬点儿。”
“嗯?!”叶修一脸的问号,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说法,完全不知道老妈在说什么。
“啧,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例假!”
“哦!”叶修一阵脸红,忙把红糖递给了柳贞,“呃,这怎么弄?”
“想学?”
“容易吗?”叶修认真地看着老妈已经准备了一半的食材。
“简单!生姜放水里煮开,加红糖。两三分钟就好了。喝了热热的,去寒气!”
“现在夏天……这喝完不一身汗?”叶修闹不明白,大夏天,热得巴不得天天冰饮降温,干嘛非得喝这驱寒的姜汤。
“身上来这个,小肚子这块儿寒得不得了,摸上去都是冰凉的。这就是为什么女孩子每个月来的时候不能吃生冷的东西。她今天喝酒就不对!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连日子都没记,刚才给她好好补了一课。”
叶修看着柳贞絮絮叨叨地念叨着陈果的事儿,嘴巴打了结似得不知道说什么,“妈……”
“干嘛?”瞟了眼傻站着的叶修,“哎哟,这么感动我可受不了!你个死兔崽子做什么不要脸的事儿了?”柳贞故意逗他。
“没啊!”叶修一边答着一边琢磨,一抬眼就见锅里汤水翻滚,盖子周围蒸汽直冲,“哎,开了!”说着就去揭锅盖,“哎呀!”他甩着被柳贞打疼的手,仔细地看着母亲的操作。
“裹块抹布,这不锈钢的把手还不烫死你!”柳贞开了锅盖,“把红糖放进去吧。”
“哦!”叶修小心翼翼地往里倒红糖,“放多少?”
“哎哟,你这要弄到什么时候啊?多倒点儿啊!”柳贞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干着急,但也没插手,“你尝尝,适中就可以了,别太甜了。”
叶修拿着勺子有模有样地靠向嘴边,“嘶,好烫!”吧唧吧唧尝了半天,又盛了一勺递给柳贞,“妈,你看够不够,小心烫。”
“差不多可以了。”
“哦!”叶修盛了碗放在一旁,“老妈,帮你也盛一碗吧。”
“神经!”柳贞没好气地白了眼叶修,“也不想想你妈我都一把年纪了,两年前就没了!”
“嗯?!怎么会……”
“女人到四十五六岁就差不多绝经了,早的四十二三就没了,我算晚的了!”
“那……”叶修上下打量着柳贞。
深栗色的发丝根部隐约可见点点银丝,白皙的皮肤藏不住细纹和褶皱,匀称的身形好像不似从前那么挺拔。脑海中的妈妈似乎依旧停留在离家出走前英姿飒爽的模样,可三连冠回家时,世邀赛前回家时的妈妈呢……叶修寻不到清晰地影像,他呆呆地看着柳贞,“那会怎样?”
“傻不傻,发什么呆?!”柳贞清洗着砧板,“其实严格来说,我现在就是个中性人。”
“怎……怎么会?”叶修不明白,“怎么看也不像啊!明明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柳贞故作无所谓,“绝经的女人,身体不再分泌雌性激素,也就不会再孕育生命了,就这么简单。”
看着眼前青春不在的柳贞,叶修心中唏嘘。回家的记忆里只有争吵,只有不被理解的过往。退役回家、比赛回来,脑子里剩下的似乎只有荣耀和惦念着的,自己的那些烦心事儿。所有的碎片里,妈妈似乎都只有个影子,一个在身边却不论怎么努力回想都无法清晰起来的影子。七年前的妈妈是个什么样子?不记得了!!每年过年都理所当然地不回家,总想着早晚会回家,总觉得退役回家就是个交代,从来没想过,也没关心过,一年年过去,妈妈会是什么样子。十几年错过的,遗失了的不仅仅是她的青春年华……
“妈!”叶修上前一把抱住柳贞,把脸埋进她的秀发,“对不起!”泪水滚落,哽咽让声音涩得发抖,“是我不好!我不该……我好自私……我……妈!!!”
最后这个‘妈’字带着失控的哭腔响彻叶家。电视里放着嬉笑热闹的广告,烟灰长长一节落在扶手上,热泪盈满,顺着叶项荣刚毅地脸颊滑落。手机里编辑了一半的消息框里光标闪个不停,泪花却模糊着叶秋的视野夺眶而出。转动了一半的门把手卡在原位,陈果低着头靠着厕所门呆站着,泪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
柳贞没哭,只是轻轻撸着叶修的背,“回来就好!好了!”她推开泣不成声的儿子,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这么大人了,哭得跟个小屁孩一样,像什么样?!快把红糖水给小陈送过去!”
叶修拿纸巾收拾了一番,吸吸鼻子,认真地看着柳贞,“不会再做让你伤心的事儿了!”
“知道了!知道了!”柳贞故作不耐烦地说,“快去吧,这要趁热喝!”
屋里没人,叶修放下碗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过了多久,陈果已经坐在了身边。看着她青丝披肩,年轻的容貌……叶修忍不住别过头去,喉结滑动了一下。
“快喝吧,一会儿冷掉了。”
“嗯!”陈果接过汤碗,乖乖地喝着,眼睛却一直盯着他,“好喝!甜甜辣辣的!”
叶修静静地看着,没什么表情。
“喝完了!”陈果抹抹嘴,把只剩下生姜的碗放在一旁,“帮我谢谢阿姨。”
“好!”叶修简单地应着,依旧那样看着陈果。
“你,你还好吗?”
“不太好。”他搂着陈果靠上她的脸颊,“能让我摸摸吗?”
“哪儿?”陈果吃了一惊。
“小肚子。”
“哦!”她将叶修的手放在小腹,“怎么了?”
叶修没回话,撩起T恤,手直接伸进了裤腰。
“啊!”陈果挡着腹底红了脸,“不能再往下了!”
叶修温热的手心贴在那凉冰冰的地方,“怎么这么凉?”
“不知道!”感觉叶修的手没有其他动作,陈果松了口气,“今天听阿姨说了我才留意到的。”
叶修没再说话,手也没离开那凉凉的肚子。
“敲门也没动静。我看门没关……”
听到柳贞的声音,叶修才回过神来。看看怀里已经睡着的陈果,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坐了很久。
“把这个垫在屁股下面。”
看着柳贞递过来的旧床单,叶修不明所以。
“不用铺开,就这样垫在下面就行了。万一漏了,比洗床单简单多了。”
叶修似懂非懂地照做,安顿陈果睡好,便和柳贞道了声晚安回书房去了。
‘真的是老了……’
柳贞涂着护手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指尖抚上眼尾的皱纹有些走神。什么时候开始叫他‘老叶’了?什么时候两个小子管自己叫‘老妈’了?什么时候开始冷不丁地叫他‘死老头子’了?
岁月总是无声无息,却又细密地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中,悄悄地改变着所有的一切。床上的叶项荣拉着鼾声,柳贞靠在床头帮他掖了掖被子,看着这个当年帅气又霸道的男人。
“项荣……”
“咳……”还在打呼的叶项荣似乎是听到了妻子的轻唤,粗大的手掌抚上柳贞的手背,“嗯?!”
“儿子长大了!”
“嗯!”
柳贞没再说什么,她抱着叶项荣,脸贴着他的脑袋。
“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叶项荣将妻子搂在怀里。
“我好像看到他们满地跑的时候……”
“现在一样烦人!”
“呵呵,”柳贞笑着,抚摸着叶项荣那扎人的脸庞,“就不能刮刮干净!”
“留着等你帮我刮。”
“想得美!”柳贞依偎在老公怀里,“等你不能自理了我再帮你刮!”
“我以为你今天心情特别好呢!唉!”叶项荣故作失落。
“我那段时间脾气是不是特别不好?”
“不记得了!”
“你还不如儿子呢!”柳贞颇不乐意。
“儿子像你啊!我又不是你生的!”
柳贞浅浅哼笑,“谁要你这么老的儿子!生下来的话淹死算了!”
叶项荣没接话,探入柳贞的睡衣,轻轻抚摸着那个他非常熟悉的身体,在她耳侧印上了自己的吻。
柳贞不是不喜欢这份亲昵,她不喜欢的,是身上那份干涩,是意识和肉体的不和谐。不论年龄如何变化,她追求纯粹的心一直都没变过。从绝经到现在,这两年里,夫妻俩也做过各种尝试,但那些借助外来手段的方式,她始终都不认可也不喜欢。久了累了,烦了也就死心了。近半年里,她索性不去想这些,甚至不让叶项荣碰自己。
“老公……”
“嗯!”
“对不起了!”柳贞说着流下了眼泪。
叶项荣将她整个人都拥在怀里,轻吻、爱抚着,用自己的方式疼惜着柳贞。